第142章 破敗院落里的髒

  這話說的不好聽，但卻好像一根針，狠狠地刺入了葉鳶鳶的心裡。

  是啊，如今的瑞娘，可不就像是個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嗎？

  對生也無所求，對死也無所望。

  瑞娘並沒有帶著她們往和尚們居住的地方而去，反而越發遠離了寺僧們居住的方向，往後山而去。

  與此同時，她的聲音在這本就安靜的夜裡，越發縹緲了起來：「我替你打聽好了，後日一早皇上就會過來。上午他定是要在住持的帶領下，去大雄寶殿先敬告神靈的。而後到中午的時候，他會到住持居住的廂房用素膳。下午再去後頭的金剛殿聽高僧誦經，到了晚間才會有自己的自由時間。他一共在安國寺待兩日，我覺得明日晚上是最好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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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走，路越窄，但前方夜色朦朧中，有一個小院子，已經出現在了葉鳶鳶和馮漪晗的面前。

  瑞娘的目的就是那個園子，她的聲音也越發平靜：「這兩日安國寺後山的桃花正是開放之時，桃花林距離我們居住的地方不遠。皇上明日夜中無事，桃花林中還有周圍的百姓們放的祈福燈，夜景最是美好。想來會去那裡觀賞花開，就是你們見他的最好時機。」

  這一切都替她們想好了，葉鳶鳶自然要感激瑞娘：「多謝姐姐。若事成，我定會幫你離開此處，我說到做到。」

  瑞娘笑了笑：「我仍是那話，幫你不為了別的，只為那個人罷了。」

  她指著前方的院子：「這就到了。院子裡都是女子，我已為你們收拾出了個安穩睡覺的屋子，你們安心就是。只是院子裡本就條件艱苦，你們莫要嫌棄才好。」

  葉鳶鳶是無所謂，但馮漪晗嬌生慣養慣了的，掩住口鼻，眼中又怕又忍不住的嫌惡：「這地方……真的在安國寺之中嗎？我娘每年都帶著我來祈福，從不知安國寺還有這樣的地方。倒像是個荒無人煙的農莊，裡頭有個鬼院子一般呢！」

  葉鳶鳶的眉頭皺了起來，忍不住斥責馮漪晗：「這已是你第二次口不擇言了。你以為安國寺就是你見著的那些大雄寶殿的金碧輝煌嗎？這一整座小山都是安國寺的地盤，包括後山的桃林，還是山腳下的佃戶，都是安國寺的產業。今夜你不要多言，若後悔就趁早回去。」

  馮漪晗現在對葉鳶鳶，是又敬又怕。

  即刻低頭不敢說話，反而是瑞娘來安慰：「無妨，她說得也是實話。誰人會知道，安國寺在桃林之後還有個這樣破敗的院子，裡頭不知關了多少孤魂野鬼呢？」

  葉鳶鳶能想到，那院子裡頭究竟是如何悽慘。

  卻還是在打開院門，看到了那麼多如同瑞娘一樣，生而無望的女子的時候，心生震撼。

  馮漪晗更是沒見過這種場面，二三十個女子，全都擠在這麼個小小的破落院子裡。

  可比起她們居住環境的差勁，她們每個人的身上卻穿著極其好看的綾羅綢緞。

  讓人一眼就知道，她們的存在，是為了取悅男子。

  其中年紀大一些的，如同瑞娘一般的女子，早已沒了好顏色，卻仍舊不能被放出安國寺中。

  她們大多遭遇了非人的折磨之後，比普通的女子更加容易老去，身體也更弱。

  尤其是那些生了病的，住持方丈恨不得她們早些死去，自然不會給她們請大夫。

  任憑她們如同破爛的鞋子一般被丟在角落裡一點點地發臭，然後死去。

  整個院子裡也因為她們，而生出了一種奇怪的味道。就像是陳年腐朽的木頭，被浸泡在潮濕的污水之中，發霉變質，腐爛透徹之後滋生出的氣味。

  「嘔——」

  讓葉鳶鳶沒想到的是，在想到了這一點之後，馮漪晗竟然撐著牆壁，忍不住地嘔吐了起來。

  瑞娘見怪不怪地給馮漪晗遞了一張帕子：「人人第一次來到這裡，皆是如此。可我們日日住在這裡，只能認命。」

  她是在告訴葉鳶鳶，不必管她，不必救她。

  她已認命了。

  葉鳶鳶沒有多言，只帶著馮漪晗入了她們的房間。

  瑞娘知道馮漪晗的身份，已經儘量將房間收拾得乾淨。

  馮漪晗自然不滿意，但她看了一眼葉鳶鳶，不敢再抱怨。

  葉鳶鳶將唯一乾淨的床鋪讓給了馮漪晗：「你睡吧，我去找瑞娘說話。摘星會守在外頭，你有事叫她就是。」

  她沒帶捧月來，怕人多惹眼。

  出門之後，發覺大部分的女子都已經睡了。

  即便是二三十個人在這小小的院子裡根本睡不下，她們也仍舊需要休息。

  瑞娘也沒睡，她在整理這幾日要用的吃食。

  看到葉鳶鳶，她苦笑一聲：「這地方是不是比你想的還苦？」

  葉鳶鳶搖頭，坐下陪同瑞娘一起將吃不成的爛菜挑出來：「能和我說說，究竟怎麼回事嗎？即便是幫不了你，可我也想知道。」

  瑞娘沉默片刻之後，點了點頭。

  其實事情也不複雜。

  就是安國寺的方丈樂安是個人面獸心之人，口中聲聲都是佛法，其實心中最是骯髒。

  他利用安國寺的影響力，將如同瑞娘這般無家可歸，或者從遠處而來無親人可依靠的女子騙過來，關在院子裡。

  瑞娘是來得最早的，被他教養成了這裡的「大姐」。

  樂安大師有一個喜好，就是喜歡看女子跳舞。

  於是這些女子來到此之後，都得和瑞娘學舞來討好樂安大師，這樣才有飯吃。

  等樂安大師玩膩了之後，就將這些女子送給下頭其他擁護他的僧人們。

  最後那些年華老去，或者病了被折磨瘋了抑或殘了的女子，就被丟在這個院子裡自生自滅。

  人若死了，再由瑞娘抬去桃花林里埋了，悄無聲息。

  聽到此，葉鳶鳶的眉頭已經緊緊皺了起來：「世人都說，樂安大師是國寺的住持，樂善好施，佛法深重。安國寺是國寺，是皇家之寺。誰能想到，在寺中竟有如此地方，有你們這些可憐的女子呢？」

  這件事，她管定了。

  不只是為了瑞娘，更是為了那些比她還悽苦的女子，為了給這個不公的世道，添上屬於她們這些女子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