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對某件事失望,但不要對愛失望
2024-10-06 01:36:22
作者: 張躲躲
徐媽給徐末打來電話,話里話外透著喜氣:「末末呀,媽媽要和張叔叔舉行『婚禮』了。其實也這不是什么正式的婚禮,只有一些親戚和好朋友參加,我們希望你和張琦都在呀。張琦已經回來了。」
「恭喜你們啊,我一定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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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末,你要帶上吳大偉一起回來啊,我要向大家炫耀一下女兒找到了這麼好的男朋友。」
徐末強忍著眼淚說:「媽,吳大偉他實在太忙了,脫不開身。」
徐媽完全沉浸在準新娘的幸福之中,並沒有覺察到徐末的悲傷語調,她說:「大偉不能來實在太遺憾啦,不過沒關係,年輕人,以事業為重是應該的。改天媽媽去北京的時候去看大偉!」
掛上電話,徐末又狠狠哭了一場。她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找吳大偉,可惜都徒勞無功。她記不清自己打了多少次電話給他,他的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她跑去「吳明軒」,茶莊的人說吳總已經好幾天沒來了。她打電話給吳曉薇,曉薇的手機也關機了。她給蔣振鵬打電話,蔣振鵬說沒有大偉的消息。徐末甚至想到了幫爸爸看眼睛的林醫生,她向爸爸要了林醫生的電話號碼,問他吳大偉有沒有在他那裡。林醫生說,他前幾天晚上倒是和曼妮一起來過,留院觀察了一天,眼睛沒什麼問題,就回去了。
徐末謝過林醫生,心裡有股說不出的滋味。吳大偉沒騙她,他說他和曼妮在一起,他說他去醫院找林醫生,但是他沒說和曼妮一起去找林醫生。
現在,她能夠問到的最後一個人,就是曼妮了。要不要給她打電話?打給她該怎麼問?問她有沒有跟吳大偉在一起?萬一他們正在一起,自己要怎麼收場?那是不是丟人丟到家了?徐末手裡攥著手機猶豫不決。
錢穎那些惡毒的名言一句句回想在她腦袋裡。
「男人在床上的話是不可信的。」
「女人賤賤地粘上去,男人只會更加看輕你。」
「他不是忙,不是手機沒電,不是出車禍了,更不是死了,他就是不想打給你。」
還有更多,更多。
所有的話都說明一個問題,她不應該繼續這麼歇斯底里地找吳大偉。
可是,徐末忍不住。她總覺得吳大偉沒走遠。
事實上,這兩天吳大偉確實沒有走遠,而是被「軟禁」在家裡。出事那天,吳大偉和吳曉薇一回到郊區的別墅就被吳媽媽下了通牒:誰都不許出門。
兩年前吳大偉把康劍狠狠打了一頓,之後就一直「倒霉」,甚至差一點兒丟掉性命。吳媽媽認定是這個康劍八字與吳家兩兄妹不合。雖然是書香門第出身,又是知識分子,可是涉及到兒女安全的問題時,她對這些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
這一回,吳大偉又攤上徐末這件事。吳媽怎麼也想不到,兒子千挑萬選找回來的新女朋友,竟然跟騙自己女兒私奔的人有關係。吳媽再怎麼善良,也不能在這個問題上予以理解和寬容。她下定了決心要把兒子「拴」在家裡。
吳大偉試著跟母親解釋,吳媽卻絲毫不給迴旋的餘地。吳大偉承諾,媽,我不去找康劍,我去找蔣振鵬,茶莊有要緊事。吳媽說,大偉,你要是出門,就不要再叫我媽了。
這是母親在三十年裡說過的最重的一句話,吳大偉知道,不能再招惹她了。他只好暫時服軟,伺機逃走。
吳媽還沒收了吳大偉的錢包和手機,並把他反鎖在三樓的臥室里,每天給他送一日三餐,不許他接打電話,也不能上網,除了去衛生間,最多就是在客廳里看一會兒電視。
吳大偉一再懇求說:「媽,我最好的媽,我最最偉大的媽,您讓我給蔣振鵬打個電話,行不行。您在旁邊監督我。肯定跟康劍的事沒有關係。」
吳媽媽咬定說:「不行。」
吳曉薇的情緒稍稍平復了一些,坐在客廳里又擺弄起她的單眼相機。吳大偉試著討好她說:「老妹,哥對你那麼好,你幫我勸勸媽,讓我打個電話。」
曉薇晃著腦袋說:「不。我不想你見徐末。」
吳大偉說:「我不見徐末,我打給蔣振鵬。」
吳曉薇想了想說:「不。大鵬哥和你是一夥的,他向著徐末。」
吳大偉想,看來我只能逃跑了。
這天晚上,吳大偉吃了晚飯就一直呆在臥室里。吳媽有一點點心軟,對他說:「大偉,下來跟媽坐一會兒。」
他說:「媽,我眼睛不太舒服,我今天早點兒睡。」
吳媽媽聽到這句話很擔心,拿了一瓶眼藥水去了吳大偉的房間,問:「大偉,要不要去醫院?」
吳大偉裝作要睡的樣子說:「不用,我睡一覺明天就好了。」
吳媽媽坐在床邊,把眼藥水放在一旁的床頭柜上,摸了摸兒子的臉,說:「大偉,你別怪媽媽。你和曉薇就是媽媽的命,你們千萬不能再出什麼事了。」
「媽,放心吧,我沒事。」吳大偉拍拍媽媽的手背。
他看著媽媽出去,又沖她做了個鬼臉。
吳媽媽從外面把他的房門鎖起來。
吳大偉看著窗外的露台,盼著夜晚快點到來。
終於挨到半夜十二點,吳大偉仔細聽了聽,確定媽媽和妹妹都睡了,從床頭櫃的抽屜拿出一把剪刀,開始裁他的床單。轉眼間,藍色的床單被裁成幾片寬大的布條,吳大偉把它們打成結系在一起,變成一根結實的繩子。從三樓露台上跳下去,就靠它了。
吳大偉把繩子拿好,從一本書里拿出一張臨時當做書籤的百元鈔票,順手把眼藥水也裝進口袋,又從抽屜里摸出一把601的備用鑰匙,然後跑上露台。他已經算好了,露台至多八米高,憑他以往攀岩打下的功底,順著繩子跳到地面沒問題。家裡的藏獒不會沖他叫,他悄悄溜出院子,就算成功出逃。
一切都按照計劃順利進行,吳大偉跑出自家院子,沿著路走了一段,碰到一個拉夜活兒的計程車。他上了車,借司機的手機給蔣振鵬打電話。
蔣振鵬一聽到吳大偉的聲音就開罵:「大爺,你去火星了?」
「別廢話了,我們儘快去昆明抓盧三。你趕緊定機票,帶著錢去601接我。我過去拿身份證。」
「你眼睛行不行啊,不是說讓你少坐飛機麼?」
「媽的,豁出去了。」
從601出來,吳大偉忍不住去603的門口站了一下。他很想敲開門看看徐末。他的手舉起來,最終放棄了。他摸了摸603的門牌,轉身離開。
天還沒亮,蔣振鵬和吳大偉就上了飛往昆明的航班。
兩個小時後,他們到達昆明機場。
半夢半醒的午夜,徐末猛然驚醒,她覺得吳大偉就站在門口,輕輕拍了一下603的門。她跳下床跑去打開門看,眼前只有空蕩蕩的樓道,卻沒有吳大偉帶著壞笑的臉。
徐末捏著601的鑰匙,輕輕打601的門。她的神經繃得緊緊的,她很害怕,怕開門的瞬間看到吳大偉和麥曼妮正在屋子裡,或者,在臥室里……
徐末想起自己曾對吳大偉說:「如果你跟我在一起,我會很開心。如果你決定跟她在一起,我也不會怪你。我希望你每天睜開眼睛,都能見到你想見的人。」
徐末恨死自己了,怎麼那麼虛偽?
她不停地祈禱,求求你吳大偉,千萬不要讓我看到你跟曼妮在一起。
徐末抑制住狂亂的心跳,慢慢推門進去。
屋子沒人,窗子是關著的,窗簾放了下來,陽台上小熊的食盆里一粒狗糧都沒有。電視是關著的,飲水機是關著的,衛生間的門是關著的,書房的門是關著的,臥室的門也是關著的。這個曾經孕育了徐末溫暖夢境的屋子,變得黑咕隆咚,毫無生氣。
她輕輕推開書房的門,看到牆上吳大偉不同時期的笑臉。前兩天吳大偉還抱著她站在這裡,給她講照片裡的故事。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退出去,關上書房的門,又推開臥室的門。臥室的床上扔著一件他換下來的T恤,那是他們「吵架」那天他穿在身上的。徐末心裡一陣酸楚難過,退出了房間。
她站在客廳,鼓起最後一絲勇氣,撥出麥曼妮的手機號。這是從安瀾那裡要來的。她不顧得尷尬了,也考慮半夜還是白天。只要能夠有吳大偉的消息,她願意用一切代價去交換。可是,她聽到那個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徐末覺得神情恍惚,難道是自己到了什麼異次元空間,還是他們集體去了什麼外星球,怎麼都人間蒸發,無影無蹤?
她告訴自己,不能再這麼找下去了,她會崩潰的。她必須趕緊逃離這裡。
她飛快地回到603,簡單收拾了東西,奔向車站。她要去看爸爸媽媽,去看那些一直守候著她、從來不曾「玩失蹤」的人。
第二天一大早,徐末就出現在爸爸的門前。有很多年,爸爸住在單位老宿舍樓的簡易單間裡,最近幾年,他才用了一筆錢加上自己的住房公積金,買了一套小單元的老房子。他說,這樣以後徐末結婚了的話,帶外孫回來,可以有個寬敞一些的地方坐一坐,玩一玩。
爸爸的眼睛已經完全好了,這讓徐末稍稍開心些。爸爸問:「徐末,你媽媽好嗎?」徐末說:「我還沒去看她,先到您這兒了。她聲音聽起來很愉快,很幸福的樣子。」爸爸笑笑說,那就好。他又問:「你和吳大偉,怎麼樣?」
「爸,您怎麼也開始催我出嫁了?」徐末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爸爸不是催你。這方面的事,我一直沒問過你,是怕你像有些女孩子一樣,迫於壓力,勉強找一個不愛的人結婚。」
徐末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
「我看得出,大偉這個孩子很細心。我從北京回來之後,他還給我打過電話,問我眼睛恢復得怎麼樣。」
「他怎麼會有您的電話?」徐末問。
「在醫院你去取藥的時候,他問了我。後來我給林醫生打電話道謝,林醫生告訴我說,那次他剛剛從國外回來,時差都沒倒過來,吳大偉半夜一點鐘打電話給他,請他第二天早上幫我看眼睛。像他這麼有心的男孩,很難得。只有把你託付給這樣的人,爸爸才放心。」
徐末咕咚咕咚又喝了一大杯水,眼淚流出來:「爸,我找不到吳大偉了……我找不到他了。他失蹤了。」
「怎麼回事?你們吵架了?還是他欺負你了?」徐爸焦急地問。
「我們之間有了誤會。是,特別深的誤會。我……我想他可能太生氣了,我想他可能不再信任我了。他看我的樣子……」徐末泣不成聲,她從來沒有在父親面前這麼失控過,「他的眼神,就好像要殺了我一樣。我給他打電話,他掛斷不接。後來我就再也找不到他。我問了一切能問到的人,都說不知道。」
徐爸拿過紙巾遞給徐末,一個字都沒說。
直到她不再哭了,徐爸才輕聲說:「徐末,爸爸媽媽沒能給你樹立一個好榜樣,這是我們對你的虧欠。但爸爸還是要跟你說,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信任。不管多強烈的吸引,不管多熾烈的愛情,如果沒有信任做基礎,那是走不長遠的。不管你和大偉之間有什麼矛盾,這都是考驗你們彼此之間信任的大好機會。這麼想,你就不應該太難過。」
「爸,道理我是明白的,只是這考驗的過程,太煎熬了。」徐末做了一個深呼吸,心情稍微平靜了一些。
「別急,孩子。」徐爸給徐末拿來一隻她最愛吃的雪糕,說:「爸爸給你取這個名字,就是希望你別著急。你說這個過程煎熬,你想像一下,吳大偉他這個時候心情會好嗎?他對你有誤解,他需要時間去消化,去思考。說不定,他現在比你更難受。爸爸是過來人,一個男人失去心愛的姑娘,不管原因是什麼,心裡都不好受。」
「爸爸,您還愛媽媽嗎?」這是徐末很多年以來都想問的一句話,但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沒想到今天自自然然就問了出來。
「呵呵,」徐爸靦腆地笑了一下,「可以說是關愛,或者說,愛護。愛,必須用心。以前,我對你媽媽用心不夠,所以失去她了。現在用心,已經來不及。不過,我們倆的愛都放在你身上。徐末,你記住,不管以後遇到什麼困難,你可以對某個人失望,可以對某個結果失望,但是,不要對愛失望。因為有爸爸媽媽在,爸爸媽媽的心都在你身上。」
「爸,您都能寫本書了!」徐末一感動,幾乎又要流淚。
「咱家已經有你這個作家了,爸知足了。你還年輕,人生閱歷太少,所以寫東西的思路還很狹窄。說不定,等你邁過吳大偉這道坎兒,想明白一些事情,就能寫出更好的東西。」
「爸,吳大偉說,他喜歡我,是從我的一本書開始的。但是他也說,我的書裡面,有些東西沒有說透。要是能把您剛才說的那些都加進去就好了。」
「那麼,你為什麼喜歡他呢?」
「嘿嘿,」徐末傻笑了一聲,「我喜歡他,是從他的眼睛開始。我覺得他的眼睛能直接看到我心裡,就像您說的,我好像要把心拿出來一樣。只要看到他的眼睛,我就再也看不見其他的東西。」
「傻閨女,」徐爸在徐末的頭上拍了一下,他以前從來沒有這樣做過,「你現在缺少的不是愛,是信任。你不相信吳大偉能看懂你這份愛。你想讓他相信你,你就應該相信自己,相信他。對不對?」
「我……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徐末呆住了。她一直覺得自己信任吳大偉,已經信任到了極致。經爸爸這樣一說,倒像是自己太缺乏對吳大偉的信任了。她對愛的信任曾經被康劍的「失蹤」完全擊碎,現在也草木皆兵地懷疑吳大偉。她仍舊患有「愛無力」。她相信形而上的「愛情」,卻不相信自己的愛情。對,是這樣!
「爸,我懂了!」
「傻丫頭,休息一會兒就去看你媽媽吧,現在她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一切,交給時間。記住爸爸的話,不要急著跳躍過程,要在過程中慢慢體會細節。」
在媽媽的婚禮上,徐末小小地吃了一驚。媽媽變得好美好動人。待「嫁」的喜悅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充滿活力和朝氣,至少年輕了十歲。
雖然婚禮簡單樸實,但是徐媽和張叔叔那份幸福甜蜜的心情是掩飾不住的,徐末參加了那麼多「小奢」婚禮,都沒見到新人臉上掛著那麼明艷照人的笑。
徐末坐在一旁,眼睛一刻也離不開這對「新人」,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渴望一場屬於自己的婚禮。如果她能吳大偉走到這一步的話……
「姐,你哪天回北京?」張琦的話打斷了徐末的遐想。
「我才回來,不著急回去。你呢?」徐末看著這個「弟弟」,覺得比以前更親近了。
「我下午就回去,學校有活動。明天一早我們大四學生要跟新生打『迎新籃球賽』,我是主力,必須到。」
「籃球賽?」
徐末忽然想到了吳曉薇,對,吳曉薇是張琦的「粉絲」,她總是抱著炮筒一樣的單眼相機偷拍自己這個帥氣的弟弟。曉薇明天會不會去看球賽?
「姐,你怎麼了?」張琦的手在徐末眼前晃了晃。
「沒,沒什麼。張琦,我下午跟你一起走。」
徐末覺得,爸爸說得真對,沉住氣,讓自己靜下心來,就能抓住過程中一些細小的枝節。
吳大偉和蔣振鵬從昆明機場出來,趕著去找朋友老劉。老劉在昆明市區金馬碧雞坊有一個自己的茶莊,一般時候他都在那裡。
搭上計程車後,吳大偉讓蔣振鵬給老劉打個電話。蔣振鵬一摸口袋,說:「完了,我手機被偷了。」
這樣一來,他們只能憑著印象直接打車去老劉的茶莊,因為地址記得不太清楚,繞了很多路。好在昆明城很小,市區面積只有一點點大,司機幫著他們找了一圈,總算是找到老劉的茶莊門口,剛好趕上他開門。
「你們兩個怎麼這時候到呀!」老劉一拍大腿。
「說來話長。咱奔主題吧,老劉,盧三呢?」吳大偉迫不及待地問。
「他昨天還在昆明一個朋友那裡,不過聽說,昨晚又跑掉了。」老劉說。
「啊?丫又跑了?老劉你不是在耍我們吧?」蔣振鵬急得要動手。
「哪個在耍你們嘛!」老劉操著濃重的昆明官話說。
「那你知不知道他去哪兒了?」吳大偉問。
「說是去海口了。具體哪裡不清楚,我再去朋友那裡幫你們問問。」
「那快問呀,磨蹭什麼?」蔣振鵬催促著。
無奈老劉是個地道南方人,從來不知道「著急」為何物,就算出了天大的事,也是慢慢悠悠從從容容。他走進茶莊,拿起電話,一邊撥號一邊跟蔣振鵬說:「莫急,莫急,人太著急是會惹麻煩的。」
蔣振鵬恨不得抽他兩個耳光。
吳大偉拉住他,讓他淡定些。可是,他自己已經快七竅生煙了。
老劉給朋友打了個電話,那位朋友貌似還沒起床,又在那邊耽誤了好半天。終於問清了,老劉在一個便簽本上記了幾筆,然後掛上電話,把便簽遞給吳大偉說:「他只知道這麼一個地址,能不能找到盧三,不好說了。」
吳大偉接過便簽來看,眼前的字跡忽然模糊了一下。他趕緊閉上眼,讓自己定定神,再睜開眼看的時候,字跡又恢復清晰。
便簽上面是海口的一個地址,究竟在哪裡,什麼情況,他們完全不得而知。
為了保險起見,蔣振鵬問老劉這裡能不能上網。老劉說能。他從後面拿出一個筆記本電腦,接好網線。蔣振鵬和吳大偉湊在電腦前,用電子地圖查了一下那個地址,電子地圖顯示那是一個茶樓。
蔣振鵬問吳大偉:「去不去?」
吳大偉從口袋裡摸出眼藥水,往眼睛裡滴了兩滴,閉上眼睛呆了一會兒,然後睜開眼說:「訂機票,去。」
然而,問了幾個預訂車票的網站和實體訂票處,都說昆明到海口的機票已經沒有了,最近的機票是後天早上。
「查火車票。」吳大偉說。
蔣振鵬在網上查了一通,說:「快車今天沒有,要明天。慢車今天有,也要走一天明天到。算起來到海口的時間差不多。」
「走,現在走。」
吳大偉和蔣振鵬沒有在昆明多停留一分鐘,迅速趕往火車站,登上了去海口的火車。他們倆不知多少年沒有坐過這樣的老式慢車了,悶熱的車廂,走走停停的路線,幾乎要把人的耐心完全耗盡。
天生性急的蔣振鵬在車廂里上躥下跳,恨不得自己去開火車。吳大偉不看他,一直坐在窗邊發呆。他把自己這幾年做生意的經歷細細過了一遍篩子。
大學畢業後,吳大偉著急掙錢,想開店做生意,但是父親不同意,硬要他去國外讀書,說是見見世面、開闊一下視野。
吳大偉一邊對抗一邊服從地走上了父親說的這條路。他不得不理智地承認,這個父親雖然「劣跡斑斑」,但是對他的事業起了極大的推進作用。
在美國,吳大偉一邊讀MBA,一邊開始小打小鬧做生意。他一直喜歡普洱茶,就開始聯繫國內的朋友,收集相關的信息和資源,想辦法籌集了一些資金,逐漸把生意做了起來。
他不貪多,不冒進,是年輕人中少見的「穩健派」,他為人又比較講義氣,所以很容易交到朋友,很少樹敵。吳大偉使勁兒回憶,想不出會有什麼人在生意上故意找他麻煩。
生意上雖然沒樹敵,其他方面可就難說了。吳大偉知道,自己有很長一段鋒芒畢露的歷史。特別是父親回家之前,為了保護媽媽和妹妹,他總是張牙舞爪,沒少得罪人,動粗打架幾乎是家常便飯。難道是有以前的仇敵,剛巧也到了美國,伺機報復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盯著窗外太久的緣故,眼前竟然有點模糊。他從口袋裡掏出眼藥水,滴了兩滴,閉上眼睛。他看到了徐末。
她孤立無援站在那裡說:「吳大偉,你要相信我。」
她不是在演戲。她的情商和智商都不足以把眼神演得那樣靈動傳神。
這個笨蛋。
他很想她。他騙不了自己的心。
他很恨她。但他無法不想她。
他回想起,在雜誌社的攝影棚里,錢穎當面數落他,吳大偉,我原本已經給徐末找了個外國帥哥頂替你,但是徐末死活不願意,看在你及時趕到的份兒上,賞你一個「求擁抱」的機會,下不為例。
他回想起,徐末在雲南出差的時候,他打電話給她,她委屈地抱怨說,雜誌社找了個老外做模特,交流起來真費勁。他打趣說,你現在是我吳大偉的人了,不能花心。她說,該死的阿炳,我的花都被你扔了,心也被你抓走了。
世間的「巧合」真多。究竟是「人算」,還是「天算」?
吳大偉覺得眼睛一陣刺痛。
天快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