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很愛一個人,反而說不出

2024-10-06 01:36:06 作者: 張躲躲

  上島咖啡二樓最裡邊的座位里,安瀾和蘇銘銘把遠行歸來的徐末擠在中間,正在逼供。徐末和錢穎在外面出差輾轉跑了半個月,黑了許多,瘦得小一號。

  「快說快說,那天晚上你們怎麼了?」安瀾用一把吃蛋糕用的叉子,抵住徐末的脖子。蘇銘銘也在一旁幫腔:「快說呀徐末,我激動死了,吳大偉太浪漫了!我一直幻想有個足球隊長緊緊抓住我的手把我擄走!」

  「受虐狂啊你!我們什麼都沒發生。真的!」徐末躲著安瀾的叉子。

  「我才不信呢,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又都是長期寂寞,還不乾柴烈火、欲仙欲死?」安瀾一隻胳膊掛在徐末的肩膀上,詭笑著問:「喂,你們倆怎麼樣?和諧不?」

  

  「我給你帶禮物了!」蘇銘銘從包里掏出一盒杜蕾斯,塞在徐末懷裡:「特意給你買的啊,大號夠不夠?」

  徐末哀嚎:「腐女啊!沒救了你們。半個月前的事還揪著不放。我說了,什麼都沒發生。打開電視看球賽,我吃了兩塊餅乾。五分鐘不到,他就被人叫走了。」

  「還看球賽?還、還吃餅乾?你們倆果然不同凡響啊,羞羞答答磨磨蹭蹭前戲了幾個月,終於湊到一起了,還有心思看球賽吃餅乾?」安瀾用手戳了一下徐末的腦門兒:「徐老末,你不主動我也就認了,吳大偉還真是柳下惠呀。」

  「徐末,我們可聽說了,吳大偉以前出車禍受過重傷,他該不會是……」蘇銘銘說到一半咬住了嘴唇。

  「拜託你們別亂猜了,簡單的事情幹嘛非要說的那麼複雜呀!」

  「我們是為你好,你這傢伙竟然不領情!」蘇銘銘埋怨。

  「我知道你們關心我!不過我說的是實話呀!」

  徐末說的確實是實話。那天晚上,吳大偉拉著徐末去他的房間看球賽。52吋的LED液晶顯示器看起來實在太過癮了,徐末這個完全不懂足球的人,也感到了一絲震撼。

  吳大偉說,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做。徐末說,我想吃雞蛋面。吳大偉扔給她一包餅乾,轉身就進了廚房。

  徐末撕開餅乾包裝,塞一塊餅乾到嘴裡,扭頭發現沙發上還扔著一件綠色的國安球衣,1號,跟吳大偉身上那件一模一樣。她好奇地拿起來比了比,是比較小的一件。她跑到廚房問吳大偉:「這是曉薇的嗎?」吳大偉說:「給你買的。」

  徐末跑開,一會兒就換了球衣跑過來問:「合適嗎?」

  吳大偉站在煤氣灶旁邊,正一隻手拿著掛麵,一隻手拿著筷子,轉身看到綠色的徐末,笑著說:「看來我很厲害嘛,買你的尺碼很準。」

  徐末笑著要打他,被吳大偉抓住了手。

  「不許動。說實話,那玫瑰花是誰送的?」

  「你管不著。」

  「快說。」

  「你可以跟『前任』藕斷絲連,我為什麼不能收玫瑰花?」

  「『前任』送的?」

  「無可奉告。」

  「正式宣布,從現在開始你是我吳大偉的女朋友,不許收別人的花。」

  「胡說八道。」

  「徐末,我要跟你說件事。」

  徐末不敢看他。她記得那個目光。在天台上,她曾在那個目光里要死要活、死去活來、活不如死。那目光像松間明月、像石上清泉,流淌著世界上最澄明的感情。但是他「騙」了她,他問她要房租。她不想再上當了。

  她低頭嘟囔了一句:「少來。交房租的日子還沒到。」

  他沒笑。

  他說:「你知道『吳明軒』名字是怎麼來的嗎?」

  她搖頭。

  「以前,我的店叫『吳茗軒』,芳茗的茗。後來我出車禍,眼睛受了傷,覺得前途一片黑暗,自己這輩子算是完了。後來聽到《暗·戀》的故事,我覺得眼前又有希望了,所以重新開張。徐末,我的眼睛是你給的。看到你,我的眼前才有光。」

  她看著他,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吳大偉,你知道嗎,你的眼睛好明亮,我總是不敢看你。因為一和你對視,我的眼睛就會有盲區,其他的都看不見,只看見你。她這樣想,卻不敢說出來。

  他抱住她,在她耳邊說:「求親吻。」

  「你這個衰人,爛人!」吳大偉的體溫燻烤得徐末的心快要跳出來了。她要往後躲,他抱得更緊,又在她耳邊重複了一遍:「再說一遍,求親吻。」

  煤氣灶上,煮麵條的水已經開了。

  這裡不是攝影棚。他們不是在拍照。身邊沒有別人,沒有閃光燈,沒有鬨笑聲,只有煤氣灶上呼呼作響的火苗,和客廳電視裡傳出的球場歡呼聲。

  什麼玫瑰花小卡片,都是浮雲。

  什麼情敵下戰書美女玩手段,都可無視。

  他如此真實地抱著她,看著她。她能感到他臉上的熱氣撲面而來,他的體溫滲透到她每個汗毛孔里。他就是那個讓她「愛無力」不治自愈的人。

  她是他的眼。他是她的藥。

  她讓他重新看到光明,他讓她重新感知愛。

  吳大偉的手機就在這個時候響起來,是蔣振鵬打來的。吳大偉罵了一句:「這孫子,電話來得真不是時候。」

  蔣振鵬還在體育場看球,背景里叫罵聲嘈雜聲響成一片,他大聲在電話里喊:「秦超說,茶葉的化驗結果有消息了,咱們得馬上去找他!」

  徐末發現吳大偉的臉色有變,知道有重要的事,連忙推開他說:「你去忙吧,我有餅乾吃就行啦!」

  「稍等幾分鐘。」吳大偉把她推出廚房。

  他把一把掛麵扔進開水裡,然後去冰箱拿了一包湯料、兩個雞蛋,都扔進鍋里。等水再開起來的時候,又丟進去一把綠油油的小油菜。一碗簡單的清水雞蛋面煮好了。他拿出一個青花圖案的大腕,把面倒進去。

  徐末坐在沙發上看球賽,吳大偉把面端到她面前說:「女朋友,吃飽了你就看電視吧,我出去一趟,店裡有點兒急事。」

  「我還是回去吃吧。」徐末站起來要走。

  「坐下!」吳大偉把她按在沙發上:「吃麵,看電視,幫我看看球賽比分。想上網的話,上網本在裡面。」

  「可是……」

  「沒有可是。」吳大偉拉過徐末的手,在茶几下面的抽屜里摸出一把鑰匙,放到她手心裡,說:「你要是走的話,幫我把門鎖好。」聽了他,又壞笑說:「不過最好別走,床上等我。」

  「吳大偉你這個流氓!」徐末狠狠垂了他一拳。

  「我得趕快走了,你吃麵吧。今天做的太倉促,改天給你做好吃的!」

  徐末手裡攥著鑰匙,把他送到門口。吳大偉又補充說:「冰箱裡有水果,冷凍室有雪糕。過會兒給小熊餵一袋牛奶,牛奶在廚房的柜子里。」

  徐末點點頭說:「記住了。」

  吳大偉說:「你聽!國安進球了!」

  徐末扭頭去看的時候,他在她的嘴邊輕輕親了一下。

  吳大偉和蔣振鵬一起去找朋友秦超。蔣振鵬開著車還不斷抱怨著:「今天這場球,看得真不爽,浪費了我那主席台的票了。」

  吳大偉問:「化驗結果怎麼樣?」

  蔣振鵬說:「秦超說電話里不方便說,一定要咱倆過去。這小子一貫裝神弄鬼,說不定想訛咱一筆呢。應該沒事。」

  「如果真沒事,我倒情願他訛咱倆一筆。」

  「你跟徐末怎麼樣?」

  「正要深入呢被你攪了。」

  「嘿嘿,厚積薄發,好事多磨。」

  秦超和蔣振鵬、吳大偉是髮小,一起長大。徐末參加的那次低調奢華的中式婚禮就是他的。秦超沒出國留學,在國內中規中矩地上了大學,後來進了公安系統。讓他安排化驗茶葉成分並不是一件太難的事。

  秦超前天才見過林思思當眾親吳大偉,又聽吳大偉說喜歡的是徐末,所以見了吳大偉就逗他:「吳『三角』,是不是壞了你晚上的好事了,今天是思思還是徐末?」

  「你小子,逗悶子是吧?」吳大偉一把扭住他的胳膊來了個「噴氣式」,說:「信不信我讓你三天抱不動媳婦?」

  三人玩鬧了幾句,開始進入正題。

  秦超帶著他倆去自己的辦公室,拿出張單子來說:「哥們兒,咱不是外人我可就直說了。這茶葉真有問題呀。沒鬧出人命算好的。你們是不是得罪人啦?」

  這是吳大偉最怕聽到的話。

  「有多嚴重?」蔣振鵬問。

  「多嚴重?按比例算的話,泡一壺濃茶,可以讓人喪命。雖然現在沒鬧出大亂子,但是這往重了說,也算攜帶毒品呀。危險呀哥們兒。」

  秦超拿出三隻小塑膠袋,分別裝著三塊茶葉,那是蔣振鵬隨意抽出的三份不同的茶葉樣本。秦超把三隻塑膠袋推回給吳大偉,說:「大偉,你想想美國那檔子事兒,這明擺著是有人害你呢。你得清楚,這事兒在國內,可比在國外嚴重多了。」

  吳大偉沒有說話,拿過那三隻塑料帶,舉到眼前端詳著。

  「那現在是不是可以基本斷定,那一批茶葉都被人做過手腳了。」蔣振鵬說。

  「應該是。這茶葉得趕緊銷毀,太危險了。」秦超說。

  「這就不是簡簡單單的假貨問題了。」吳大偉對蔣振鵬說:「咱必須得儘快把盧三那小子逮著。」

  「要我看,你們報警吧。這事情又麻煩又危險,自己解決恐怕夠嗆。」秦超說。

  「行,秦超,這事多虧你了,說吧,怎麼謝你?」吳大偉說。

  「謝什麼謝,小事一樁。你儘快請我喝喜酒,茅台就行。」

  回去的路上,蔣振鵬問吳大偉:「怎麼辦,咱們公了還是私了?」

  吳大偉的眉頭凝成一個疙瘩,看著車窗外,說:「私了,當然私了。先把盧三找著再說。我就不信,在老劉那兒問不出消息來。」

  回到家,吳大偉發現門是在外面反鎖的。徐末已經走了。廚房收拾得乾乾淨淨,鍋和碗筷都洗了。垃圾桶里扔著一隻利樂枕牛奶包裝袋。小熊仰著頭,眼巴巴望著他。

  他掏出手機給徐末發簡訊:「女朋友控,我回來了,你快過來。」

  徐末回覆說:「沒有進球啊。比分是零比零,平啦。」

  他看著信息笑起來,去敲603的門,卻沒有人應聲。

  他叫了一聲:「徐末。」

  還是沒人回答。

  他直接撥打徐末的手機,等來的卻是關機的聲音。

  「大半夜跑哪兒去了?」吳大偉發了條短消息給她。

  徐末和錢穎正飛往雲南,同行的還有兩位攝影師。他們此行的目的地有四個,分布在雲南、海南、浙江和黑龍江四省的四個小城。雜誌要做個「美艷四極」的專題,分別到處在版圖邊緣的四個地方取景。錢穎的助手突發疾病,其他的人都走不開,只好找到徐末做幫手。

  錢穎說:「徐老末,你別寫什麼鬼小說了,來我這兒上班吧,我太缺人手了!」

  徐末根本沒聽到她的話,呆呆地透過飛機窗子往外看。

  外面好黑,什麼都看不到。

  錢穎推了徐末一把:「發什麼呆呢?」

  徐末嚇了一跳,回過神來說:「我還沒去過雲南呢,很期待。」

  錢穎唉聲嘆氣地說:「我才慘,前些天才去了一趟,現在又得去,還是一頭扎進山溝里。對了,我上次去雲南,還遇到康劍了呢。」

  「康劍?」徐末想了想,這也不是什麼太奇怪的事,她說:「大概又是出去遊山玩水吧,反正他一直都是遊手好閒。」

  「他後來又打電話給你沒有?」

  「沒有。咱們K歌那天晚上,他追我到樓下。我讓他滾。他就沒再聯繫我。」

  「特逗,他跟我說,他在給人打工,要去雲南出差。」錢穎抱著她的ipad,繼續玩「憤怒的小鳥」。

  「是給他老爸洗黑錢吧。」徐末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又把頭扭向窗外無邊無際的黑暗。她聽到心裡有個聲音說:「吳大偉,我想你,我想下飛機。」

  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嘴角,那是被他親吻過的地方。

  如此情生意動,卻難啟齒言說,原來很愛一個人,你便會說不出來,那些隨意掛在嘴邊的「我愛你」,很容易就被風吹走了。

  她又想發朋友圈,忽然想起,手機關機了。

  徐末一行四人到達昆明機場正是半夜,他們還要等去麗江的飛機,然後從麗江坐車去目的地。時間準的話,到那裡就是大白天,剛好開工。

  徐末打開手機,看到好幾條吳大偉發來的簡訊。「手機控,居然玩失蹤?」「手機控,跑哪兒去了?」「手機控,去哪兒瘋了?」「該死的手機控,快點兒回我簡訊。」「開機之後快點兒回我電話,我要急死了!」「笨蛋,再不回電話,我把603鎖換啦!」

  徐末笑,回復簡訊說:「我剛才在飛機上,和錢穎在外地拍片子。」

  簡訊剛剛發出,吳大偉的電話就打過來:「你跑哪兒去了,怎麼事先都不跟我說一聲?」

  聽到這個聲音,徐末竟然有點兒鼻子發酸,她說:「我不是說了嘛,我和錢穎在外地拍照片,要去好幾個地方,兩星期就回去了。」

  「你確定兩個星期能回來?」

  「應該可以吧,這次任務很急,拍攝時間只能縮短,不能延長。」

  「那你照顧好自己,手機要一直開機。有什麼事馬上給我打電話。」

  「好的我知道了。錢穎在叫我了,我先掛了。」

  「徐末,我想你。」吳大偉哼哼了一聲。

  徐末捏著手機嘿嘿傻笑了兩聲,心裡的話還是沒說出來。

  「徐末,」電話那頭的吳大偉叫了一聲:「你身上的錢夠花嗎?你把銀行卡號告訴我,我匯錢給你。」

  「錢夠花了,下個月的房租也有著落。你放心好啦。」

  「不許胡說。窮家富路,你在外邊別吃虧。」

  「知道了,媽!」徐末笑。

  一旁的錢穎衝著她、也衝著手機大喊:「別甜蜜啦,登機啦!」

  徐末笑著掐她,掛斷了電話。錢穎揪住徐末說:「徐老末你可別重色輕友,都到了這個節骨眼兒了,你可不能丟下我這一攤子事兒回去找你的吳大偉!」

  徐末說:「你瘋啦?快去登機!」

  身在北京的吳大偉,開始了兩星期倒計時生活。他等著徐末回來,也在等待老客戶老劉的消息。他必須找到那個盧三,向他問清楚茶葉的事情。到底是誰在背地壞他,到底是誰用這麼下三濫的手段一再坑他。

  這樣的等待太難熬了,吳大偉從來沒有覺得時間過得這麼慢。他每天都要給徐末發簡訊,問她在哪裡,住在什麼地方,吃什麼,做什麼。徐末的回信斷斷續續,並不及時。有時候信號不好,早上的簡訊下午才收到,吳大偉第一次痛恨中國的通信技術。

  平日裡,就算不能每天見面,他一想到徐末住在603,就有一種說不出的踏實感,他只要敲敲603的房門,徐末就會眨著大眼睛出現在面前。

  她是跟麥曼妮完全不同類型的女孩,她是他在以前看都不會多看一眼的女孩。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忍不住去想她呆呆想問題的樣子,和她生氣嗔怒的表情。她說話慢吞吞,做事也慢吞吞,但是她的眼睛裡閃爍著一種很奇特的光芒,靠近她就覺得很安全,很溫暖。

  吳大偉從小就住在603,也曾經和曼妮一起住在603,那曾是他最眷戀的「家」。回國之後,他搬去601住,因為他想避開那些回憶。但是徐末住進603之後,他又有了回「家」的欲望,他總想找各種藉口去敲603的門,去看看徐末的眼睛。

  可是,現在,他只能看到她的簡訊。

  他給她打電話,她不是在忙就是在車上睡覺,暈頭暈腦。

  他說:「你別給雜誌社當什麼鬼記者了,回來乖乖寫你的小說!」

  她睡得迷迷糊糊地說:「先把這個任務完成再說!」

  他恨不得親自趕過去把她抓回來。他坐立難安,食不甘味,他覺得自己像是變回了青春期的初戀少年。他都快控制不住自己了,他要抓狂了。

  蔣振鵬打趣他說:「憋壞了吧,你小子終於恢復動物本性了。」

  飽受相思煎熬的,不僅僅是吳大偉,還有那個年紀輕輕的小伙子、房產中介人趙威。他一直給錢穎發簡訊,錢穎卻一條都沒有回覆。他急得無心工作,心浮氣躁,完全沒有好臉色。

  他覺得自己不應該再繼續當這個「中介」了,他認為就是因為這該死的白襯衣和黑領帶,錢穎才會小看他,不接受他明明白白的好意。趙威決定,讓錢穎重新認識他。

  錢穎和徐末出差在外地,收到無數條趙威的簡訊。那些簡訊不曖昧,不華麗,不矯揉造作,只是簡單樸素的「你好嗎」、「忙嗎」、「在出差嗎」、「按時吃飯」、「我按照你的要求幫你找了幾處房子,你什麼時候過來看」,等等。

  錢穎和徐末坐在邊陲小鎮的小旅店裡,吃著盒飯,看趙威的簡訊。她對徐末說:「老末,我有點兒害怕了。」徐末拿過錢穎的手機看了幾條,嘴裡咬著一根青菜說:「穎子姐姐,你慘了!純情的人傷不起呀!」

  錢穎再沒心思吃飯,按著手機鍵刪了幾條,又不想刪了,把手機和盒飯都扔在一邊,很鬧心的樣子。這回倒是徐末反過來勸她:「別為情所困啦,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

  錢穎嘆了口氣說:「老末,你不戀愛,卻相信愛情。我這戀愛沒斷過,卻對愛情完全沒信心。眉來眼去的逢場作戲習慣了,遇到這樣一個真誠的小孩,我不知道怎麼辦了。怎麼辦?」

  徐末笑笑說:「妖女,這就是老天對你的懲罰!」

  其實,徐末在打趣錢穎的同時,也一肚子煩心事。

  到了雲南之後徐末才知道,這次同行的不光是雜誌社的人,還有那個莫名其妙大獻殷勤的老外Mike。他已經從北京「流竄」到了雲南,跟錢穎約好了做這次「美艷四極」的模特。他在麗江跟錢穎一行人匯合,然後一路同行,完成整個拍片行程。

  一路上,Mike對徐末熱情得過分,總是沒話找話說——可惜說了徐末又半懂不懂。徐末想念吳大偉,滿腹心事,而且忙著趕路,根本沒心思聽他閒扯。聽來聽去,徐末只聽懂,Mike很喜歡汽車,不但開車是高手,還懂修車。汽車?這可是徐末的死穴!

  事實上,Mike自己也很鬱悶。他跑到中國來遊山玩水,跟「老朋友」康劍聯繫了一下,康劍偏讓他做這麼一件費力不討好的事。康劍讓他像當年勾引曼妮一樣勾引徐末,徐末卻跟曼妮完全不是一路人啊。且不說語言有障礙,就她那慢吞吞的神情和筷子一樣的身材,也對他毫無吸引力。

  放在平時,錢穎倒是對Mike這樣的型男很來電,可是就像中了邪似的,她每次跟Mike搭訕的時候,趙威的臉就在她眼前晃。她乾脆也躲Mike遠遠的。Mike無聊之極,想跟攝影師聊聊,攝影師的英文只限於hello和bye-bye,他只好時不時和其他的女模特鬼混一下。

  錢穎躲著Mike,Mike追著徐末。徐末牴觸著Mike,Mike惦記著康劍許諾的「佣金」。就這樣,各揣心腹事,盡在不言中。

  幸好,旅程快到頭兒了。

  徐末的心,早已經飛到了「吳明軒」。

  吳大偉給她狂發了幾天簡訊之後,簡訊開始變少,也不再打電話過來。

  錢穎問她:「你們倆這關係也夠奇特的,怎麼連微信也加一下?」

  「他好像不用微信。」

  「這年頭兒還有不用微信的?」錢穎小聲嘀咕,「不會是他朋友圈裡有什麼不方便給你看的東西吧。」

  「誰稀罕看!」

  徐末嘴硬,但心裡卻開始了萬般猜測。他到底用不用微信?他的朋友圈裡究竟有什麼?曼妮,還是林思思?他為什麼突然消失了?那天晚上蜻蜓點水般的溫存,對他來說也許並不算什麼。一種相思,幾地閒愁,飽受猜疑煎熬的人,心裡都裝著說不出口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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