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想收回卻又緊緊握住的手

2024-10-06 01:36:02 作者: 張躲躲

  安瀾一直是風風火火的性格,天不怕地不怕,但是這次「炒」徐末的事情實在讓她很糾結。是她把徐末拉上這條船的,她做得很努力,自己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被人踢下船去。她覺得很過意不去。可是轉念一想,自己都是這個船上的一個馬前卒而已,說不定哪天也被人踢下去,到時候自顧不暇,哪裡又顧得上徐末呢?想到這裡,這個女強人竟然有點兒傷感。

  她約了徐末在台里休息區見面,當面把這件事的原委說清楚。剛一坐下,徐末就從包里拿出幾張列印稿說:「你看下,這是三次節目的稿子,我準備的,你看有沒有漏掉什麼?」

  「老末,我得跟你說個事兒。」安瀾接過稿子看了下,這孩子的功課實在做得太認真了,細枝末節都加了標註,行家裡手恐怕也想不到這麼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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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吧,什麼事?」

  「徐末,台里領導的意思是,這個節目要做調整,我當不了製片人了,只能做總編導,負責後期錄製這一塊。」

  「啊?這不是把你的心血都搶走了嗎?」

  「沒辦法,誰出錢誰是老大。」

  「安瀾你別難過,以後肯定還有機會。再說,既然由你來全面掌控,說明領導還是很看重你的。你為這檔節目已經準備好幾年了,你不會那麼倒霉的。」

  「另外,恐怕會有另外一個嘉賓主持來取代你了。」安瀾好不容易說出這句話。「這也是投資方的意思,他們想用自己的人。」

  「哦,我明白了。其實也沒什麼,我原本就是冒出專家嘛。既然現在有更好的人選,我就繼續寫我的小說去!」

  「謝謝你老末。都怪我說話太沒分量了,想給你爭取一下都愛莫能助。」

  「安瀾,你別這麼說。本來節目就在試播階段,一切還是未知數!你都不知道,我背那些汽車的型號、性能、價位什麼的,都暈死啦!現在總算是解脫了。」徐末笑。

  「你好好寫你的專欄和小說吧。我們在策劃做個讀書類的節目,到時候我再想辦法推薦你,這個你擅長!」

  「真的呀,那我可記下了,你別忽悠我!」

  「怎麼會呢!」安瀾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遞給徐末:「這是你這段時間的勞務費和稿費,你收好。台里領導特批的。」

  「哈哈,有錢拿,太好啦!」徐末大大方方把錢裝進自己的大包里,然後對安瀾說:「你今天是不是還要錄節目呢,我先回去了。」

  徐末起身要走,安瀾站起來往外送她,剛好有幾個人一起朝這個方向走過來。走在前面的正是麥曼妮。她身材高挑,如車模一般,挎著大號手袋,左手拿著一個ipad。

  徐末看到她身旁站著蔣振鵬,很快就明白了。

  麥曼妮很主動地打招呼:「徐作家,這麼巧,在這兒見面!」

  徐末朝她笑了笑:「你好,曼妮!」

  安瀾驚問:「你們認識?」

  不等徐末開口說話,麥曼妮笑著對安瀾說:「這北京城真小。徐末租了我男朋友的房子,住的就是我以前住過的房間。」她轉身問蔣振鵬:「大鵬,你認識徐小姐嗎?」

  多新鮮,他們以前是主持節目的搭檔,怎麼會不認識!

  這個女人果然厲害。安瀾在心裡為徐末捏了一把汗。她真希望徐末拉住蔣振鵬說「這是我男朋友的好哥們兒我們怎麼會不認識呢」,但是她知道,這種面對面爭強鬥狠的事,徐末是做不來的。安瀾一雙鳳眼盯住蔣振鵬。

  蔣振鵬正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幫那一邊好。看到安瀾犀利的眼神,他才費勁兒地對曼妮說了一句:「我不是告訴過你嗎,這節目以前是我和徐末主持的,現在換成你了。」

  「啊?真的?對了,我想起來了,吳大偉跟我說過。他還讓我向你道歉呢。回頭我倆一起請你吃飯!」麥曼妮把左手的ipad換到右手。

  徐末看得清清楚楚,ipad的背後貼著一隻萌到爆的hello kitty。那是吳大偉的,徐末記得。

  「沒什麼,反正這個我不是太擅長,你肯定會主持得很好!」徐末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尷尬的笑容僵在臉上。

  「對了,徐末,我看到你和大偉在雜誌上的照片了,拍得還不錯!大偉最喜歡給小妹妹們當攝影模特了。不過,下次再用他,我可要收模特費咯!」曼妮笑得好妖嬈。

  「你們忙吧,我先走了。」徐末丟盔卸甲,狼狽不堪,匆忙敗下陣去,連回頭看一樣戰場的勇氣都沒有。她還以為自己的「愛無力」要痊癒了,看樣子是迴光返照,死期已到。

  麥曼妮看著徐末遠去的背影,輕蔑地一笑,轉身向安瀾伸出手去:「安導,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臭娘們,我才懶得跟你合作。安瀾心想。但是,她面帶微笑跟她握手:「Maggie,你有沒有考慮過當演員,我覺得你做嘉賓主持人太屈才了。」

  麥曼妮笑著回答:「謝謝安導鼓勵,我會考慮的。」她想:只有安瀾這樣的女人才有資格跟自己過招,徐末那樣的只能跑龍套。

  吳大偉上午去醫院找林醫生做檢查,接待他的居然是林思思。

  「吳大偉,愣什麼,反正你是要找林醫生!」

  「記著叫哥。」

  檢查完畢,小林醫生拍了拍吳大偉的肩膀,學著她爸爸的口氣說:「不錯,看來最近保養得很好!」

  吳大偉笑。

  「眼藥水不要斷,堅持用。用眼不能過度,電視、電腦、手機都儘量少看,書也少看。總之,少用眼就對了。避免強光,避免劇烈運動,避免碰撞……」

  林思思學著她爸爸的樣子,一字不差地給吳大偉念著「緊箍咒」。

  「謝謝林醫生,我都記住了。」

  「吳大偉,我追了你那麼多年,你就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嗎?」

  他不回答,反問:「林醫生,我現在這狀況,能開車嗎?」

  她美麗的眼睛沒有戴美瞳,由於失落而暗淡了神采。

  「最好別開。因為你的視力恢復得還不夠好,另外,開車時加速減速可能會讓你的眼球受到很大壓迫,對眼睛非常不好。」

  吳大偉撇撇嘴,心裡很不是滋味。

  吳大偉離開之後,林思思發現自己哭了。她堅持了20多年的夢想在一步一步走向幻滅。她從小學追到中學,從中學追到大學,追到國外,又追回北京,終究還是追不上他的心。

  她清楚地記得,昨天晚上從吳明軒出來,當著吳曉薇、蔣振鵬、秦超以及很多朋友的面,她緊緊抱住吳大偉,吻他,說:「吳大偉你必須娶我!」吳大偉拍拍她腦袋說:「小尾巴,不許迷戀哥,哥喜歡的是徐末。」

  27歲的林思思被同學們戲稱「剩鬥士」,可她既「斗」不過曼妮,也「斗」不過徐末,終究被吳大偉「剩」下來。

  從醫院出來,吳大偉給蔣振鵬打了個電話,他說他還在錄節目。

  「你們幾點收工?」

  「可能下午五六點鐘。」

  「徐末是不是跟你在一塊兒呢?」

  「呃……我們沒在一起。」

  「那算了,我去找她,工體門口見吧,我和徐末一塊兒過去。」

  「好。」

  吳大偉又給徐末打了個電話,徐末卻一直沒接。他攔了輛計程車,直接去了茶莊。

  徐末就在家裡,看到來電顯示上吳大偉的名字,她不敢去接那個電話。

  晚上的「約會」,她不能去了。他是有「女朋友」的人,我比不上她。他有那麼多「妹妹」,都愛單反,都是攝影發燒友,他不過是做一次攝影模特罷了,我怎麼會蠢到分不清真假。她讓手機繼續響著,自己對著顯示器發呆。

  文檔上,「我的富二代房東」幾個字被放大好幾倍,孤孤零零。

  冷氣開到了22°C,她裹著蠶絲被,吃第三隻雪糕。

  徐末眼前浮現出很多畫面,是關於吳大偉的。從國際大飯店婚禮上那條搞笑的「小攻小受」微信開始,到租房時的重逢,再到後面婚禮上的「偶遇」,他們一起吃皮皮蝦,一起去醫院給爸爸看眼睛,他為她包紮傷口,他和她並肩坐在天台上喝啤酒,他在半夜給她送來香噴噴的湯,他的擁抱,他的目光……

  吃完雪糕,徐末端起一旁的杯子,喝了一大口咖啡。咖啡已經放得冰涼,咖啡粉又放得太多,苦得她直哆嗦。她重新整理思路,她讓自己忘掉前面想的那些。

  於是,她的腦海里浮現出另外一組畫面,也是關於吳大偉的。他住在郊區的三層獨幢別墅里,院外大缸里養著睡蓮和錦鯉,他的父親嚴厲,母親慈祥,妹妹嬌俏可愛,女友性感熱辣,他的死黨是坐擁香車美女的花花公子。他在商海搏殺,他和女友分手,卻終究和好如初。他們門當戶對,郎才女貌。

  這才是真實的吳大偉的生活,他的故事裡沒有她。對於一隻霸王龍來說,一隻微生物算得了什麼?

  徐末對著文檔發呆,錢穎的電話把她驚醒。

  錢穎急吼吼地說:「徐老末,你這段日子有安排嗎?」

  「沒有,怎麼啦你急成這樣?」

  「你能不能跟我出差半個月,給我打打下手,情況很緊急,今天半夜就要走。原定的跟我去的記者急性闌尾炎進醫院了,其他人都滿負荷運轉,我現在實在找不到人手了。」

  徐末一口答應下來:「沒問題,我都需要帶什麼?」

  「你帶著筆記本電腦和貼身換洗衣服就行了。其他我這裡有現成的一份。對了,帶好你的身份證,我們要輾轉好幾個地方。」

  徐末在手邊的即時貼上記下錢穎的交代。

  錢穎又說:「那就這麼定了,你晚上十點到我家找我,我們一起去機場。」

  這場突如其來的緊急任務讓徐末有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不管多遠的行程,多累的工作,總好過面對情敵挽著自己心愛的男人。

  她想起上午遭遇的事情,想起曼妮那句「徐末租了我男朋友的房子,住的就是我以前住過的房間」,她恨不得現在就跟錢穎一起坐上飛機,逃離這間罪惡的603。

  她迅速把洗漱用品、充電器、貼身換洗衣褲收拾好,塞到自己的旅行背包里,又把筆記本電腦裝進包里,把身份證放到錢包。她想了想,把上午安瀾交給自己做勞務費的一萬塊現金也塞進背包里。「微生物」隨時準備「起飛」。

  敲門聲響起。

  Mike的花又到了。

  28枝火紅的玫瑰,熱情綻放。

  還是那張寫著《玫瑰之吻》歌詞的小卡。

  徐末撕下卡片揉成一團,丟到垃圾桶。

  耳邊響起吳大偉的話:「以後,別人送的花不許收了。我不高興。」

  她把那束紅得刺眼的玫瑰擺在了電腦桌上。

  與徐末的極度難過相反,吳大偉的心情出奇地好。下午,「吳明軒」成交了一筆大買賣,吳大偉送走了客人,忍不住像小孩一樣在店裡原地轉了個圈兒。

  想到晚上的「約會」,他美得又轉了個圈。

  店裡的小服務員直衝著他笑。

  吳大偉有很長時間沒去現場看足球了,沒有那份心情。但是現在,他心裡有一股小火苗呼呼地燃燒起來,讓他異常亢奮。他覺得時光仿佛倒退了十年,自己又變成了理想主義富有激情的「年輕人」。他決定投身一場全新的戀愛,跟一個心明眼亮的人。

  他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綠色國安隊服,還有件小一點的,是專門為徐末買的。

  已經四點多了,他又給徐末撥了個電話,這次徐末接了。

  吳大偉興沖沖地說:「手機控,出來吧,我們一起吃個飯,然後去工體看球。蔣振鵬弄來的可是主席台的票。外面有錢買不到啊。」

  「我不去了,我要趕著寫個東西,你們去看吧。」

  「啊?什麼稿子那麼著急?明天再寫不行麼?」

  「不行,今天必須寫好。」

  「要不,你現在抓緊寫,我帶吃的去找你,然後我們七點出發,還來得及。」

  「不行。」

  「約你好難呀,手機控。」電話那頭傳來吳大偉失望的聲音。

  「你們去玩吧,開心點兒!Bye-bye!」

  徐末掛了電話,好半天才把手機放下。

  電腦桌上還放著吳大偉昨天送來的湯,還有幾塊海帶和冬瓜留在碗裡。徐末拿起筷子往海帶上戳了幾下,海帶軟塌塌的,已經完全沒了精神。

  蔣振鵬在工體門口已經等得不耐煩,他也穿著綠色的國安球衣,脖子上還搭了一條白綠相間的國安圍巾。旁邊還有幾個一起過來的哥們兒,也有點兒著急,不斷地問蔣振鵬:「大偉這小子下蛋呢?這麼慢。」

  吳大偉終於到了,蔣振鵬老遠看見他就開始罵;「孫子,馬上就開場了,你丫不能早點兒到啊?」

  吳大偉沒理他,臉上明明寫著不高興。

  蔣振鵬問:「徐末呢,怎麼沒來呀?」

  「她說臨時有事,不來了。」

  另外幾個朋友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湊過來打招呼:「大偉,我們可是聽說你要帶新女朋友過來,人呢?」

  吳大偉不說話,陰沉著臉徑直往裡走。

  蔣振鵬沖他們擺了擺手。大家心領神會,不再說話。

  他們過了安檢往裡走。離球隊進場只剩幾分鐘了。蔣振鵬看著吳大偉那副興致不高的樣子,忍不住說:「大偉,有個事兒我得跟你說一下。」

  吳大偉問:「什麼事?」

  蔣振鵬做好了挨罵的心理準備,一咬牙說:「那個汽車節目,換人了,徐末被人換下來了,她可能心裡不太好受。」

  吳大偉頓時急了:「你怎麼不早說呀,我下午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怎麼不說呀?」

  「那會兒正忙著,沒顧上。」

  吳大偉停下,想了想說:「我還奇怪呢,怎麼好端端的就說不來了。還騙我說趕稿。你知不知道具體什麼情況?這節目誰是負責人?頂掉徐末的是什麼人?什麼來頭?」

  蔣振鵬抓起肩頭的圍巾擦了擦汗,小心翼翼地說:「贊助商給錢了。換掉徐末的是曼妮。」

  運動場裡面,運動員已經開始入場。就像以往一樣,瘋狂的球迷們拉開了鋪天蓋地的「歡迎儀式」,叫喊聲響成一片:「傻逼!傻逼!傻逼!」

  吳大偉站在那裡,臉色異常難看。蔣振鵬哥兒幾個都明白這個臉色意味著什麼。他們想進場,又擔心他做什麼出格的事,都釘在那裡進退維谷。

  吳大偉猛地轉身跑出了工體的大門。

  603的房間裡,徐末消耗著臨行前的時間,裹著被子在電腦前吃雪糕、看網頁。有QQ消息傳過來。是雷蕾。她問:「徐末,最近在寫什麼?」

  「跟出版社的編輯商量著,寫一本《我的富二代房東》。」

  「是關於什麼的呢?」

  「還不太確定。這是編輯的主意,我不會寫。」

  「我看好這個選題,很有意思。徐末,你能考慮一下,把你小說的影視改編權賣給我們公司嗎?如果你願意,我們這邊儘快起草合同。」

  「啊?我的小說?」徐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 把QQ字跡放大好幾倍,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對,就是你的小說。現在是影視改編大熱的時代啊,我們老闆看中了那本《畢業不分手》,想跟你合作,改編成劇本,排成電視劇。當然,要是你這本『富二代』的儘快寫出來就更好了。」

  「你們老闆真要拍啊,我又不紅,能行嗎?」

  「老闆有老闆的打算嘛,我們是小兵,只能奉命行事。我沾了你的光啦,碰巧認識你。要是能把這件事談下來,老闆肯定愛死我了,哈哈!」

  「是我沾你的光才對。這個事要怎麼談呢,劇本怎麼改?」

  「你先寫兩集試一試,如果你能寫,我們就直接買你的劇本,價格按集算。如果你寫起來有難度,我們可以商量購買你的改編權,給你錢,劇本我們自己改。」

  「那好,我試著寫一下。劇本什麼價錢?」

  「哈哈,徐乖寶,你居然關心起錢來了!放心吧不會虧待你的,老闆說了,保守估計,給你一集一萬。」

  「一集一萬?」徐末盯著顯示器,眼球直徑大了一倍。

  「誘人吧?加油吧,我看好你喲!」

  徐末懷疑自己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到頭了,並且把她砸得直發暈。

  看來名言說的不假:命運在為你關上一道門時,總會為你開啟另一道門。上午在電視台巨受刺激,剛剛到了晚上,霉運就溜走了,好運開始降臨,這風水也轉得太快點兒了。

  雷蕾坐在常康的老闆椅上,敲下最後一個字,扭頭看看身後的康劍。

  康劍俯下身,把聊天記錄往前拉了拉,又看了一遍。確信沒有什麼可疑之後,他把手搭在雷蕾的肩膀上,輕聲說:「辛苦你啦,美女!」

  他的下巴幾乎貼到雷蕾的臉,一股好聞的古龍水味道,讓雷蕾恍惚間有些意亂情迷。通過這些天的相處,雷蕾已經基本摸清了康劍的脾氣,他出手闊綽,風流倜儻,一表人才。但是他在「製片」上面似乎根本沒用什麼心思。若不是靠著自己的舅舅,他很難在這個公司有一席之地。雷蕾覺得這個人可以成為自己的一個台階,幫自己升高一個位置。

  她朱唇輕啟,在康劍耳邊說了一句:「我先出去了,康總。」

  康劍看著她的眼睛,然後目光順著她V型的領口一路滑下去,那是兩峰之間最狹窄的山谷,深不見底。他的手在她的下巴上輕輕劃了一下:「以後再好好謝你!」

  徐末當然不會知道雷蕾和康劍的關係。她打死也想不到,合租了兩年的室友雷蕾會與人合夥給她編織一個陷阱。

  她找出那本《畢業不分手》,這是徐末最暢銷的一本書,是她與康劍熱戀時期的作品,在澎湃的熱情激勵下,故事寫得非常盪氣迴腸、海枯石爛,讓所有對「前途」感到迷茫的戀人都產生強大的信心和力量。

  諷刺的是,那本書出版之後,徐末拿到一大筆豐厚的稿費,她的男友康劍卻失蹤了。徐末的畢業,連封分手信都沒有收到,就那樣草草結束了。

  「不要觸景傷情啦!」徐末對自己說。

  她翻翻手邊的檯曆,上邊花花綠綠做了很多記號,那是要寫的幾篇約稿。她把檯曆拿過來,又加進去兩項:分手、富二代。

  有這麼多事情要做,哪兒來得及感時傷懷。

  徐末總記得爸爸說過的一句話:「為了生活嘛。」為了生活,人需要做很多選擇和取捨。活著不是為所欲為,有些人可以隨心所欲,因為他們有翻雲覆雨的能力,而對於她這樣的「微生物」來說,腳踏實地地掙錢交房租,來得更實際一些。

  她看一眼桌子上怒放的玫瑰,那代表無限旺盛的生命力。她決定,跟錢穎出差回來之後,就集中精力把兩項「大製作」落實到位。

  敲定了這些事,徐末覺得很餓。她這才意識到,自己這一天只吃了四隻雪糕。她端起一旁的湯碗,把裡面泡成糊糊的海帶和冬瓜倒進廁所,然後去廚房,想給自己弄點吃的。

  距離錢穎的「約會」還有兩個小時。

  有人敲門。

  不等徐末問是誰,吳大偉就在外面喊:「徐末,開門!我知道你在家呢,快點開門!快點快點!」這好像是他第一次這樣嚴肅地叫她的名字。

  徐末打開門問:「你不是去看球賽了嗎?這麼快就完了?」

  他不說話,推門進來,反手關上門。他滿頭是汗,身上還穿著國安的綠色球衣,急促地問:「我剛剛聽蔣振鵬說了節目換主持人的事,你是因為這事不想見我,是麼?」

  「不是,我真的是有稿子要趕。」徐末辯解著。

  「給我看看你寫的是什麼?」吳大偉直接朝電腦走過去。

  徐末忽然想起「我的富二代房東」的文檔還打開著,於是飛奔過去,搶著把電腦關了。

  「居然不給我看?」吳大偉坐在徐末的椅子上,歪著頭看她。

  「有什麼好看的。你又看不懂。」

  「看不懂我也看。」

  他朝旁邊的檯曆瞄了一眼,花花綠綠的標記吸引了他。他拿起檯曆,徐末伸手去搶,被他把手捏住。他念著檯曆上最後的幾個字:「富二代,分手。」

  他抬起頭問她:「你要跟哪個富二代分手,那個開奔馳的?」

  徐末的手被吳大偉捏的生疼,一邊掙脫一邊說:「什麼奔馳不奔馳的。那是兩本書的名字,我簡寫的。你放開我。」

  「怎麼還有玫瑰花?我不是說了嗎,除了我吳大偉送的,別人送的都不能收。」

  「吳大偉你能不能別添亂,我忙死了,沒空跟你玩遊戲!」

  「就你?還忙死了。嚇唬我呢?」吳大偉狂笑。

  「當然忙了,不忙我吃什麼穿什麼拿什麼交房租。我又不是富二代的千金小姐,有房有車有關係,想要什麼都容易。」徐末甩開他的手。

  「徐末,曼妮的事,我一點都不知道。我還以為你今天會跟蔣振鵬在一起錄節目呢。這混帳也沒跟我提。以前曼妮確實跟我說過,她托朋友關係去做業餘主持人。我不想過多干涉她的事,所以沒多問。你要是特別想當那個主持人,我給你要回來,怎麼樣?我肯定有辦法。我說到做到。你相信我。」

  最後這四個字,敲在了徐末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她應該相信他嗎?她可以相信他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已經很相信他了,他勇敢,有擔當,有愛心。

  可是,麥曼妮那句刺耳的話又在她耳邊響起來:「徐末租了我男朋友的房子,住的就是我以前住過的房間。」她覺得這個房間裡漂滿了麥曼妮的細胞,她渾身上下就像出了痱子似的那麼難受。她必須儘快擺脫這個爛攤子。

  「我們別再糾纏這件事了。我並不適合做那檔節目,我更願意呆在家裡寫小說。曼妮她肯定能幫安瀾把節目做好。」

  「你真不生氣了?」吳大偉坐在椅子上,仰著頭看她的眼睛。

  「都說了不生氣了。」徐末抬起頭看窗外黑乎乎的夜。

  「那你還有錢交房租麼?」吳大偉站起來擋在她面前。

  「這才是你最關心的吧?」

  「當然關心啦。等你交不出房租,我就把你綁到我家去跟我一起住,幫我洗衣鋪床,買菜做飯,澆花遛狗。」

  「想得美你!」

  「行不行?」他拉住徐末的手,看住她的眼睛,又問一句:「行不行?」

  他沒有笑,表情誠懇,目光熾熱。

  房間裡的空調開到22°C,徐末的手是冰涼的,吳大偉的手卻是暖的。

  他穿著綠色的1號球衣,像一棵樹,擋在她與玫瑰花中間。

  這個該死的阿炳,又在唱哪一出?

  吳大偉的手沒有鬆開的意思,又追問一句:「徐末,回答我。」

  徐末避開他的眼睛,不知道說什麼好。

  安靜的房間裡,徐末那飢餓的胃,咕嚕響了一聲。

  兩個人都笑起來。

  徐末的臉通紅,吳大偉眼淚都笑出來了。他看看一大堆雪糕包裝袋說:「手機控,你是不是為這事兒難受一天沒吃飯呀?」

  徐末嘟囔著說:「我在趕稿子呢,沒顧得上吃飯。」

  吳大偉看了她一眼,又花枝亂顫地笑起來。

  徐末恨不得揪住他的球衣把他那個剛剛長出頭髮的腦袋摁在地上桌球揍一頓。她狠狠在吳大偉身上打了幾拳說:「衰人,爛人,有那麼好笑嗎,你就會取笑我,總是讓我生氣!」

  吳大偉笑著討饒,拉住她的手說:「別打了別打了。別忘了咱倆晚上還有約會呢。走,去我那兒看球,還有下半場呢,我給你做飯吃,我給你煲湯喝。」

  「我不去,我晚上還有事。」

  「不行,第一次約會,必須得去,說了跟我一起看比賽的。」

  「不看,我晚上還有重要的事呢。」

  「什麼重要的事,狗屁。我才是你最重要的。」

  他一手抓著徐末,一手揪起那束玫瑰花,丟進垃圾桶。

  徐末想掙脫他的手,卻掙脫不出來。

  吳大偉緊緊攥著她的手,拉著她往601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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