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誰說的,人非要快樂不可

2024-10-06 01:35:43 作者: 張躲躲

  經過一段漫長的提交、審批、等待,在多方努力和配合下,安瀾終於以製片人的身份推出了她為之奮鬥多年的汽車節目:奔騰年代。

  名字的靈感來源於電影《奔騰年代》,是徐末的主意。

  推出這樣一檔節目,過程之複雜遠遠超出安瀾的預期。幸好「車痴」蔣振鵬人品爆發,鼎力相助,從GG贊助到專業人士的邀請他都積極參與,發揮了巨大的能量。

  蔣振鵬對徐末這位「黃金搭檔」更是連連稱奇,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悶頭悶腦、常常被吳大偉氣得轉圈的「徐作家」還能主持這麼酷的節目。

  徐末整理了安瀾給她的資料,事先寫好講稿,然後認真背下來,在錄節目的時候自自然然地「講」出來,不知道的還真以為她是個行家!

  節目試播非常成功,收視率很不錯,電視台領導拍著安瀾的肩膀說:「小安呀,我早就說你是個人才,真的是帶給我驚喜了!」

  安瀾心裡美得冒泡,還是得在領導面前裝低調:「感謝領導栽培!」

  為了慶祝初戰告捷,蔣振鵬特意在錢櫃包了一個大Party房,請節目組的同事們都過去玩。錢穎和蘇銘銘也跑來湊熱鬧。蔣振鵬打了電話給吳大偉,他說有事,沒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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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穎早就聽說安瀾挖到了一塊「寶」,卻一直沒得機會見。這回見到了蔣振鵬,果然大發花痴,滿眼放電。仗著啤酒壯膽,錢穎直接向蔣振鵬大獻殷勤:「蔣帥哥,有女朋友沒?」

  蔣振鵬面對桃花從來都是來者不拒:「就算有,也得給你讓位!」

  倆人玩了一會兒曖昧,錢穎瞥見了一旁鬱鬱寡歡的徐末。她一直坐在角落裡玩手機,不用問,又刷朋友圈呢。錢穎問蔣振鵬:「你那哥們兒吳大偉有女朋友了沒?」

  「別怪我打擊你,你不是他那盤菜。」蔣振鵬詭笑。

  「他點哪盤菜?」

  「他呀,哈哈,他估計會找個有耐心的,體貼人的,好人緣的,不怕吃苦受累的,別耍小姐脾氣的,能照顧別人的……」

  「這是找女朋友還是找媽呢,他自幼缺少母愛呀?」

  安瀾跳過來說:「你們說誰呢?」

  「吳大偉。」錢穎眼神瞟向悶頭玩手機的徐末。

  「不會吧。看上去不像啊!太沒天理了。為什麼這世界上的帥哥都是沒斷奶的!」安瀾一口氣幹掉一杯啤酒。

  大家喝著酒,唱著歌,嘻嘻哈哈打情罵俏。歌聲、酒精和昏黃的燈光讓人的神智開始變混亂,人們時而哀傷,時而歡快,情緒起起落落,思緒走走停停。

  徐末也喝了啤酒,但是酒力有限,頭開始發昏。

  有人在唱阿桑的《寂寞在唱歌》:「誰說的,人非要快樂不可,好像快樂由得人選擇……你聽寂寞在唱歌,輕輕的,狠狠的,歌聲是這麼殘忍,讓人忍不住淚流成河……」

  徐末手裡捏著手機,心思都在晚上看到的幾條簡訊上面。

  簡訊是老媽發來的。裡面的內容是徐末早就想到的,只是她一直刻意迴避這件事,對這件事抱著本能的抗拒和排斥。老媽在簡訊里說,她要再婚了。

  結婚對象張叔叔,徐末是認識的。客觀來講,這個張叔叔還不錯,和媽媽年紀相當,模樣也還端正,在一家國營照相館工作多年,中年喪偶,有個兒子正在上大學。他對徐媽很好,對徐末也很和藹可親,雖然見面的機會不多,卻總是送給徐末各種禮物,外帶紅包。

  徐末知道,媽媽獨身多年,就是為了她,現在她翅膀硬了,在北京闖蕩,媽媽身邊應該有個伴兒。可是一想到孤苦伶仃的爸爸,徐末的心裡就特別酸楚。媽媽有伴同行了,爸爸怎麼辦?

  酒精混雜著菸草味兒,瀰漫在整個KTV包房裡,大家都玩得很盡興,只有徐末有心事,完全沒法融進這個氛圍里。

  這次客串嘉賓主持,徐末表現得很不錯,安瀾給了她極大的肯定。不過徐末知道,跟蔣振鵬的口吐蓮花比起來,自己的業餘水準暴露無遺,事先寫好的稿子背得再熟,也像是在表演。自己很快就會被一個真正懂車、會玩的美女主持給擠下去,這是時間早晚的事兒。

  出版社的何盼在QQ上給徐末發消息,問她「富二代房東」的故事構思得怎麼樣了。何盼說,現在出版業不景氣啊,徐末你得抓緊調整思路否則就真沒市場了。

  明明是慶功宴,徐末卻一點兒都不輕鬆,很多亂七八糟的是都像大石頭一樣在心頭壓著,讓她喘不過起來。她拉開包間的房門想出去透口氣,居然在走廊的盡頭遇到了康劍。

  「末末,在這兒碰到你,真是太巧了。」康劍主動跟她打招呼。

  徐末想躲開已經來不及了,只好別彆扭扭地跟他打了個招呼。

  「你爸爸身體怎麼樣?讓你給我打電話,你後來就沒消息了。我怕你生氣,也不敢打給你。」

  「謝謝,我爸沒事。」

  「我在電視上看到你了。改行做主持了?真好,我早就說過你很聰明,除了寫書還能做很多事。」

  「我濫竽充數給安瀾幫個忙。」

  徐末轉身想回自己的包房,康劍追過去說:「末末,你別賭氣不理我,行不行?我知道我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現在有自己的事業,我會做你的依靠!」

  如果是兩年前康劍這麼說,徐末會很高興,可是在如今的康劍嘴裡說出來,她怎麼都覺得像笑話。她沒理他,轉身回了自己的包間。

  透過門縫,康劍看到蔣振鵬正被兩個美女猛灌啤酒。他想,吳大偉也許在。他不想打草驚蛇,於是沒再靠近。他在走廊里又轉了一圈,回到自己的包間去。裡面也是吵吵鬧鬧,煙霧繚繞,徐末的前室友雷蕾正把著麥克風唱得意猶未盡。

  聚會結束已經是十點多,大家喝得顛三倒四,有車的也不能開了,紛紛結伴打車回家。徐末、安瀾和錢穎都住在三環附近,所以一起走。

  安瀾和錢穎都喝了不少,借著酒勁兒各自胡言亂語起來,錢穎說:「安瀾我告訴你,你別嫁,嫁了你就後悔,我還沒聽說哪、哪個男人結婚後跟結婚前表現一樣的。」

  「我不嫁。下半輩子跟你一起過。」安瀾笑起來,說:「錢穎你愛我嗎?」

  「我不愛你,我只愛錢。」錢穎說著話就要吐。

  徐末趕緊讓司機靠邊停車,打開車門,勉強把錢穎從車裡拉出來,她就狂吐不止。過了一會兒,看她沒事了,徐末又把她扶回到車上,繼續走。

  錢穎還是在嘟嘟囔囔地說著什麼,卻不清楚。平時壓抑在剛強外表下的脆弱和柔軟都暴露出來。徐末一邊照顧她倆,一邊想著自己的心事,原本鬱悶的晚上更添了幾分惆悵。

  車窗外流光溢彩,城市夜生活的序幕剛剛緩緩拉開。有很多「夜行動物」這個時段正神氣活現,出沒在各種娛樂場所,買醉、尋歡、癲狂、痛哭或者偷情。夏夜是矯揉造作曖昧迷離的溫床,紅唇和高跟的誘惑在這個荷爾蒙大規模泄露的季節分外鮮明。

  錢穎稍稍清醒了一點兒,拍著安瀾的頭說:「你死丫頭,都要嫁人的貨了,跟著我們單身女青年起什麼哄。」

  安瀾吼著:「我嫁人怎麼了,我嫁人又不是賣給他,我還是我,我不、不能失去自己的生活。」

  徐末擺弄著手機,想在朋友圈說點什麼,卻第一次覺得無話可說。

  只是因為累了吧。只是因為煩悶吧。只是因為一時脆弱吧。徐末想起了康劍——記憶里的那個康劍。那時他多麼溫柔體貼,他幾乎無所不能。徐末安安心心把自己交付與他,渴望跟他相守到老。許多年來,徐末都會夢見自己變成一隻輕飄飄的微生物,被氣流裹挾著四處飄蕩,無依無靠。跟康劍在一起的時候,她切切實實體會到「落定」的溫暖。可偏偏就是他,重重把她摔進萬丈深淵。她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爬起來。被拋棄的痛楚,一輩子忘不掉。

  分別把錢穎和安瀾送回家,徐末才讓司機把車開到自己住的小區。她在小區大門外下了車,自己往裡走。她覺得後面有車一直跟著她,停下腳步回頭看,是一輛奔馳。開車的人是康劍。康劍下車說:「我看她倆都喝了不少,我擔心你們路上不安全。」

  「我到家了,你可以放心了,走吧。」

  「徐末,你就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嗎?」

  「康劍,要我說多少遍你才明白,我不願意走回頭路。我不是你的備胎也不是你的便利貼,想用就用想扔就扔。我想要安全感,而你拋棄了我!」

  「你這些歪理都是跟錢穎安瀾她們學的吧?末末,你跟她們不是一樣的人,你天真、簡單、善良,你別讓她們給教壞了。」

  「康劍,你侮辱我還不夠,還侮辱我的朋友?你追到我家樓下,就是為了跟我吵架?為了污衊我的朋友?」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希望你原諒我。」

  徐末不說話,死死盯住康劍的眼睛,眼神竟然讓康劍覺得有幾分害怕。難道,人相處久了眼神都會相似,為什麼她跟吳大偉的眼神那麼像。康劍點頭說:「好吧我承認,我當時是色迷心竅跟別人好了。但是,末末,我跟她就是玩玩而已,她連你一半都不如!」

  「你快滾。」徐末指著康劍的車,冷冷拋出三個字。

  徐末的表情異常冰冷,康劍還真有點兒怵頭。

  「好吧,末末,你可以討厭我,恨我,都沒關係。但是我會證明,我是真的改過自新了,你一定要給我機會。」說完,他轉身上了車。

  徐末看著康劍的車慢慢調頭,才發現自己滿臉都是淚。她拼命對自己說不許哭,可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掉下來。「愛無力」患者的眼淚是為自己而流,也是為所有這幫姐妹而流。大家都曾經那樣迷信愛情、崇尚愛情,為什麼到頭來都對愛情這個東西報之以絕望的態度。這個時代怎麼了,為什麼濫情的人可以活得很逍遙,專情的人反而活得很苦。

  耳邊有個聲音說:「手機控,看什麼呢?」

  是吳大偉。

  徐末迅速把臉上的淚痕擦了擦,說:「沒看什麼。」

  晚上,林思思到吳大偉家去拜訪吳媽媽,所以吳大偉沒去參加蔣振鵬搞的「慶功宴」。他把林思思送回家,從小區的另一個門進來,剛好看到康劍被徐末罵走。

  吳大偉眯起眼睛往奔馳的方向看了兩眼,問徐末:「男朋友送你回來?車不錯嘛,就是太像暴發戶。」

  「不是男朋友。什麼人都不是。」徐末又抹了抹臉,說:「你半夜在小區里裝神弄鬼的,嚇誰呢?蔣振鵬晚上約你去KTV慶功,你都沒去。」

  「我送妹妹回家,剛回來。」

  你到底有多少美眉妹妹。

  吳大偉說:「不早了,回家休息吧。」

  康劍並沒走遠。吳大偉沒有看到他,他卻清清楚楚看到吳大偉。那張臉、那雙眼睛,他一輩子都忘不掉。他一直看著吳大偉和徐末一起上了樓,才把車開出小區。

  原本,康劍是一個高調張揚的人,他喜歡出風頭,樂意做眾目睽睽下的焦點人物。他那個做企業高管的老爸不止一次罵他:沒城府的東西!

  以前,康劍對父親的這個評價恨到骨頭裡。現在,他忽然開始佩服父親。薑還是老的辣呀,不服不行。人在明處,被敵人窺探,果然很危險。躲在暗處,幕後操作,才能享受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樂趣。從這個晚上開始,康劍決定做一個「潛伏者」了。

  「吳大偉,我要搞垮你的生意,搞垮你的人,搞垮你的心。」這個聲音在康劍的心裡迴蕩了一萬遍。

  時間不早了,徐末卻睡意全無。天氣很悶,像是要下雨的樣子。她決定到頂樓天台上坐一會兒,不去想老媽的再嫁,不去想康劍的糾纏,不去想什麼「富二代房東」惡作劇選題,讓自己的頭腦冷靜冷靜。自從搬家以來,生活發生了太多的變故,她都沒來得及整理和適應,完全是被裹挾著往前走。也許,從現在開始,她需要進入一個新的軌道。

  26樓頂層有個寬敞的大天台,徐末會在睡不著的晚上跑到頂樓去放風。

  遠處有滾滾雷聲,站在樓頂,能夠感到風從各個方向刮過來,小區裡的樹開始劇烈搖晃。天邊微微裂開一道口子,那是一個紫色的閃電。天地之間好像被誰施展了乾坤挪移大法,似乎整個黑夜要被一掃而光,黎明馬上就要到來一樣。

  徐末喜歡這場景,站在這樣壯闊的天地間,情緒會很亢奮,很澎湃。她幻想那個閃電劈到她身上,給她注滿能量。

  「手機控,你不怕被雷劈死呀!」吳大偉像幽靈一樣站在她旁邊。

  「不被雷劈也被你嚇死了。你這個鬼東西怎麼跑上來了?」

  「我出來看看風景,沒想到你也在。」

  吳大偉笑嘻嘻地往徐末跟前一站,似乎很享受這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勢。

  徐末舒服地在大風裡伸了個懶腰,長長的頭髮在風裡飛起來。

  「手機控,剛才哭什麼?」

  「誰哭了。」

  「還不承認,我都看見了,你自己站在樓下,傻呆呆地衝著人家背影抹眼淚。欺負我阿炳看不清啊?」還真是沒看清,否則,有好戲看了。

  「該看的你就看不清,不該看的看那麼清楚做什麼!」

  「不說算了。本來想安慰安慰你的,既然不需要,那就吹風吧。」吳大偉也學徐末的樣子伸了個懶腰,他的T恤被風吹得像後飛起來,像一面張開的帆。

  兩個人就這樣在大風裡站著,天邊又划過一個紫色的閃電,把遠處的樹木、房屋都照得亮閃閃,像一幅色彩鮮艷的後現代油畫。

  「他是我以前的男朋友,我曾經很愛他,想跟他一輩子不分開。但是他忽然就失蹤了。最近他又回來找我。我心情很不好。」

  「你有什麼打算?」

  「我絕不原諒拋棄我人。他是個賤人。」

  「作家還罵人呀?」

  「罵人怎麼了,他該罵。我以前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有些人張嘴就罵人。現在明白了,罵人真過癮。賤人,賤人,賤人,賤人……」

  半空響了一個驚雷。

  吳大偉說:「老天爺幫你劈他呢,劈掉個零件,讓他干冒煙點不著火。」

  徐末笑出聲來。

  「你爸爸的眼睛好些麼?」吳大偉不再玩笑,認真地問。

  「好多了,他讓我謝謝你。那天要不是遇到你,別說林醫生那麼好的專家了,我恐怕連號都掛不上。」

  「你是比林醫生還好的專家,你治過我的病。」

  「啊?什麼意思?」徐末迷惑不解。

  「暫時保密。」吳大偉臉上掛著頑皮的笑。

  「你這傢伙就會嬉皮笑臉,陰陽怪氣。」

  吳大偉看著徐末張牙舞爪的樣子,不停在笑。

  「手機控,你為什麼那麼愛玩微信呀?有那麼好玩嗎?」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好玩,但它是個圈子吧,算是我的一個容身所在。我太渺小了,就是一隻微生物,只有在自己的小圈子裡,發射自己的頻率,才能接收相同的頻率,遇到另外一隻跟我一樣的微生物。就像這廣闊天地間,總有一個人能夠接到我發射的信號,然後回應我!」

  「就不用朋友圈,但是我也可以回應你。徐末,你的書我都看過,我真的喜歡。」

  徐末扭頭看他,他沒有笑,表情認真。他的眼睛真亮,讓人不敢直視。

  「呵呵」,她避開他的眼神,「都是以前的事了,我再也寫不出小說了。」

  就好像老天替徐末掉眼淚似的,豆大的雨點忽然就噼里啪啦砸下來。吳大偉護住徐末往樓道里跑,自己在後面轉身關好天台的門,然後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

  徐末抬頭看了他一眼,他正看著她。四目相對,徐末感覺到自己的心又怦怦狂跳了幾下。他的眼睛……徐末搶先一步,跑進樓梯間。

  「還不如戴著墨鏡呢,好把那雙通往心靈的窗戶關上!」 徐末在朋友圈輸入了一句話,停了一秒鐘,又一個字一個字全部刪除。

  雷雨的夜裡,酒吧滿是回不了家或者不想回家的人。曼妮屬於後者。

  晚上工體有場國安的主場比賽,踢贏了,球迷們很興奮,都泡在酒吧里咂摸勝利的滋味,開始估算今年中超聯賽奪冠的可能性。

  酒吧里的人大多數都穿著綠色的國安隊服,麥曼妮也穿著一件對她來說尺碼過於寬大的隊服,坐在角落的位置。這是她和吳大偉過去常坐的一個位置。

  她今晚約了幾個朋友看球,看完球又泡在酒吧里喝啤酒打牌,這會兒人已經陸陸續續走了,只有她坐著不想離開。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家裡空蕩蕩的只有她自己,而她的前男友吳大偉,一直拒絕再跟她見面。

  最後一個朋友也要離開,曼妮沖她擺擺手說:「你走吧,我來埋單。」

  那個女孩也穿著國安隊服,臉上還貼著一張綠色的亮片,她拖著曼妮的手說:「曼妮,走吧,我打車送你,你今天喝太多了。」

  「不用管我,你們都走吧。誰都不用管我。」麥曼妮掙脫她的手,往座位裡邊縮了縮。女孩拎上自己的包,叮囑了一句說:「那我可走了啊,你自己打車回家,路上小心。可千萬別開車,醉駕後果可嚴重著呢。」然後轉身離去。

  麥曼妮面前的桌子上滿是打開的啤酒瓶,她拿起一個,空的,又拿起一個,還是空的,再拿起一個,晃了晃,從裡面倒出一杯啤酒,一口氣喝下大半杯。

  她拿起手邊的ipad,背面貼著萌到爆的hello kitty貼紙。那是吳大偉的,她那天要過來的。她說要玩遊戲,其實她想查一查裡面有沒有關於吳大偉「新戀情」的蛛絲馬跡。她看到ipad里有為數不多的電子書,卻有五本都是徐末的小說。

  她把ipad塞回包里,覺得心寒。酒吧里還有很多人,燈光和人聲讓她感到溫暖踏實。時光仿佛退回了從前。她和吳大偉都還年輕,玩得很瘋,愛得很狂熱,她喜歡他為她出手打架,她享受被保護的感覺。有一次球場裡球迷鬧事,吳大偉為了保護她,把她緊緊護在懷裡,生怕她傷到半根頭髮。還有一次,球賽看到一半忽然下起大雨來,吳大偉脫了衣服給她遮雨,他自己寧願光著膀子挨雨淋。想著想著,她哭出來。那個吳大偉被她弄丟了,再也找不回來。

  康劍坐到麥曼妮面前的時候,麥曼妮還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里。她擦了擦眼淚,說:「你到這兒來做什麼,不怕吳大偉揍你?」

  「沒人規定這是他的地盤吧?」康劍打開一瓶啤酒,給麥曼妮滿上,然後討好地說:「你們都分了這麼長時間了,你還那麼痴情?」

  「關你什麼事?」

  「不關我什麼事。我是覺得,吳大偉有點不識好歹。畢竟你們好了那麼多年,你又這麼真心實意地向他道歉,他怎麼就不懂得珍惜呢?」

  「破鏡難圓。覆水難收。」麥曼妮大口地向嘴裡灌啤酒。

  「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呀。Maggie,我一直覺得你是女俠,有個性,有幹勁兒,怎麼這回這麼容易就服輸了?」

  「康劍,我建議你,儘快消失。」

  「Maggie,我是專程來找你的,我希望跟你合作。」

  麥曼妮不理他,伸手沖服務生喊:「勞駕,結帳!」

  康劍繼續說:「你就算變成一個女酒鬼,也沒辦法把吳大偉拉回來。你越墮落,只會越讓他看輕你。我建議你,有個自己的事業,做出個漂亮的業績,讓吳大偉看到全新的你,重新愛上你。」

  「康劍,你想玩什麼花招?」

  「我沒玩花招啊。我敢玩什麼花招,吳大偉那麼厲害。我只是不願意看見你這個樣子,沉淪下去。另外,我現在急需人手,像你這麼漂亮又能幹的女孩子,到我公司來上班最好。」

  「呵呵,你不騙小女生了,改騙大女人了?」

  「我投資做一檔電視節目,你去做主持人,幫我提高收視率。等你紅了,可以選擇去或者留,還能得到吳大偉,怎麼樣?」

  「就這麼簡單?」曼妮問。

  「就這麼簡單。」康劍答。他掏出一張自己的名片,遞給曼妮。

  麥曼妮接過名片看看,笑了笑,搖搖頭,說:「康劍,你以為我麥曼妮是吃漿糊長大的嗎?」說完,她拎起自己的包,搖搖晃晃向門口走去。

  康劍坐在位子上,舉起曼妮用過的杯子,燈光映襯下,一個模糊的唇印印在透明玻璃杯上,曖昧而撩人。康劍在唇印上親了一下,喃喃自語說:「Maggie,我敢打賭你很快就會來找我。你就是吃漿糊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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