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我只有你，你卻把我丟了

  周止諾一連幾天都心緒不寧，和陸坤再一次鬧翻讓她心煩意亂，徐嫣好幾天不來上班更讓她坐立不安。她偷偷問過部門主管，徐嫣為什麼不來上班，主管說徐嫣請了病假。周止諾隱隱有些自責，冷靜下來之後，她也覺得自己那天的舉動有些魯莽，即便陳珂做了不光彩的事情，她也不應該當眾把徐嫣數落一頓。她知道自己冤枉了徐嫣，可是道歉的話幾次跳到了喉嚨，還是被她生生咽了下去。

  戴安的離職手續已經辦好，再不來單位上班了，而是跑前跑後地辦理出國的相關手續。周止諾想找個吐槽的夥伴都找不到，更覺得上班時間漫長而難熬。她給戴安發語音微信說：「你要是真走了，新買的奧迪Q7就留給我吧。」戴安回答：「別惦記了，早有主兒了。」周止諾不服氣地說：「不就是留給馬天越嘛，色令智昏！」戴安回了一個字：「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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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聽到戴安的聲音是在一個昏昏欲睡的午後。辦公室的暖氣非常足，陽光透過玻璃窗灑進來，照得人很想睡覺。周止諾捧著一疊厚厚的稿子看得直打瞌睡，恍惚好像做夢了，夢見徐嫣在明媚的陽光里沖她笑，她想走過去對徐嫣說句對不起，徐嫣卻轉身走了。

  戴安的電話就是在那個時候打進來的。

  「周止諾，徐嫣自殺了，現在在醫院搶救，你快來！」

  「啊？」周止諾仿佛被雷打到，拿著電話目瞪口呆硬是說不出話來。

  「你快來，到了再跟你細說！」戴安的聲音從來沒有這麼焦急過。

  周止諾大腦一片空白，幾乎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打車趕往醫院的。看到急救室外面坐立不安的戴安之後她的元神才歸了位，急急忙忙問事情的經過。

  原來，戴安辦好了出國事宜，打算在離開之前替周止諾和徐嫣和解。她知道周止諾太任性，拉不下臉來跟徐嫣道歉，所以就想出面找徐嫣談談。她一直相信徐嫣是個很善良很單純的小姑娘，不會為了這件事記恨周止諾。可是，她打電話給徐嫣，徐嫣的手機竟然關機了。她就發了一條簡訊過去，讓她開機看到簡訊之後給她回電話。不料，她等來的是徐嫣室友的電話。室友中午臨時回家取一份文件，回到家時發現家裡的煤氣開著，徐嫣就倒在廚房裡。她立刻打電話叫救護車，之後才發現這不是意外，是自殺，因為徐嫣關了手機，還留下了一封遺書。室友打開徐嫣的手機，看到戴安的簡訊，所以第一時間通知了戴安。

  徐嫣的遺書是親手寫的，字跡工整，這是她一貫的風格。周止諾心亂如麻，只看到一堆密密麻麻的字像螞蟻一樣在白紙上面爬動，根本無心看下去。終究是戴安給她講解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在周止諾大發脾氣之前，徐嫣是一心偏袒陳珂的，因為徐嫣懷了陳珂的孩子。陳珂說得情深意切：「這是我們的孩子，當然要生下來。」徐嫣那麼愛他，那麼感動，有這一句話，無論有多少艱難險阻橫在面前，也要拼命去維護這個孩子。

  可是，周止諾發現馬天越的書被搶先盜版了，雷電電的書稿還被陳珂搶了去，這兩件事在徐嫣看來都是極不光彩的，她就去找陳珂理論。陳珂被徐嫣問得不耐煩，沖她大吼：「你居然信她不信我？她憑什麼說都是我在背後搗鬼？」

  徐嫣再怎麼護著他，也能看穿他的小伎倆，她明明白白告訴陳珂：「你在這兩本書上掙多少錢，全部拿出來還給周止諾。這樣的錢，一分都不能要，更不能用在我們的孩子身上。」

  陳珂突然就變了臉，冷笑說：「孩子？什麼孩子？我怎麼能知道這個孩子是不是我的？誰能確定你只跟我一個人上床？你一沒背景二沒本事，究竟怎麼拿到這份事業單位的工作還很難說，我怎麼知道這個孩子一定是我的？」

  如同一個霹靂在頭頂炸響，徐嫣萬萬想不到陳珂會說出這樣的話。她原諒他一次次花心，包庇他一次次犯錯，縱容他一次次撒謊，最終把禍事引到了自己身上。她有淚，哭不出來；有苦，說不出來。肚子裡一個無辜的小生命兀自生長，卻是在一開始就受到這樣的侮辱和輕賤。單純善良的徐嫣第一次覺得生命不堪重負。

  那天中午，蘭初找上了門，開誠布公地對徐嫣說：「我不管你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不是陳珂的，我給你一筆錢，請你把孩子做了。你這麼年輕，別動不動就學人家做單身媽媽，有你苦頭吃。這筆錢抵得上你幾年的工資，要是回老家，買套小房子都夠用了。」

  這些話，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徹底擊碎了徐嫣的心。她不是沒有受過打擊，不是沒有失望過，她只是從來沒有面對過這樣的羞辱，她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無止境的不求回報的付出換來的會是今天這樣的下場。媽媽是信佛的，從小就教育她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為什麼到了她這裡，這個道理就行不通了呢。

  徐嫣想到了那天周止諾沖她發脾氣時說過的一句話。她說：「你一直執迷不悟，恐怕已經被他賣了你還幫他數錢呢！」徐嫣絕望地笑了，在遺書的末尾對周止諾說了一段話。

  「周姐姐，說一萬句對不起也不能表達我對你的歉意。那兩件事都是陳珂做的，我代他向你道歉。這個時候強調我沒有參與是不應該的，畢竟是我把他領到了辦公室才會讓他有機會偷走雷電電那個選題。他是我的前男友，也是我唯一愛過的人，所以我太過看重他，一直縱容他，助紂為虐地讓他做了許多壞事。如果他有九分錯，我要占到五分。說一千道一萬，我只能跟你說一句對不起，我以為我在愛，卻是在犯一個不知悔改的錯誤。我是飲鴆止渴的人，多可笑，作踐了自己，也傷害了別人。請你原諒我吧！」

  「徐嫣，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周止諾淤積了好多天的情緒終究在這個時候爆發出來。她抱住戴安大哭，恨自己曾經的魯莽，恨徐嫣太輕賤自己的生命，更恨陳珂如此怠慢踐踏一個女孩對他的真心。世界上為什麼有這樣絕情冷漠的男人存在，需要的時候隨意向前女友索取溫暖，不需要的時候就像丟棄垃圾一樣丟棄她，還要給自己未成形的寶寶以最惡毒的侮辱。徐嫣執著地相信他，相信他的愛，卻不知把一顆純潔赤子心獻給了餵不熟的豺狼。

  戴安輕嘆一口氣，說：「徐嫣這孩子太痴，真是罪過。」又拍了拍周止諾的背說：「哭吧，使勁兒哭，哭完了，等徐嫣出來，咱們都得笑給她看。陳珂是她一場劫難，攤上這麼一個奇葩前任，以後遇到什麼妖魔鬼怪都能遇難成祥了。」

  戴安剛說完這句話，走廊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竟然是陳珂跑了過來，身後還跟著穿著高跟鞋步態婀娜的蘭初。

  「戴安，徐嫣怎麼樣？」陳珂喘著粗氣，臉上是緊張的表情。

  「徐嫣怎麼樣，跟你有一毛錢的關係？」戴安冷笑。

  「當然跟我有關係，在這個城市裡我是她最親的人。」陳珂說得義正詞嚴。

  「呸！」周止諾瞪起紅紅的眼睛，狠狠朝陳珂啐了一口，「不要裝好人，好像我們不知道你對徐嫣做過什麼似的。陳珂，你怎麼可以混蛋到這個地步？你是怎麼修煉的？」

  「周編輯，要不是你跟徐嫣吵架，讓她在那麼多單位同事面前丟人，她怎麼會尋短見呢？」陳珂話音未落，一記響亮的耳光已經甩到了他的臉上。

  「徐嫣捨不得打你，我替她打！」周止諾用盡了全力，只覺掌心冒火。

  「周止諾，這裡是醫院，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剛才蘭初一直在身後，看到陳珂挨打，終於挺身而出站到他前面來，「又不是你在辦公室沖徐嫣大呼小叫的時候了？現在徐嫣出事了，你裝得像觀世音菩薩一樣，你有什麼資格這樣說陳珂？」

  「信不信我連你一起打？混蛋！你們都是混蛋，都是！」周止諾情緒激動，若不是戴安狠命拉住，真的要衝上去給蘭初一巴掌。

  「你自己的選題被別人搶走，只能怪你沒本事。拿徐嫣和陳珂說事兒，給自己遮醜，虧你想得出。要是徐嫣命大也就算了，要是徐嫣死了，你這輩子還好意思當編輯嗎？」蘭初年輕而嬌艷的臉帶著居高臨下的傲慢和冰冷殘酷的絕情，朱唇皓齒轉身就變成了白牙森森。死字強烈地刺激了周止諾，她幾乎瘋了一樣地往前沖，多虧戴安狠命拉住。

  「陳珂，請你快走，徐嫣醒過來最不想見到的就是你。如果你還有一丁點兒做人的良知，就不要再糾纏這孩子。」戴安一邊拉著周止諾，一邊對陳珂說。

  「你以為我們願意來？」蘭初一把拉住陳珂，說道：「走！自殺，嚇唬誰呢？有本事就大半夜悄悄去死，有幾個真心想死的人是大白天死在屋裡的。小兒科，演給誰看？」

  陳珂望了一眼手術室的門，臉上掠過一絲猶豫的神情。

  「你不走，我走。」蘭初甩開陳珂的胳膊，轉身就走。陳珂焦急地看了她一眼，又回望了一眼手術室的門，終究像條癩皮狗一樣，尾隨而去。

  周止諾恨得攥著拳頭無處發泄，最後狠狠甩開戴安的手，無力地蹲在地上哭了起來。不知哭了多久，她總算是緩過一口氣，擦乾臉上的淚痕，抬眼看了一眼手術室門框上亮著的紅燈，然後走到走廊另一頭，掏出手機，一邊抽噎，一邊發了一段語音微信。

  「陸坤，我在醫院，等徐嫣脫離危險。我錯怪徐嫣了，等她醒過來，我會對她說對不起。我也要向你說對不起。對不起，我那天又跟你發脾氣了。對不起，以前我沒能好好照顧你。對不起，我沒能陪你走到最後，我毀掉了我們的家。我太任性，太急躁，太傲慢。我有很多很多壞脾氣，所以，你才會不愛我，和別人在一起，對嗎？分手那天，我去你的辦公室找你了，我看見你和甄誠在一起，我看見她摸你的頭髮。你不愛我了，你受不了我的壞脾氣，要離開我了。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要跟你發脾氣，因為我以為你是最愛我的陸坤，你發過誓要一輩子和我在一起，一生一世在一起。我以為你能夠包容我的一切，愛我的優點和缺點。因為我的世界裡只有你，我想和你好好的，可是，你把我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