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撕裂的要怎樣黏合
2024-10-06 01:29:20
作者: 張躲躲
第二天一早,周止諾是被小米粥的香氣勾引醒的。她覺得昨晚那場急病像是噩夢,可是看看桌上從醫院拿回來的病曆本,聽到陸坤在廚房裡弄出的鍋碗瓢盆的叮叮咚咚的聲音,確信那不是夢,而是真實的。
陸坤已經把小米粥和鹹菜擺上了小客廳的餐桌,盤子裡還有幾根切成段的油條。他看到周止諾直愣愣的眼睛,笑說:「餓了吧?我剛從到樓下的肯德基買了早餐油條,刷牙洗臉,快來吃吧。」
「好吧。萬一查出癌症來,我當個飽死鬼也不太冤枉。」
「胡扯!」
吃完早飯,陸坤陪周止諾一起去醫院取化驗結果。看到最後的結果,知道昨晚她那個嚇人的症狀不過是急性腸胃炎,兩個人都鬆了口氣。周止諾還要輸液,陸坤說他已經請了假,可以繼續陪她。雖然周止諾嘴上不停地說「那多不好意思啊」,但心裡卻是樂得幾乎開出花來。
輸完液已經是中午,周止諾說:「連著兩頓喝粥,肚子裡沒油水,我要饞死了!」
「誰說沒有油,早上不是吃了油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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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要吃那種油啊,我要吃肉!」
「醫生說了,你得清淡飲食一個星期。自覺點兒。」陸坤說著,往路對面的嘉和一品粥鋪一指,「走,帶你喝粥去,蔬菜粥或者甜粥。」
「好煩啊!」周止諾表情扭曲地高喊不樂意,心裡卻是甜得像喝了一大碗甜粥。
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一陣冷風吹過,周止諾忍不住把羽絨服的領口再收緊些。陸坤看著她怕冷的樣子,抬手幫把她羽絨服的帽子戴上,嗔怪說:「以前說過你多少次,不要為了臭美就不戴帽子。」說著,雙手將她羽絨服帽子邊緣的毛理了理。
「頭髮被弄亂了啊。」周止諾嘟囔著,卻偷偷享受著這種久違的甜蜜。他還是那麼高啊,站在她面前,帶著胡茬兒的下巴剛好對齊她的視線。她稍稍往上看一點,就能看到他清晰的唇線和好看的唇角。少女時代的她是多迷戀他的一切啊。即使是現在,也依舊迷戀。
「陸坤,」周止諾不知哪來一股勇氣,雙手抓住了他的棉服衣襟,「謝謝你。」
「什麼?」陸坤被她說得一愣,兩隻抓著她帽子的手停下來。
「呵呵,沒什麼。」周止諾無力地鬆開自己的手,「我是說,謝謝你昨天和今天都陪著我。要是我一個人來看病,那肯定可憐兮兮的,說不定會很丟臉地哭出來。」
「胡說什麼呢。」陸坤一下子輕鬆了,一隻手在她的頭上按了一下,「嚇我一跳。多大點兒事啊,還道謝!酸不酸啊你!」他轉身朝粥鋪的方向走,周止諾快走兩步追上去,兩隻手拽住陸坤的胳膊問:「萬一,今天我查出來的是癌症,你會和我在一起嗎?」
陸坤撲哧一聲笑出來。「你是小孩子啊,問這麼傻的話。」
「你回答我呀。」周止諾認真起來,使勁兒拽住他的胳膊,停住了腳步。陸坤也停下來,扭過頭認真看她一會兒,嚴肅地說:「會。」
「真的嗎?不顧一切?」
「真的。不顧一切。」
「哎!」周止諾失望地嘆了口氣,「好失望我沒有得癌症。」
「你呀!」陸坤無奈地笑了一聲,拉著她繼續往前走,「別胡說八道了。這麼大人了,淨想些不靠譜的事兒。」
周止諾沒再說下去,可是心裡有個聲音不停在喊:「我說的是真的啊,如果能夠把你換回來,付出任何代價我都願意。」只可惜,這個世界上沒幾對戀人是像韓劇那樣是靠絕症綁在一起,實現永恆的。愛情死不了人,只會讓人在心尖最疼的地方扎一針,你還得藏起這些傷口,帶著微笑在前任的面前虛假地活下去。
「陸坤,」周止諾糾結了半天,終於正式發問,「你現在,是在和甄誠談戀愛嗎?」發問的同時她甚至不敢看他,只低著頭,悶悶地走著。
陸坤扭頭看了她一眼,沒看到她的臉,只看到她的頭垂得很低,羽絨服帽子邊緣的白色毛毛在北風裡飄飄搖搖。他的心沒由來地疼了一下。他猶豫著答道:「甄誠是個好姑娘,在我最需要的時候,給了我最細心的照顧。」
周止諾默默地走著,頭垂得更低了,都沒看到馬路對面的紅燈亮了。一輛車在面前經過,陸坤喊了聲「小心」,猛地拉了她一把。她一驚,停下腳步,然後轉向陸坤,深深望了他一眼,又低下頭,用小得像蚊子似的聲音說:「對不起,我總胡鬧,不夠細心,沒能照顧你。」
周止諾不確定陸坤聽到了沒有,她沒有勇氣求證,更沒有勇氣再說一次。她是誰啊,她是「拳至閒」啊,從來不說對不起,從來不道歉,讓她低頭認錯,除非山無棱天地合、鍾漢良愛上陳楚河!可是,那只是從前了。從前的周止諾死了,從離開陸坤那天起,她所有飛揚跋扈的細胞都死了。
紅燈的時間好像無限漫長,他倆站在原地好半天,只聽陸坤說了聲:「走吧。」他們並肩走在斑馬線上,周止諾習慣性地踩著白線走,因為她在小說里看到,踩白線會交好運。當她低著頭踩著白線走到馬路中間的時候,她突然聽見陸坤開口說:「是我不夠細心,沒有把你照顧好。」
「你說什麼?」周止諾追問道。
「呵呵,沒什麼。」陸坤抬頭一指,「走,喝粥去。你先委屈一陣子,等你病好了,我再帶你去吃火鍋。」
那頓飯終究沒有吃成,陸坤接到單位的電話,他負責的一個外地項目有問題,需要他立刻過去做一次短期出差。周止諾讓他放心去,兩人約定他出差回來之後一起吃海底撈。
周止諾很久沒有休病假了,這次決定好好在家養病。她倒不是想偷懶,她的真實想法是,快些把病養好,臉色紅潤些,氣色好些,等陸坤出差回來再次見到她時,她能艷如桃花,而不是面黃如蠟。
說是休假,周止諾卻覺得比上班難熬得多,有一種叫做思念的東西太折磨人,她終於發現一個人面對空蕩蕩的房間想陸坤遠遠比在辦公室里改稿子要難過得多。看電視,覺得電視劇里的男主角像陸坤;上網看小說,覺得每個多情又瀟灑的男主角都像陸坤;跟戴安在QQ上閒聊,聊來聊去主題也只有一個——陸坤。
「周止諾,你的自尊呢,你的驕傲呢,主動向前任獻殷勤可不是什麼好兆頭。人家有了新歡,才不稀罕舊愛呢。他對你好,不過是想顯示一下自己的崇高罷了;他要是想跟你複合,早有所表示了。」
「喂喂喂,幹嗎啊你,兩天不見就變得這麼毒舌。我跟他才第一次正式見面呢,就算要和好,也得有個過渡吧。不管怎麼樣,我這一病算是贏來一個好的開始。」
「真受不了你。要我說,長痛不如短痛,你就直接跟陸坤挑明吧。能複合就在一起,不能複合就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你再這麼拖下去我都要跟著崩潰了。」
「我才沒你那麼瀟灑。看你,每次提到前任都風輕雲淡無所謂的樣子,你前任要是看到你這副『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灑脫勁兒,不知道有多悔恨呢。」
「別抬舉我。我連衣袖都懶得揮,我直接把胳膊剁掉。」
「哈哈哈……」周止諾百無聊賴地對著電腦傻笑,打心裡佩服戴安這張嘴,「好好好,你有種,剁胳膊,你還不如學哪吒,直接抹脖子算了,讓他知道你恩斷義絕的決心。」
「沒錯兒!姐正要抹了脖子之後到蓮花池裡脫胎換骨呢。」
閒扯了兩句,戴安說要出去辦事,關了QQ。周止諾一個人對著電腦發呆,突然心血來潮,打開「查找」功能,流利地輸入了一串QQ號碼。三年前鬧分手,她將老舊的 QQ號棄之不用,新的QQ號上再沒有陸坤。現在,既然與陸坤重新成為「朋友」,她忽然很想體驗一下在QQ上跟他聊天是個什麼感覺。她把陸坤的QQ號碼輸入「查找」框,順利找到了那個小蠍子的頭像,查看了一下資料,確定是他,然後發出了「加為好友」的申請。
加為好友,網上聊天,循序漸進,吐露心聲,伺機表白,重歸於好……周止諾按捺不住內心的狂喜,幾乎要因為激動而暈厥了。他記得那麼多以前的事,說明他是在乎她的;他對她無微不至,說明他對她是有感情的;他說出差回來帶她吃火鍋,他用了「帶」而不說「請」,說明他還是像寵小孩子一樣寵她而不是像對待一般朋友那樣保留距離……一切的一切,都說明他還念著舊情。感謝偉大的網際網路,感謝萬能的騰訊,要是這次行動能夠挽救我和陸坤的戀情,我決定多開通幾個付費功能!周止諾美滋滋地想著。
不到一秒鐘的時間,系統消息來了。
周止諾的心怦怦狂跳,右手顫抖著點了一下滑鼠。
系統消息提示:對方拒絕加你為好友。
周止諾那顆滾燙的心在瞬間掉進冰窟。竟然真的被戴安那張烏鴉嘴說著了,向前男友大獻殷勤只會自取其辱,陸坤對她好,完全是一個處在上風的強者對於處在下風的弱者的同情和憐憫,而非渴望舊情復燃。潑出的水如何收回?撕裂的如何黏合?陸坤之於她,終究是夏蟲不可以語冰的終身禁區。
加好友被拒絕事件讓周止諾迅速結束了病假,回到工作崗位上。如果工作可以扼殺思念,她寧願加班至死。她終於下定決心丟掉自尊和驕傲,賤兮兮地去乞求他的回心轉意,換來的卻是一句冰冷的「拒絕」,還有什麼是比這個更厲害的病毒?得了急性腸炎,只需要吃藥輸液就能治好;患上前任依存症簡直是無藥可醫,除非你有勇氣把自己的靈魂徹底更新,全盤清零。那些輾轉反側的無眠夜晚,那些錐心刺骨的疼痛想念,換來的原來是這樣一個自己不願意面對的事實: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陸坤一直沒有聯繫周止諾。別說QQ、微信了,就是連電話或者簡訊都沒有一個。周止諾鬼使神差地跑去手機維修處把手機徹底檢查了一下,確定不會漏接電話,算是徹底死心了。陸坤沒心思舊情復燃,是她在一廂情願地「自燃」,多可笑,多可憐,多卑微。
再也不能安心休假,周止諾蝸居了兩天,終於沒精打采地回去上班。她的工作狀態還沒有調整過來,就聽到一個霹靂一樣的消息:戴安辭職了。
「混蛋,你怎麼突然就辭職了?」周止諾給戴安打電話,劈頭蓋臉一句臭罵。
「我在開車呢,過會兒就到單位,中午跟你一起吃飯,細聊吧。」她說得風輕雲淡。
「我家裡人早就出去了,爸媽想我,催了我好幾次,我這次真的下定決心走了。」戴安坐在單位小食堂的餐桌邊,吃著清湯寡水的套餐,表情沒有什麼異樣。
「可是,我還是覺得很突然。」周止諾無聊地用筷子戳著托盤裡的米粒。她知道戴安的家境不錯,父母早已出國。以前戴安也時不時提起過,找個浪漫的大鼻子老外生一窩小混血是她理想中的愛情。但是她就說說而已,她說她更喜歡中國的火鍋和蔥花餅,去了巴黎就吃不著這麼好吃的中餐了。周止諾也覺得戴安先前一點兒出國的跡象都沒流露出來,現在突然就說要走,肯定有事瞞著她。這個戴安,平時總給人一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假象,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那些所謂的裙下之臣都是她的莫逆之交,連半點兒曖昧的關係都沒有。戴安心裡有人,她不說,周止諾也猜得出。
「是不是因為那個『切諾基』?」
「是。也不是。」戴安用筷子輕輕在餐盤上敲了兩下,輕聲笑了,「周師太,我覺得自己好失敗呀。打冷眼看,馬天越沒什麼好;可因為他是馬天越,什麼都好。」
「什麼?等會兒,我有點兒跟不上你的節奏。馬天越?」周止諾眼睛睜得大大的,半天才明白過來,狠狠一放筷子。「我就說呢!那個稿子,是你寫的吧?!難怪你能約到他的稿子,你真的是賣色求榮啊!」
「嘁!」戴安被她這個不靠譜的玩笑氣樂了,「賣色?要不是我,他能有今天嗎?」說完又有些失落,「不對,不能這麼說。他能有今天,是他自己一步一步熬過來的,我只是,陪他熬了一段路。現在他有新的路可以走了,我該離開了。以前看《奮鬥》的時候,我一直不明白,那個陸濤有房有車有土豪爹,什麼都有了,夏琳怎麼突然作起來了,不跟他在一起了。現在突然明白了,夏琳不能奉獻了,不能給他更多了,她的愛情就到頭了。有一種愛情就像信徒供奉偶像,付出的一方要比快樂的一方快樂得多。我曾說徐嫣是個傻姑娘,現在不得不慚愧地承認,自己也是個欲罷不能的傻子。」
「天啊,天啊,咱們這是怎麼了,都共振了嗎?全都被前任虐得死去活來!」周止諾幾乎要捶胸頓足,「我不知道你跟馬天越之間到底欠了怎樣一筆爛帳,可是,我實在捨不得你走。三年前我跟陸坤分手,幸好有你陪我,我才熬過了那段日子。現在你要走,我不能陪你,你也不能陪我,我,我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去。」
周止諾有些詞不達意,戴安卻很明白她的意思,她寬慰地笑了笑,說:「傻子,我之前跟你說的話都是氣話。馬天越真的讓我挺失望的,所以我勸你離陸坤遠點兒。不過我覺得,你們在一起那麼久,一起經歷了那麼多事,彼此最好的歲月都獻給了對方,要是再有一次機會,為什麼不爭取一下。」
「我是想爭取,可惜,他拒絕我了。」
「男人啊,愛的時候是真愛,不愛就是真不愛。我算是信了。」戴安無力地嘆氣,「我去國外待一陣子。也許離得遠一些,能夠想得清楚一些。我從來沒像現在這麼混亂。」
「走吧走吧,我支持你。你要是再留戀馬天越那個混蛋,我就鄙視你。同樣,我要是再主動聯繫陸坤,你也鄙視我。來,拉鉤,一言為定!」周止諾孩子氣地伸出小手指,戴安「嘁」了一聲,做了一個「鄙視你」的手勢。
兩個人正說笑,裴浩背著包走過來打招呼。
「你今天上午跑哪兒去了?」周止諾看他那樣子知道他是剛來。
「我去書店逛了逛,你們猜我在路邊發現了什麼?」裴浩故作神秘地拍了拍自己的挎包。
「徐嫣的玉照?」周止諾壞笑。
「去去去,沒正行。你現在還笑得出,過會兒就要哭了。」
「別賣關子了!」周止諾揪著他的衣袖讓他坐下,「快展示一下你的戰利品,我這兩天欲哭無淚,剛好借你的催淚彈一用!」
裴浩一邊打開包拿東西一邊說:「我猜你倆這會兒在食堂吃飯,直接就過來找你們了。你們看看,這事兒多嚴重。」說著,他把一本書遞給周止諾。
周止諾接過書一看,頓時愣了。咖啡色的封面上畫著一隻白色的咖啡杯,幾個大大的美術字寫著書名:我在咖啡館等你。作者署名:馬天越。
「天啊!」周止諾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盜版書!」
太不可思議了。雖然現在盜版現象猖獗,很多暢銷書一上市就有眾多盜版版本。可是,馬天越這本書還沒有上市呀,甚至周止諾自己也只看了一遍而已。這書連書號都沒有呢,怎麼可能出現在盜版書攤上?她迫不及待翻開來看,書里的內容跟她手頭的稿子絲毫不差。周止諾印象特別深,在第一章開頭的地方有一張圖片,她在改稿子的時候刪除了,這本盜版書里同樣的位置沒有那張圖片。這,這也太詭異了!
「怎麼會出現這種事兒,難道盜版書販子已經潛伏到我們出版社裡了?」周止諾急得抓耳撓腮,恨不得打110報警。可是,110也管不了這種事兒啊。
戴安拿過那本盜版書翻了翻,也覺得匪夷所思。「以前只聽說,有個網絡紅人的稿子還沒出版就被盜版商搶先印刷了。馬天越的稿子在網上發得不多,很多都是我私底下幫著他整理的。盜版商是怎麼拿到的?」
「我想到一個人,」裴浩雖然用的是猜測的句式,但是語氣很堅定,「徐嫣的那個前男友特別可疑。」
「陳珂?」周止諾疑惑地問。
「對呀,你上次把稿子丟了,不是他送回來的嗎?他說他碰巧在咖啡館撿到,徐嫣看見之後讓他把稿子還給你。這件事可能是真的,但是陳珂可能動了手腳。」裴浩警覺地說。
「不至於吧……」周止諾皺起眉頭,飛快地思考這件事的前因後果。
「有件事我得告訴你。」裴浩說,「我一個熟人說,陳珂剛剛到了他所在的出版社做實習編輯。你知道他怎麼得到這個職位的嗎?」
「怎麼得到的?」周止諾問。
「陳珂是帶著選題過去的,一個很有暢銷潛質的選題,雷電電的新書《前任教我學會愛》。她這個稿子以前不是在你這兒嘛,後來毀約了。」
「什麼?!」不光是周止諾,連戴安都不約而同地喊了出來。
「陳珂認識雷電電?不對,陳珂約到了雷電電?新書?」周止諾剛剛淡忘了這個曾經放她鴿子的老同學,沒想到她的名字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她像踩了電門一樣打了個激靈,「裴浩,你這消息可靠嗎?你熟人現在跟陳珂是同事?」
「消息當然可靠。我那朋友跟陳珂在同一個編輯中心,陳珂算新手,但是因為有選題在手,我朋友帶他熟悉出版流程呢。陳珂這個人,真不簡單。」
「這個人遠比我們想的還陰險。」戴安說了一句。
「不行,這事兒肯定不是陳珂一個人幹的。」周止諾拿上那本盜版書,轉身就走,「我得找徐嫣去。她那麼護著陳珂,死心塌地對他好,這事兒肯定是她裡應外合跟陳珂串通好的!」
周止諾顧不上身後的戴安和裴浩,一口氣跑回辦公室。
徐嫣平時都是自己帶飯,這會兒正在辦公室吃飯,看到周止諾風風火火地跑進來,剛要開口問她出了什麼事,周止諾劈頭蓋臉就吼了一句;「徐嫣,你自己犯傻倒貼也就算了,怎麼還跟他合起伙來監守自盜?」
「周姐姐,你在說什麼?」徐嫣手裡還捏著勺子,傻呆呆地望著周止諾。
「我在說選題!咖啡館!雷電電!」周止諾喘著粗氣,「怎麼會那麼巧,陳珂在咖啡館撿到我的書稿,給我送回來,沒幾天盜版書就在街邊出現?怎麼會那麼巧,雷電電剛跟我解約,就跑去你前男友那裡出書?你前男友不是要考北京大學的研究生嗎?他不是找了白富美做女朋友嗎?大好的前程等著他,他怎麼突然跑到出版社當編輯去了?徐嫣,你是寫小說的嗎?你能把這一連串的巧合解釋清楚嗎?」
「我……」徐嫣語塞,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說呀,你倒是給我解釋解釋,為什麼這麼巧?」
「我,我真的不知道。咖啡館那個稿子,陳珂什麼時候撿到的,我不知道,可是我一看到就立刻讓他給你還回來了。雷電電的稿子不是你負責的嗎?她不是你的同學嗎?為什麼解約了?」
徐嫣這句話戳到了周止諾的痛處,解約的事一直讓她心裡憋著一口氣,徐嫣這麼一問,好像故意讓她不舒服似的,她的火氣更大了。
「你還問我?徐嫣,我知道你對陳珂好,一切都順著他,縱容他,但是你不能吃裡爬外呀。你明知道雷電電是我的作者,還把她介紹給陳珂?你好意思嗎?」
「我,我真的沒有。」徐嫣的聲音帶了哭腔。
「周止諾,你著什麼急呀!」戴安和裴浩追了進來。
「我就是要問個清楚。」周止諾用力甩掉戴安拉她衣袖的手。「徐嫣,你告訴我陳珂的電話,我親自問他,究竟是怎麼跟盜版書商聯繫的,馬天越的稿子賣了多少錢。我還要向他請教,究竟是怎麼聯繫上雷電電這麼傲嬌的作者的,一定花了不少錢,花了不少工夫吧。徐嫣,快把陳珂電話給我。」
「周姐姐,你別著急,我打電話給他,幫你問清楚,行嗎?」
「不行,我自己問。」
「陳珂他……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好工作,你還沒弄清楚事情的經過就這麼鬧,他很可能丟掉工作。」
「什麼?你是在埋怨我無理取鬧是嗎?」周止諾被氣得笑起來,「徐嫣,這麼顯而易見的事,你還想替他遮掩,你遮得過來嗎?你想替他遮醜,就不怕自己出醜嗎?你趁早把陳珂的電話號碼給我。」
「不,我不能給你。」徐嫣的臉漲得通紅,語氣前所未有地倔強起來。
「你不給是嗎?」周止諾的臭脾氣也上來,「好,我去找蘭初,再不行我去找雷電電。反正這件事我不會善罷甘休的。我不怕競爭,但是我不能被一個小人這麼算計。徐嫣,你以為你是在做好事?你是在養一條蛇!早晚有一天,你會被他害死的。」
也許是周止諾的話太重,也許是蘭初這個名字刺激了徐嫣,她的雙眼溢滿眼淚,淚珠很快就要掉下來的樣子。她強忍著沒有哭出來,繼續袒護陳珂道:「你沒有證據,不能這麼說。你不能隨便冤枉他。」
「我冤枉他?好啊,如果你不想我冤枉他,你就把他的電話號碼告訴我,讓我問個清楚。如果我冤枉他了,我當面向他道歉,也向你道歉。要是我沒冤枉他,我就去公安局告他,他這種坑蒙拐騙的渣滓就應該進監獄!」
周止諾情緒激動,聲音特別大,好多人在外面都聽到了她的聲音,知道第五編輯中心的編輯在吵架,湊到門口來看熱鬧。戴安和裴浩連忙勸周止諾,辦公室另外兩個年紀大一些的編輯讓門口的人都散開。徐嫣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下來,嘴上卻依舊辯解道:「陳珂他不會做那種事的,你不能隨便懷疑他。」
「他那種人,什麼做不出來?你是不是想讓我把他的那些缺德事當眾數落一下?這種人,勾結盜版書商,偷我的稿子,一點兒都不奇怪。你一直執迷不悟,恐怕已經被他賣了你還幫他數錢呢!」
「不會的!我說了,陳珂不會的!」徐嫣大吼了一聲,衝出辦公室。裴浩飛快地追了出去,戴安則狠狠拽了一下周止諾,埋怨她說:「你瘋了?多大點兒事兒啊,至於嗎?就算陳珂那孫子辦了缺德事,你也犯不上跟徐嫣吵架呀!」
「哼,一丘之貉,一丘之貉!」周止諾牙齒咬得咯咯響。「誰知道她有沒有插一手。就算她沒參與,也是助紂為虐!」
「你不對!」戴安果斷地說,「一碼歸一碼,周師太,你這次太冒失了。徐嫣挺委屈的,那樣子不是裝的。你消消氣。馬天越那個稿子,沒事,盜版就盜版,咱不怕。雷電電那個是有點兒蹊蹺,不過可以慢慢查。你去把徐嫣找回來,道個歉。」
「讓我說對不起?哼。」周止諾冷笑一聲,「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所有人都讓我說對不起,為什麼沒人對我說對不起呢?我就活該丟稿子嗎,我就活該被作者解約嗎,我就活該被前男友嫌棄嗎,我就活該遇到陳珂那種人渣?」
「越說,你越不對勁!」戴安果斷地下結論,「拜託你別這么小女人好不好?你跟陸坤的事兒先放一邊,你不能把這股氣撒在徐嫣身上。」
「我沒拿她撒氣,我說的是事實。」周止諾往自己的座位上一坐,「我還就不信了,邪不壓正,陳珂這種混蛋憑什麼那麼逍遙?我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正說著,周止諾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來電人的名字:陸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