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如果工作可以扼殺思念

  終於在打卡機報時的前一秒趕上了按指紋。都怪她當初偷懶嫌按密碼太費事，後來她才發現很多同事都用密碼，因為那樣可以在遲到或者早退的時候請其他人幫忙打卡。坐到工作位上，周止諾還有些驚魂未定，一方面是來自考勤的那場人機大戰，更重要的那一方面當然還是源自陸坤。右眼皮突突突跳得厲害，她恨不得拿塊濕毛巾把它捂起來。目光再次落到做了五分之一初審的《前任教我學會愛》上面，周止諾真想放把火把它燒了。

  戴安早把她這份心煩意亂看在眼裡，捧著一大杯熱乎乎的黑咖啡裊裊娜娜往她身邊一站，陰陽怪氣地逗她：「小夥伴，印堂發黑兩眼冒火，中邪啦？早就說過你，就是因為缺少鈣質才會這麼神經質，要不要來瓶蓋中蓋，再來袋氂牛壯骨粉，認準哈藥六廠生產的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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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止諾平時是很喜歡那股濃郁的黑咖啡味道的，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佳的緣故，聞起來覺著胃裡那麼不舒服。她眯起一直跳個不停的右眼，將中指徑直豎到戴安那漂亮的鼻子底下。

  戴安是在周止諾之後來這裡工作的，據說她出身名門有背景有本事，據說她早幾年就出版過數本暢銷書，開過口碑甚好的專欄，算得上是圈子裡小有名氣的人物。至於為什麼後來屈尊到了這家小小的冷門專業理工類出版社，一直沒有一個太靠譜的說法。無論怎樣，戴安的到來都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社裡有句名言：「自古紅顏多薄命，我社女生萬萬歲」。也不能怪男士們毒舌不夠紳士風度，這個太過專業的理工類出版社性別比例失衡比大學裡面還要嚴重，從編輯中心到設計中心到發行中心，放眼過去，高矮胖瘦長幼尊卑絕大多數都是男性。雖說物以稀為貴，有女員工到來他們應該鼓掌慶祝，可是有限的幾位理工女穿衣打扮的風格真真是不敢恭維——當然，人不可貌相，但是人也絕對不可沒有相貌。

  最初周止諾的到來就讓社裡颳起了一股旖旎春風，她算不上自戀，頂多是自信，但是分明能夠感受到無論走到哪裡都有一雙綠油油的眼睛珠子虎視眈眈窺探著。那會兒她和陸坤還是如膠似漆的一對兒，她恨不得給自己貼上「靈邪退避」的標籤，以防那些餓狼的口水飛花四濺到自己身上。後來，戴安來了，周止諾如日中天的位置徹底丟失，她從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妾瞬間成為敬而遠之的正宮娘娘。小妾總比正宮受寵，集美麗、睿智、神秘於一身的戴安讓理工男們的腎上腺激素過量分泌，整棟樓一年四季都瀰漫著雄性荷爾蒙的味道。周止諾一度覺得沒有陸坤她是活不下去的，跟戴安結下深厚的革命友誼之後她就想，算了，沒有陸坤，就學人搞基好了。

  當然，這只是玩笑。就算周止諾樂意，戴安也不樂意。一到周末你就瞧吧，奔馳、寶馬是最常見的，保時捷、卡宴也有不少，勞斯萊斯周止諾見過好幾輛，國產車估計都排不上檔期（某些車牌比較特殊的會例外）……外人肯定納悶兒，這出版社這么小，哪來的這麼多大神？大神當然都是衝著女神來的。

  就是這個極品戴安，看著周止諾豎到鼻子尖的中指，嗤地一笑，做掐指一算狀，說：「撞見老情人了還是被老媽催婚了？能把咱周師太惹得狂躁症發作，恐怕就這倆原因。」

  「真心給你跪了！」周止諾哀嚎一聲，「可惜你只猜中了開始，沒猜中結局！」

  戴安依舊是波瀾不驚的樣子，仿佛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她瞥了一眼周止諾手頭正在審讀的稿件，手指尖輕輕在「前任算個屁」幾個字上點了點，說：「你的書法還不錯嘛，以前我怎麼沒發現？」

  「沒事兒少跟我扯閒篇兒，煩著呢。」周止諾邊說邊把那被紅筆畫亂了的扉頁丟進垃圾桶，順手重新列印了一頁，「要不是看在這稿子能賣錢的份兒上，我才懶得出這種騙人的書呢，我寧願相信有世界末日，也不相信一本書能改變愛情運程。」

  「有錢掙還一肚子怨氣！」戴安依舊是笑，又遞給周止諾厚厚的一疊列印稿，「再送你一本暢銷書，文檔和圖片我都準備好了，你做吧，回頭責編寫你名字。」

  「這麼好的選題你幹嗎不自己做？」

  戴安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

  周止諾接過稿子的時候還有些將信將疑，看到扉頁的作者名字後就像被人在大腿根兒掐了一把似的嗷了一聲：「馬天越啊！戴安我真是愛死你了，你居然能簽到馬天越！他現在有多紅你知不知道，他的咖啡館有多少連鎖店你知不知道，他在微博上有多少粉絲你知不知道！我@他了無數次啊給他發了無數私信想約他出書，他根本就不搭理我，我的小自尊啊碎得那是一片一片的！你竟然一聲不吭就把他給辦了，我真心給你跪了！」

  戴安笑著說：「行了行了，這一大早的你就給我三跪九叩，我可受不起。反正作者我給你約到了，稿子也交給你了，這可是他的第一本書，你要是做不成暢銷書可太說不過去了。」

  「我辦事你放心，我給你立下十萬冊的軍令狀。」

  「辛苦你啦，等著你的捷報。」

  「瞧好吧你，有暢銷書做哪裡談得上辛苦！」

  周止諾一早的晦氣一掃而光，全部精神都集中到了新的工作上。她不怕忙，越忙越好。如果工作可以扼殺對陸坤的思念，她情願加班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