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麥寺一瞥

  去柬埔寨之前，好友菊開那夜叮囑我：一定要去金邊看看殺人場，又叫作紅色高棉紀念館的，很震撼。

  為此推薦，我提前做足了功課，然而來到柬埔寨後，卻因為在陶麥寺的經歷，而不禁猶豫了。

  陶麥寺位於暹粒城郊，就在去女王宮的路上。我請司機稍停十分鐘，入寺參觀了一番。

  廟院不大，很幽靜，同所有寺廟一樣有禮堂有佛像，不同的是，在院正中有一尊塔，祭奠的是紅色高棉時期被殺掉的當地人，他們的頭顱與骨灰封存於塔中，透過玻璃窗可以清楚地看到裡面累累的白骨，就那樣曝露於光天化日，宛如無聲控訴與哭泣。

  塔側立有佛像。我虔誠地禮拜，亦對骨灰塔行禮禱告。心裡藏著痛，凝視佛像，會看到佛臉眼瞼下明顯的淚痕——面對這樣的慘狀，佛焉能不哭？

  一個信奉佛教的國度，竟有過這樣殘暴的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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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起吳哥窟里那麼多「慈、悲、喜、舍」的四面佛，卻足足在叢林深處沉睡了四百多年——他們，究竟什麼時候才會醒來？

  有小學生貼近玻璃指指點點，柬埔寨的小孩子是不懼怕死亡的嗎？

  但我又想起資料上說的，長久的紅色恐怖和抗越戰爭，使得柬埔寨到處埋雷，因為死傷過多，結果埋雷的人或者死了，或者自己也忘了都埋在哪裡，弄得無處不雷，以至於枉死的民眾甚至超過敵人的數目。

  直到今天，各處的雷也沒有完全引爆或起出，因此除了已經開發的路線之外，很多未經掃雷的地區仍然不許擅入，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踩到雷。而柬埔寨境內隨處可見的殘疾人，則大多是地雷的受難者。也許，這些孩子早已司空見慣，與死亡過於親近，因此對骷髏都視若等閒了。

  然而我卻不能這樣的鎮定。閉上眼睛，腦海中重現那塔時，竟似乎看到有光透過那些顱骸——但願我佛庇佑，他們已早登極樂。

  只是，窺一斑而知全豹，因為這座骷髏塔，令我對於殘暴歷史的好奇心盡然泯滅，所擔心的，反而是以後連綿的噩夢。我有那種抵抗力，來面對更多的慘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