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佛的臉屬於誰

  我生平的第一本遊記是《緣分的西安》，在書里我讚美西安：一座有城牆的城，才可以稱之為有尊嚴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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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哥城，顯然無愧於曾為都城的榮譽，城牆是方正而且堅固的，圍以兩重石頭牆，周圍且有寬達190米、周長六千米的擴城河。即使經歷了九百年的風沙星辰，那些大石塊依然堅毅地守護著，城門更是高大雄偉，門頭上雕刻著巨大的四面佛像，令遊人還在城外仰望的時候，就已經可以想像它裡面包裹著的昔日繁榮。

  關於這「慈、悲、喜、靜」的佛相，究竟屬於誰的臉，不同書籍中有不同的說法。有說是濕婆的臉，有說是佛的臉，有說是國王的臉，也有說是大梵天的臉。

  而諸多說法中，我寧願相信的是梵天回首說：據說梵天造萬物時，也造出了絕世美女瓦拉碩蒂，他愛上了她，於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瓦拉碩蒂走到左邊，梵天的臉便轉向左邊；瓦拉碩蒂走到右邊，梵天的臉便轉向右邊；如此轉了四個方向，就有了四張臉。這樣子，無論瓦拉碩蒂走到哪裡，梵天都可以隨心所欲地看著她了。

  所以希望這個說法成立，是因為我在印度聽到的另一個關於梵天之愛的傳說：傳說當梵天看到瓦拉碩蒂時，他被自己創造出來的這個絕世美女迷住了，不禁有一刻的心動。而這念頭立刻被瓦拉碩蒂察覺了，她斥責他說：「你是一個天神，怎麼可以產生這樣自私的念頭？你不配得到天下人的敬重。我會告訴所有的人，讓他們以後不再崇拜你！」

  一念既生，大錯便成。從此整個印度大地上，便只留下一座供奉梵天的廟（現在拉吉斯坦邦）；而且一年之間，也只有一天可以享用香火，其餘的364天，他的廟宇都是蒙塵的。

  這是一個太憂傷的故事。我有些為創造神鳴不平，他創造了萬物，創造了諸神，甚至創造了愛憎喜怒種種情緒、思想、欲望，以及語言、時間、甚至評判是非的標準。如何他自己卻會遭到這樣不公的評判，僅僅因為一時之念、一個未能付注於行動的小小心念而蒙受這樣大的懲罰？這不是太不公平了嗎？

  然而不公平，便是天條吧？天條，便是聖人不可以犯錯，哪怕只是一個錯誤的念頭。

  自從聽過這故事，我便一直耿耿於懷。然而通王城門口的四面佛，多少填補了我對梵天的遺憾。至少，在四面佛的故事中，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凝視自己的所愛，沒有在印度傳說中那麼被動、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