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泰國馬殺雞
2024-10-09 01:39:59
作者: 西嶺雪
ALAN喜歡泰國,因為他說:「我喜歡泰國的色情。」
跟著ALAN,我每天都至少要做一件「最」的事:住在全世界最大的背包客集居地考山路,逛了曼谷最大的水上集市丹嫩巴多,去唐人街最古老的中國店吃魚翅,然後便來到了最熱鬧、色情業最發達的街道——西龍。
這條街以GAY多,酒吧多,按摩店多而聞名。ALAN老馬識途地為我指點著:門口掛彩虹旗的就是GAY吧,有小姐拉客的按摩院多半帶色情服務,但不夠高檔,看不到小姐,只能見到肥胖的媽媽桑站在門口招呼的店才正規,服務也最周到。
我看到很多裝修豪華的店門口都有穿著禮服的盛妝美人兒打扮得像是要去參加化妝舞會的一般,或坐或站,或打扇或理裙,擺著各種POSE,卻並不看向路人,而只享受著別人看她。表情是一色的冷艷,幾乎是光艷逼人的,連西龍的夜晚都被照亮了。
我問ALAN:那些是模特兒吧?她們賣的是禮服還是化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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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N笑:賣自己。她們不是模特兒,不過是價格高一些的小姐。客人們看中了哪個,就直接帶她進店,大約要五六百泰銖的樣子。
我迅速換算了一番,驚訝:「那不是只有一百多人民幣?」
再看看那些美女,真的是美艷尤物啊,只值一百多塊錢?難怪男人們那麼熱衷於往泰國跑呢,真真是物美價廉,簡直覺得不嫖都對不起荷包啊。
在這樣的街道上一路流連,很容易便對「人」的價值看輕了,只覺得那些站在店門前的美女,無論妍媸,都有一個價目。而只要用錢可以買到的「人」,便如貨物,總是賤的。
走著,ALAN在一家有媽媽桑站街的馬殺雞店前停下來,問我:「就是這家吧?」
我點點頭,無可無不可地說:「隨便。」
他顧自上前同媽媽桑交易起來,說明他喜歡的按摩師類型,然後我看到他向我指了指,同媽媽桑擠眉弄眼地笑起來,風吹來幾個單詞,聽見是「又帥又年輕」。我一下子就臉紅起來。
來之前ALAN曾問過我:到泰國想做的事有哪幾件?
我一一數落著,其中之一便是享受一次最具特色的泰式按摩。ALAN笑:「最具特色的泰國馬殺雞可不是泰式,而是色情按摩。不享受一下泰國的色情服務,根本不算來過曼谷。」
是這句話令我心動,到底猶猶豫豫地答應一切隨他安排。然後真到了此情此境,還是忍不住耳熱心跳。
昏頭昏腦地隨著女服務員走上二樓,推開一間房門,裡面窄窄一張按摩床,很普通,並不見得舒適豪華,一小間獨立浴室。女孩替我拉開浴室門,示意我可以洗澡了,便關門出去了。
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地方脫衣洗浴,我怎麼也做不到,躊躇半晌,仍然合衣坐在按摩床上延捱著。
忽然門再度拉開,這回走進來的,果真是一個「又帥又年輕」的男生,看起來最多二十歲,裸著上身,穿一條寬鬆褲,靦腆溫存地問好。看到我衣履嚴整地坐在床上,愣了一下,問:「你不要洗澡嗎?」
我反問:「是你為我服務?」
他點頭:「是。可以嗎?」然後便走來幫我寬衣。
我忙說:「我自己來。」咬了咬牙,到底狠狠心背轉身脫了連衣裙,伏臥在床上。事已至此,我決定豁出去,異性按摩就異性按摩吧,既來之則安之,到了曼谷,總得爭取一回難得的體驗。
他將手放在我背部胸罩系扣處,輕輕問:「可以嗎?」
我咬牙又咬牙,還是說:「NO!」他的手明顯哆嗦了一下,又下移到我內褲位置,還輕輕拉了一下,又問:「OK?」我閉著眼,繼續說:「NO!」
我把臉埋在枕頭裡,幾乎把自己悶死,但仍然可以嗅到一股絕望的味道——我的和他的。他大概是在擔心小費,覺得自己沒得到我的歡心。而我想的是:天啊,就這樣子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了。
到這時候已經有悔意上來,卻是箭在弦上,只好聽之任之了。哪裡是按摩,簡直是把自己放在刑架上待宰。
男孩猶豫了一下,開始小心翼翼地往我腿上抹油。
到了這時候,好奇心已經完全被羞恥感取代,我巴不得趕緊結束這場冒險,一邊又在心裡給自己打氣:橫是橫,豁出去了。他又不能怎麼樣,就只當一場漫長的前戲好了。
然而當他終於開始按摩的時候,那些緊張忽然神奇地消失了。是地道的按摩而非撫摸,手勢純熟,力道適中,揉捏有度,就像在國內任何一家正常的按摩院一樣,只不過手法更好些。
這兩天我也實在太疲勞,享受蓋過一切,這時候幾乎有些昏昏欲睡了。然而,就在我剛剛有些忘記了按摩師是異性這回事的時候,他按到了我的大腿處,身體倏地就僵硬起來,按摩如同受罪。我幾乎是屏住呼吸在忍耐,思想全集中在祈禱時間快些過去上,再純熟的手法也享受不到了。
男孩見我沉默如斯,大概是擔心因為沒有機會付出特別服務而得不到小費吧,終於忍不住在替我按摩頭部時開始試圖攀談。聲音仍是那般溫柔,問題無非是些「你從哪裡來?叫什麼名字?第一次來泰國嗎?來幾天?下一站去哪裡?」諸如此類。
我簡截地只用一兩個單詞來回答,始終閉著眼睛,表示禮貌但沒有興致交流。男孩在幾番嘗試之後,終於放棄地沉默了。
一個小時終於過去。男孩帶著最後一絲希望拉開浴室門,問:「要我幫忙嗎?」
「不,不必了。謝謝。」我仍是沒有洗澡,就披著一身油套上了連衣裙。
「你真的不洗澡嗎?要不要休息一會兒,喝杯東西?」男孩簡直要哭出來了。
我抱歉地笑笑,問:「請問在哪裡結帳?」男孩只得引我下樓,連腳步都是蹣跚的,好像倏然老了許多。
前台計帳650泰銖,我給了一張千元鈔票,將找零的350元順手給了男孩做小費。
他立刻燦爛地笑了。這笑容跟上樓時那禮貌討好的笑容完全是兩回事,真實得多了,簡直如陽光綻放。我在心裡嘆息了一聲,莫名地又響起ALAN同媽媽桑說的那句「又帥又年輕」,真是年輕啊。想到害他整整擔了一個小時的心,我不禁有點抱歉。
在對麵食鋪等了大半個小時,ALAN才興沖沖地來與我會合,滿臉「爽透了」的表情。
然後,他只盯了我一眼,便大叫起來:「你沒做!」
我瞪他一眼:「當然沒做……不過,你怎麼知道?」
「太浪費了。」他連連搖頭,「我聽人說,這裡的按摩師水準一流,如果『做』了,絕對是渾身舒泰,滿面紅光。一看你這面黃肌瘦的樣子,就知道受罪去了。唉,那男孩子肯定也夠失望的,還以為你對他沒興趣呢,真是按的人也無趣,被按的也無趣。」
我低著頭由他恥笑,想了想,到底好奇,問他:「你共花了多少錢?」
「一千泰銖。五百按摩,五百小費。」
我驚訝:「我也是一千塊。不過,按摩費是六百五,明明是同一家店,同樣是一小時推油,而且我還沒要『特殊服務』,為什麼會比你貴?」
「你要的是男生嘛。男的都比女的貴。」他仍在絮絮叨叨地搖頭,嘆氣:「太浪費了,一千塊,白扔了。要是只想做個普通推油,二百塊就足夠了,何必來這裡呢?」
「相差五倍?」我也有些肉疼起來,想了想,又問:「那麼人妖呢?人妖的價格是不是更貴?」
「人妖的主要服務是歌舞秀,淪落到按摩院來的很少,是稀罕物兒。價格是女人的幾倍甚至幾十倍。」
什麼?男的比女的貴已經夠離譜了,由男人改造出來的假女人,竟然比真女人要貴十幾倍,什麼道理?
但想一想也就理解了:人妖付出的代價更大,自然應該收穫更豐。奇貨可居嘛。
物以稀為貴的商品原則放在哪裡都適用。
第二天我另找了一家傳統的泰式按摩,一小時180B,真是便宜啊。
按摩女先為我洗了腳,換上拖鞋,然後帶我到按摩房。是一間很大的屋子,用布簾隔成一小間一小間,每張簾後是一個床墊,一個竹籃,服務員拿來衣裳給我更換,寬大的麻布衣裙。
然後按摩便開始了。我習慣地趴下,然而服務員卻示意我翻過來以仰躺的姿勢。她先開始捏腳,也是要用一點油的,但到腿部時便不再用了。除了指壓之外,她會手腳並用,用手抬高我的腳,一直高過她的頭頂,然後用她的腳掌抵住我大腿根開始揉壓,那種又酸痛又舒服的感覺啊,簡直筆墨無法形容。
接著她換了姿勢,兩手抓住我雙腳,用膝部頂住我腿根,以匍匐的姿勢扭轉我的身體,迫使我迎合她左翻右轉。我一邊艱難地配合著,一邊想入非非:這姿勢若是由一男一女做出來,可真是有種色情的意味。男人在享受著這樣按摩的時候,很難不「性」奮的吧?
但是這按摩的手法和力道確實很地道,腿筋得到了最大的舒緩,微疼,疼過之後如電流經過,渾身舒泰。而後是胳膊,是背,是頭,再讓人坐起來,用肘壓法再捏頸窩,將人扭得翻來轉去,扭曲成各種平時獨自不可能完成的姿勢。當她放開手時,我渾身松得就跟散了架一樣,直挺挺地向後仰摔在墊子上,把她嚇了一跳,而後咯咯地笑起來。
(我要負責任地說,這是我平生享受過的最舒服的一次按摩。回國後又特地找過幾家昂貴的泰式按摩店,但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出了按摩店一拐彎,看到又一家「馬殺雞」,招貼畫上卻非俊男美女,而是無數游弋的小魚。一不做二不休,我決定要試就試全套,男的女的色情的傳統的都試過了,小魚按摩也不能錯過吧?
魚按摩比人手貴多了,十分鐘就要100B,同色情服務畫等號。我旨在體驗,當然照最低標準來,只選了十分鐘的那種。
同所有按摩房一樣,服務員先為你洗腳換拖鞋,然後進入正題。
一隻巨大的魚缸嵌在石槽里,沿上設著台階坐墊。坐定,將雙腳放入魚缸,裡面數百條小指粗細的小魚立刻聚攏來,不住嘬喋你的腳部和小腿,仿佛小竹籤在輕輕扎,又癢又舒服,讓人忍不住驚怪地笑起來。
我努力分開腳指,小魚便直接溜進指縫間嘬吮,癢不可耐,卻又讓人舒服得不願意再站起來。
坐在對面的一個女孩來自紐西蘭,然而攀談起來,才知籍貫天津,會講國語但不會寫。而旁邊的一對年輕情侶來自瑞士,就沒亞洲人那麼隱忍了,不住地發出各種呻吟、尖叫、嬉笑,聲音宛如高潮,令我跟亞洲女心照不宣地對視而笑……
這之後的幾天,我又做了許多花錢不消費的傻事:比如花二百元門票跑到GAY吧去要一杯威士忌加冰,坐在吧凳上看滿場的帥哥卿卿我我,卻沒人對我甩上一眼;又或是去酒吧看裸男秀,但是不等一杯天價飲料喝完就趕緊離場,因為秀完之後,照規矩客人需要選一位看中的舞男陪聊,當然,價格也是驚人的……
有個小插曲,進GAY吧時曾兩次被人攔住查護照,我起初有些惱火,因為前面幾個老外都是大搖大擺進去,為什麼偏偏到我就被攔阻。後來聽到服務人員解釋才知道,因為泰國法律規定:18歲以下不可進入酒吧,所以他們要求我出示身份證明。
難道我看起來不滿18歲?雖然說中國人的年齡看起來是個謎,但這樣的誤會還是讓我盲目地開心好一陣子。
入夜,各酒吧秀場的表演開始了,台子前滿滿的都是人,摩肩接踵地站立,翹首企盼,比任何一場明星秀更來得隆重,而觀眾們亦比一般追星族們更加虔誠踴躍。因為等待的不只是表演(那只是前戲),而是艷遇。
見慣不驚的人妖歌舞表演,歌藝不錯,但也不見得特別出彩,其間不乏觀眾互動與性暗示。歌舞后,男士們開始捉對親熱,我走了。
ALAN說得對,曼谷真是一個色情之都,尤其到了夜晚,是如此光怪陸離,香艷綺麗。然而,我只是一個過客,永遠站在櫥窗外對著玻璃屏後的流光溢彩揮揮手。
但,我畢竟是經歷過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