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龍窯

2024-10-09 01:17:41 作者: 西嶺雪

  李望最掛心的事自然是青花的案子。青松來電話說,昨天晚上小麥忽然回瑤里了,青松特意假裝在河上放竹排,守著渡口看小麥做什麼。

  直到天擦黑,才看到小麥推著一輛獨輪車往鎮外去。青松悄悄跟在後面,一直跟到山上。但是天太黑,路太靜,他怕這樣跟下去會被發現,只好停步了。

  青松問:「望哥,這樣算不算可疑行為?」

  「非常可疑。」李望鼓勵他,「小松,你做得很好。你幫我繼續盯著小麥,我明天就去古鎮。」

  麥嬸說過,小麥從進城後,已經十年沒有回過古鎮了。自己剛剛找他們調查青花的案子,他就趕著還鄉,絕對有古怪。

  次日早晨一上班,李望就打了請假報告,果然蔣洪說:「正想跟你說,讓你去省上特訓呢。」

  「我有急事要去趟鄉下。」

  李望說的「鄉下」是指瑤里古鎮。然而方方卻會錯了意,故態重萌地說起酸話來:「是去婺源吧?裴玉衡不是說要把楚雄的骨灰送回思溪嗎,你這算是護花的還是抬靈的?你當是關雲長里送嫂呢,要是楚雄真的在天有靈,看見你只怕還不高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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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望冷冷橫她一眼,卻不解釋,只對著蔣洪說:「這件事很重要,蔣隊,請你無論如何准我假。」

  這樣的認真鄭重,連蔣洪也有點被嚇到了,只得說:「李望,你這個月請假次數可有點多,自己注意啊。」

  方方悔得幾乎想咬掉自己舌頭,怎麼就那麼賤,就那麼管不住自己呢。李望越不待見自己,自己越要惹人嫌,說那些沒用的話做什麼,這不是存心把他越推越遠嗎?他要放棄特訓是他的事,他不想升職也是他的選擇,連蔣洪都准他放假,自己裹什麼亂,讓他當眾橫自己這麼一眼,不說話比說話還讓人下不來呢,這不是當眾丟醜,存心讓大家知道李望煩自己嗎?

  李望可顧不了方方這些百轉千回的心思,請了假轉身便走,仿佛十萬火急,一分鐘也不願耽擱。

  也難怪,他已經查了十年了,到今天才約略有點眉目,打了草,驚了蛇,引出一點點草灰蛇線。接下來,他只要沿著蛇線查下去,也許就可以見到青花了。

  這種時候,別說特訓、升職,就是做警察局長也無法動搖他的決心。

  到瑤里已是中午,青松看到李望,有些敗興地說:「李哥,你怎麼才來啊,小麥已經走了。」

  「去哪兒了?」

  「回城唄。今天早晨的頭班車,我一直跟他到車站,看著他上車才回來的。」

  「他行李多不?」

  「不多,就簡簡單單一個背包。」

  李望想一想,對青松說:「你先回家等我,我到麥田客棧轉轉看有什麼收穫,等下跟你匯合。」

  他再次走進麥田,故意東張西望,一臉焦急尷尬。

  麥嬸還記得他:「你不是前兩天剛來過?」

  「對不起大嬸,我上次來的時候丟了一隻手錶,不知道丟在哪兒了,您看見沒?」

  凡是開客棧的人最怕聽的就是客人丟東西,麥嬸立刻著急起來:「沒看見啊,你確定是在我家丟的?我家開店好幾年了,還從來沒丟過東西呢。」

  「大嬸您別急,我也不知道是在哪丟的,這不沿路都找找嘛,就想看看有沒有可能是落在客棧了。」

  「那手錶很名貴吧?」

  「也不是,就是早年的電子表,不值幾個錢,但對我很重要,有紀念意義的。您讓我再去我住過的房間走過的地方到處找找,行不?」

  麥嬸聽說手錶不值錢,長鬆了一口氣,知道沒有大事,遂改了口氣說:「行,你找吧,找著了最好,找不著,我也樂得去嫌。」

  李望遂從樓上到樓下細細看過,又往屋前屋後巡察一遍。在後院工具房外,他看到青松說的那輛獨輪手推車,車沿搭著帆布,車輪上全是泥;旁邊斜倚著一支鐵鍬,頭柄也都裹著泥,顯然有人剛剛用它下過苦力。

  小麥昨晚就是推了這輛車上山的吧?需要掘地三尺這麼嚴重,不問可知他想掩埋的那件東西有多重要。

  毀屍滅跡。

  李望本能地想起這幾個字,背上冷嗖嗖似爬過一條蛇。

  麥嬸跟過來:「找到沒?」

  「沒有。看來不是在客棧丟的,打擾大娘了,我再去別處找找。」

  李望寒暄著出來,在大水碓處找到青松:「你昨晚跟蹤小麥一直跟到哪裡?帶上鍬,咱們上山去。」

  「帶鍬幹什麼?」

  「小麥昨天上山時帶了鍬,如果不是挖什麼,就一定是埋什麼。」

  「明白了,他埋了什麼,咱們就挖什麼。」

  就要跟一位真正的刑警上山破案,青松十分興奮。迅速找了兩把鍬來,兩人雄糾糾地進山了。李望一路彎著腰尋找蛛絲馬跡,車輪的轍痕,踩斷的草莖,穿著膠鞋的腳印,漸漸走到山深處去。風過竹林,如龍吟細細,含混地講述著一個古老的故事。

  青松羨慕地問:「望哥,這就是追蹤術吧?我在電視劇里看過。」

  「不錯,根據小麥的身高、體重,車子的重量,車輪的直徑,還有昨天晚上的天氣情況,泥土的硬度,可以在這些痕跡中甄別出,這一組腳印是屬於小麥的,其餘的則無用。」

  「可是這一帶路面這麼硬,又都是浮土,什麼腳印都不見了,該怎麼找呢?」

  李望想了想,不答反問:「聽你爸媽說過,麥家在這山上原有一個窯場,你知不知道地方?」

  「知道,是一座龍窯,就在離這裡不遠。」

  「你帶我去。」

  兩人拐了一個彎,轉進山坳里去,青松叫起來:「又有車輪印了,小麥真的是往龍窯去的!」

  李望經過這段時間的惡補,已知道龍窯是一種著名的窯爐形式,窯體呈長條形,多半依山坡而建,由下自上,斜臥如龍,故稱龍窯,又叫蜈蚣窯,其歷史一直可以上溯到商朝。

  在山坡的一大片空地上,座落著已經廢棄的麥家窯場。窯膛推翻已經近十年了,龍頭、龍尾均殘破不全,只有窯床還依稀可辨,是座中型龍窯。床邊有新土,顯見剛有人挖掘過。

  李望只覺得一顆心怦怦跳。

  他知道自己找到了,真相就掩埋在這堆土的下面,會是什麼?

  「望哥,挖不?」青松摩拳擦掌。

  李望忽然猶豫了,要不要讓青松知道這一切其實是為了他姐姐?當真相出土,青松能承受得了嗎?如果,如果挖出來的,真是青花的屍體,他該怎麼辦?

  但是青松已經性急地挖了起來,李望只得說:「動作要輕,別破壞了證據。」

  「咔」一聲,鍬頭碰到了什麼。兩人停下來,改用手挖,不久觸到一張防水膠布。兩人各執一端,用力掀開,泥沙嘩啦啦撒下來,露出十幾樽瓷器來,瓶罐杯碟盡有,都是白地青花,繪著山水人家。

  青松大失所望:「是瓷器?小麥埋瓷器做什麼?難道是對作品不滿意?我們這邊的燒瓷人,燒出的瓷出了廢品,常會砸碎了一埋了事,算不得什麼稀罕事兒。不過,他搞得那麼神神秘秘的做什麼?」

  李望拿起一隻瓷瓶,羊脂般細膩白淨,雖然算不得什麼精品,但也絕非次品。他跟青松一樣在問:小麥埋瓷器做什麼?如果是出於對瓷器的不滿意,為什麼沒有砸碎?又何必要大老遠地從城裡趕回鄉下連夜掩埋?分明是因為他找他問話,才使他迫不及待地要掩埋些什麼。

  他隱瞞了自己會燒瓷的技能,隱瞞了青花瓷瓶的來歷,隱瞞了曾經追求過青花的事實,如今又想隱瞞這些瓷器——在他所有隱瞞的這些事之間,存在著什麼樣的聯繫?

  那隻花瓶的形狀,就跟楚雄買過的青花瓷瓶是一樣的,但圖案是普通的花鳥。李望用手指輕輕拂過鳥羽,感覺有一顆小小的心臟在瓶子中跳動。

  不需要專家鑑定也可以知道,這一隻瓶子,和畫著思溪煙水的那隻,出於同一個人之手。青花瓷瓶,果然就是青花拋給李望的信息,幸虧被他握住了,幸虧不曾錯過那暗示。這線索,將會帶青花重新回到他身邊。

  李望忽然情不自禁,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動作:將花瓶貼近自己的臉,仿佛要聽它說話。

  但他只聽到青松的說話:「望哥,現在怎麼做?」

  「取出兩件做證據,我拿回警局化驗。其餘的我們照原樣埋回去,不要打草驚蛇。還有,你要特別小心,不能泄露秘密,不要跟任何人說起這件事,並且要繼續幫我嚴密監視麥家的動靜。」

  「這是一個很大的案子嗎?」青松被李望嚴肅的口吻又搞得興奮起來。

  李望鄭重地點頭:「很大,很大,很重要的案子。」

  回程客車上,李望一直緊緊地抱著那兩隻瓷瓶,總感覺有一顆心在自己的懷中輕輕跳動。昏昏欲睡中,似有人在耳邊低語:李望,救我,救我。

  是青花。這聲音他絕不會聽錯。

  青花在向他求助。可是,她在哪裡?又讓他如何相救?

  他有點想見裴玉衡,想同她說說自己的新發現。並不是真希望她幫自己破案,而是青花的案子無法立項調查,讓他連個可以討論的人都沒有——方方會酸溜溜潑冷水,母親會絮叨叨念媽媽經,就連青松,他都不能對他說實話,以免重新揭開傷疤讓青花一家人再次痛苦。可是,他心裡憋了太多的話,好想找個人訴說。

  下了車,李望先將花瓶送往鑑證科,千叮萬囑要用最精密最高端科技做出全面鑑定,資料越周詳越好。接著就直奔了青花酒店,迫不及待要把第一手資料告知玉衡,然而前台告訴他:裴女士已經退房了。

  玉衡再次來到思溪。這回,她不是一個人,葉英開車送她過來的。

  婺源思溪是楚雄的老家,玉衡希望他的骨灰可以認祖歸宗,希望他的靈位可以擺在葉家老宅的供桌上,跟那些祖祖輩輩做伴。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楚雄的遺願,但是他臨死前買的最後一件禮物就是畫著思溪煙水的花瓶,可見有多麼想家。

  起初,葉英慣例想推故不去,但是禁不住玉衡請求,說這是她能為楚雄做的最後一件事,希望大哥成全。葉英到底無法拒絕,只得親自開車載玉衡還鄉。

  車子行駛在綿延山路間,滿目深綠,秋氣漸濃。玉衡緊緊抱著楚雄的骨灰,很久很久都沒有說話。這是她和葉英的第一次單獨相處,甚至可以說是兩人第一次真正相處。她終於有機會細細打量他,眉毛眼睛都與楚雄一般無二,只是神情略見滄桑,臉色青灰,眼瞼有黑眼圈,下巴有密密胡碴,但也許是沒睡好的緣故。

  是李望的電話打破了僵局。

  葉英聽見玉衡對著電話喁喁告知了行程安排,又寒暄幾句掛了電話,不由問:「是那個姓李的警察?不是已經結案了嗎?」

  「他只是問候我在哪裡,需不需要幫忙。」

  「他好像很關心你。」

  「他是個很認真也很正直的警察。」

  「正直」這個詞似乎刺痛了葉英,他想了想,又問:「你恨楚雄嗎?」

  「恨?為什麼?」

  「他掉包古董,還瞞著你跟前女友約會……」葉英感喟,「雖然他是我親弟弟,我也不得不說,楚雄,算不得正人君子。」

  「不會。是他讓我知道,愛情是這樣子的,原來愛上一個人,可以這麼深……如果你真愛過一個人,就會知道,不論發生什麼事,永遠也不會恨他。」

  「是不是一個人死了,就會在記憶中變得完美?」

  「我還是不能相信他真的死了,常常感到他就在我身邊,一直在陪著我。」玉衡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反問:「說些你與楚雄的故事吧。」

  「你想知道什麼?」

  「什麼都行,他小時候是個淘氣的孩子嗎,什麼時候去昌南的,為什麼要改姓楚?還有,他跟玲瓏……」玉衡猶豫一下,不知道該不該往下問。

  葉英的聲音忽然變得很溫柔:「你找玲瓏,問的也是這樣瑣碎。」

  玉衡心上一震。這一刻的葉英,連聲音都像極楚雄。

  他緩緩講述那些陳年往事,說幾句就要停一下,仿佛在努力回憶,又仿佛那些回憶讓他自己也覺得陌生,有種重溫的唏噓。

  「我們兩個小時候其實並不很像,楚雄比我晚生十幾分鐘,個頭要小一點點,頭髮也黃,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他很容易生病,一冬一夏都會感冒,打噴嚏的聲音很大,隔著一條街都聽得見。每次他感冒打噴嚏,姆媽就說:要把房頂震下來了喲。」

  葉英微笑,眼角有些濕潤。

  玉衡也微笑,雖然葉英說的都是她不知道的故事,可是不知怎的,對於那個黃毛小子楚雄,她並不覺得陌生。在葉家老宅,她見過他們的,兩兄弟穿著棉衣棉褲,胖嘟嘟一個追著一個跑進跑出。

  「五歲那年,爸爸過世,家境開始困窘。我們雖小,也知道母親承擔不來,大抵要將我們中一個送出去。弟弟突然變得很乖很懂事,也許他以為自己乖一些,就會躲過噩運。可是不,母親覺得乖巧的孩子在領養家庭比較會討大人歡心,偏偏選中他做犧牲品。弟弟離開婺源那天,是個大晴天,太陽光特別亮,晃得人睜不開眼睛。楚伯伯牽著小雄的手往村外走,媽媽跟在後頭抹眼淚,小雄一路走一路哭,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被遺棄,一直乞求說:媽媽別送我走,以後我會乖的,我會乖……」

  葉英忽然哽咽,幼時的傷是內傷,什麼時候觸動什麼時候疼。他分明很捨不得這個弟弟,二十幾年來一直為他的離開自責。

  玉衡滿心愴惻,可是又覺得哪裡不對勁,卻一時思索不明。

  停一下,葉英接著說:「上車前,媽媽緊緊摟抱小雄,哄他說:傻孩子,有什麼好哭?昌南是城市,你進了城,會見大世面,會進城裡學校,將來有城市戶口,找份城裡工作,那時候再賺大錢回來孝敬媽媽,誰不誇你能幹?咱們徽商,世世代代都是走出去才會有出息,還怕進城嗎?——媽媽那些話其實挺深奧,說是哄兒子,不如說哄自己,可是他都聽懂了,一字不落,刻骨銘心,一直都忘不了。」

  葉英的敘述相當生動,玉衡仿佛清清楚楚看到那一幕,連小雄臉上的淚珠都看得真切。

  「楚雄去到昌南養父母家,自知過繼兒不比親生兒,從此不再如幼童時淘氣,開始乖乖聽話,很小就懂得看人眼色,上學後更是發奮,從小一到大四,成績永遠名列前茅。他一直記著母親的話,要像徽商的祖先那樣衣錦還鄉。他忘不了自己是個棄兒,既要報答城裡父母的養育之恩,又要回應生母的殷殷期望,一點不敢懈怠,什麼都要做到最好。」

  玉衡忍不住打斷:「過繼,也不能算作棄兒。」是一種維護的口吻。

  葉英微微一愣,並不爭辯,只三言兩語結束講述:「大四臨近畢業那年寒假,他第一次帶女朋友回思溪介紹給母親,原商定要在畢業後就結婚的,誰知道玲瓏突然宣布分手,說要嫁給我這個魯男子。楚雄失戀,從此跟家裡斷絕關係,再也沒回過婺源,也不通音信,連母親過世,我都不知如何通知他。」

  玉衡暗暗心驚,按說這該是葉英人生中最甜蜜的一刻,然而他的語氣里殊無喜悅,倒像是咬牙切齒。

  她試圖安慰他:「你怨他沒有盡人子之孝?也許是因為他覺得無法面對,畢竟是你搶了他女朋友,難怪他負氣。」

  「你還是幫他。」葉英嘆息,「在你眼裡,無論楚雄做錯什麼,都是可以原諒吧?」

  「是。如果他能活轉來,無論他做錯什麼,我都會原諒。」玉衡到底還是落淚,「現在,我甚至沒有機會選擇原諒或不原諒。」

  葉英忽然伸出手來,似乎想擁抱她,但是碰觸到她肩的一剎那,卻繞過她身體去按了個鈕,搖下車窗來。

  然而玉衡卻敏感地覺得,這一定不是他的本意。他的身體發出那麼強烈的信息,分明想擁她入懷。奇就奇在,方才那一刻,她也差點順勢伏在他胸前,盡情哭泣。

  兩個人一時都沉默下來,卻不是尷尬,小小車廂里那種親切的氛圍越來越濃,熟悉得就好像從前任一個夜晚,她同楚雄一起參加晚宴或是看過電影後同車回家。

  他同她,再也不能一起回家了。

  停一下,她開始主動出擊:「那你恨他嗎?」

  「什麼?」

  「楚雄瞞著你聯繫何玲瓏,你會不會恨他?」

  「生氣難免,不過人都死了,還恨什麼恨?」葉英輕描淡寫。

  「從楚雄離家後,你們一直沒聯繫過?這次來江西,也沒見過面嗎?」

  「你是指他生前還是死後?」

  葉英分明已經刺蝟般豎起一身的防衛。玉衡知道不可能問出什麼來,但她總是覺得葉英夫妻兩個有隱瞞。他在案發時間內出現在案發現場,又換裝逃離,一切僅僅是巧合嗎?

  她不肯相信。但是如何才能讓他說真話?

  葉英不給她機會再發問,擺出老調常談來安慰她:「時間是百症良藥,過段日子都會忘記的。」

  「那是多久?」

  「樂觀的人一杯酒後就沒事了,悲觀長情的人或要糾結一年半載,像你……」他猶豫一下,仿佛在認真計算,過一會終於說,「你這樣的人,大概一輩子也不會真正忘記,但是隨著時間過去,心痛的感覺總會慢慢好轉。你獨立又能幹,一切不成問題。」

  玉衡忍不住諷刺:「你好像很替我著想。」

  葉英不理會她的譏諷,認真建議:「去旅行吧,巴黎羅浮宮,印度瓦拉納西,柬埔寨的吳哥窟,都是好選擇。人在風景中行走,心情總會舒展些。」

  玉衡有些感動,這位兄長似乎真心在替她考慮。

  車子抄小路穿過田間,路邊有頭牛在悶頭吃草,葉英忽然伸出頭去打個招呼:「哞!」

  老黃牛十分配合,揚起頭回敬一聲:「哞!」

  玉衡終於破啼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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