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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硬幣遊戲

2024-10-05 21:59:49 作者: 淮沐

  從咖啡館出來,謝意趕了最末班公交回了郊區小別墅。

  

  陳年今晚沒打算回去,和陳日安兩人繼續沿著小道慢悠悠地走回臨山春盛。

  走過古榕樹下的井蓋時,他才有些恍惚地意識到,昨夜,他和陳日安也是走在這樣的場景里。

  當時,兩人剛剛解了些心結,還處在一種半尷尬的境地里,從體育館走回酒店不過十分鐘的距離,卻被他們硬生生地走了近半小時。

  但今夜,這種既熟悉又陌生的距離,因為日安公司,也因為謝意的出現,被一下衝撞開了。

  陳年心裡漸漸踏實,手往褲兜里一插,竟被他摸出來一塊小巧的硬幣。

  應該是做《硬幣》這首歌的時候,林磷美名其曰有實物更有靈感,硬塞給他的。

  既然拿出來了,陳年酒窩露了又露,把硬幣舉到陳日安眼前。

  「您還記得嗎?硬幣遊戲。」

  陳日安瞬間會意一笑。

  這是獨屬於他們父子倆的秘密遊戲。

  小時候,陳日安身上總會存著一兩個硬幣。

  每當他需要陳年做選擇,而陳年又剛好陷入糾結時,他就會把這枚硬幣拿出來。

  正反兩面,不是選項A,就是選項B。

  小陳年皺著眉,遲遲不敢拋下硬幣。

  這時,陳日安便會替他拋,無論結果如何,他都必須按照硬幣的指示去做。

  「其實硬幣看似是正反的矛盾關係,但它們之間是有一個聯通處的。」陳日安彎下身子,揉了揉小陳年的發頂,安慰他,「沒關係的,或許有一天,你就會懂了。」

  小陳年還是滿臉疑惑和不甘心。

  他踮起腳,想要從陳日安手裡搶過那枚硬幣,重新再拋一次。

  卻被陳日安靈巧地躲過。

  硬幣被收進了陳日安的口袋裡,無論小陳年如何費盡心思,他怎麼都摸不出來。無奈,他只好認了硬幣替自己做出來的選擇。

  只是還嘟著小嘴,頗有些不服輸的意思。

  陳日安瞅著他,眼神裡帶著溫柔:「你有沒有想過,在你決定要拋下這枚硬幣的時候,就是一個選擇?而你其實對A和B,內心也有一個傾向性選擇?」

  他輕笑,點到為止:「好了,今天的硬幣遊戲就玩到這,下次咱們再繼續!」

  說著,他托起小陳年的胳肢窩,把他高高盪起來,盪過鋪滿落葉的井蓋。

  飛起來的感覺特別美妙,小陳年「咯吱咯吱」笑起來,一下便忘了剛剛的糾結。

  後來,他漸漸長大,硬幣遊戲被劃入了童年的回憶里,他也慢慢地學會了自己果斷地做好選擇,理性地接受結果。

  陳日安和硬幣被遺忘在臨山的某個夏夜,無論他怎麼找,也都找不回來了。

  直到某一天,他讀到了一位作家寫的博爾赫斯,看到他往海底扔了一枚硬幣,有位富商花費數年時間和心血,就是為了打撈這枚落於海的硬幣。

  他想到了自己,也想到了陳日安。

  《硬幣》這首歌由此誕生。

  是從前的陳日安教會他,可能是無限的,人生也是。

  而他為了這一份無限,平生第一次,也萌生了想要去打撈那一枚沉落海底數年的硬幣。

  如果——

  陳日安願意陪他一起尋找的話。

  陳年把硬幣放入掌心,目光熾熱,帶著些陳日安看不太明朗的光亮。

  惶然間,他聽見陳年說,爸,這一次,換我來投。

  「你想選擇什麼?」陳日安聽見了自己顫抖的聲音。

  「這是您的選擇。」

  陳年抬手,硬幣在空中被擲盪出一個漂亮的花圈,最後重新落進他的手心,「選擇,日安公司需要不需要我們的幫忙。」

  陳日安眼睛驀地睜大了。

  他以為,自己的淡然自若能夠將這件事輕巧地揭過去。

  可——

  「你怎麼……」

  「都說知子莫如父,可爸,咱們畢竟也滿打滿算相處了二十年,您當我真的還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嗎?」

  沒等他回應,陳年又兀自說了下去:「何況,您不是總是念叨著要我回去繼承公司?敢情想讓我繼承個破爛公司?」

  「不過事先說好了,我們只能盡力幫公司看能不能絕地反擊,但後面您如果還想我回去公司上班,就是冷鍋里冒熱氣兒了。」

  不可能的事。

  「你……我……」陳日安被堵得無話可說。

  半晌,他在陳年誠摯又認真的眼神里敗下陣來,吐了口濁氣,他攤開手:「你把結果打開吧。」

  聞言,陳年眼神更亮了,酒窩深深:「那說好了,爸。」

  陳年的反應太過堅定,好像一定能選到他想要的那一面似的。

  陳日安的眼睛止不住往他手心瞟。

  總覺得有詐。

  可他已經答應了。

  「那還是老規矩,花兒那面是幫。」陳年說著,不再給他反悔的機會,移開了蓋在硬幣上的手。

  是花。

  陳日安深吸一口氣,想要拿起他手裡的硬幣。

  但陳年卻像小時候他待他那樣,靈巧地把手握住,往兜里一塞,硬幣就被他藏了起來。

  他還特意用他說過的話來噎他:「爸,您說過的,落子無悔,今天的遊戲就到這。」

  好小子,陳日安完全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無奈地笑了笑,他背起手,繼續往前走。

  「哎,怎麼說?」看見陳日安還是模稜兩可的態度,陳年一下慌了,「您可不能食言。」

  「知道了。」

  陳日安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我就讓白叔把國內的具體情況發給你。」

  哪知陳年對他充滿了不信任:「別回去了,就現在吧。」

  怕陳日安還不同意,他又說:「我也好讓我的小夥伴們集思廣益。」

  陳日安知道他和謝意有幾個朋友都是從事金融行業的,還有幾個是自己當了老闆的。

  他看見自家兒子還樂呵樂呵地站著看著自己,只好掏出手機,直接給白沙發了條語音消息。

  白沙那邊回得很快,陳年幾乎是不到一分鐘就收到了回復。

  「這下放心了吧?」陳日安哼哼,「要不是你真不是這塊的料,我何必總是要這麼執著自己干。」

  「哎哎哎,爸,您這話說的,也太沒良心了吧。」

  「胡說什麼呢!這不是還得順便查一查DSYU的人嗎!」

  「遵命!」

  陳年站定,看著陳日安慢騰騰的,微微佝著背,走進茫茫的夜色之中。

  兩人不再有言語交集。

  但——

  陳年心裡卻長嘆一聲。

  嘴硬的陳日安,我收到你的感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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