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請節哀

  做手術這天，天氣很晴朗，沈翩然很早就醒了。

  她一動，睡在她身邊的段承峻就跟著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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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著沈翩然，開口說：「你不要怕，我會在手術室門口等著你出來的。」

  這不過是安慰的話，沈翩然只是淡然地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麼。

  其實也沒有什麼好怕的，如果成功了，那她就是賺了，可以繼續活下去。

  但如果沒有成功，那也沒有什麼大不了，換個角度想，她也可以和媽媽重逢了。

  陳逸雲和戴教授的團隊都在準備，一大早就到病房看了沈翩然。

  「昨晚睡得好嗎？」

  「還可以。」

  確實是還可以，沈翩然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總比之前以為自己要死了好得多。

  她現在的心態很平和，也已經交代好了後事。

  只是她沒有通知秦詩約，只是設置了郵件，等到自己手術結束後，如果發生意外沒有醒來，那麼她的律師會發送給沈南景和秦詩約。

  她安排好了一切，只是沒有想到，這可能是生命的最後一刻，她卻還在和段承峻一起度過。

  段承峻這些天沒有對她說過什麼重話，也沒有再提關於他家和沈家的各種糾葛，她沉默，他就在她身邊一起沉默。

  甚至還把電腦搬到了隔壁病房，時不時就會來看一眼沈翩然。

  沈翩然很想問一下他，為什麼要來醫院看著她呢？林靜夏難道不更需要他嗎？

  不過段承峻一貫能忍，之前自己不是也沒發現他喜歡葉初筱嗎？

  林靜夏和葉初筱長得這麼相像，說不定是葉初筱的替代品罷了，又能得到段承峻的真心呢？

  她們都一樣的可憐。

  這幾天段承峻一直在醫院，齊均州也在，但即使是這樣，齊均州都藏得很好，沒有讓他發現自己。

  齊均州大約已經想好了一個可以讓沈翩然脫身的計劃，表現得胸有成竹。

  「你放心，你會好起來的，戴教授只是不願意把話說得太滿，他是權威，什麼疑難雜症都見過，你相信他，也要相信我。」

  「好，我相信你們。」

  雖然沒有追問，但是沈翩然已經隱隱感受到了一些，只是自己能不能活下來還是未知數，就不必去追問了，反正如果她活著，總會知道的。

  沈翩然捫心自問過，如果不是小時候，她媽媽帶給她的影響至深，她確實沒有那麼想要活下去。

  她媽媽得了絕症不得不把她送回了沈家，但即使這樣，她還是在和病魔戰鬥，她非常努力，也非常堅強，就連迴光返照的時候，想的都是自己的女兒。

  她對沈翩然說：「回到沈家，你才能活下去，無論沈家怎麼對你，都要活下去。」

  沈翩然這些年一直在履行她和媽媽之間的約定。

  再痛苦也好，她第一反應也是想要活著。

  但是活著真的好痛苦，她找不到什麼寄託，只能幹巴巴地重複著自己對媽媽的承諾。

  只是這份承諾已經時過境遷，而沈翩然是真的覺得很痛。

  活著的痛苦正在一寸寸地凌遲她的心。

  也許繼續活下去還有不同的可能性，但迄今為止，她等到的更多的都是傷害。

  如果她的身體真的撐不住，在另一邊的世界和媽媽重逢的話，不要怪罪自己啊……

  被推進手術室之前，沈翩然對著段承峻搖了搖頭：「不用送我進去。」

  段承峻握緊了她的手，眼眶有些發紅，他想說點什麼，但卻沒能說出口。

  護工走進來，示意要帶沈翩然去手術室了，讓段承峻鬆開手。

  「不用送我。」

  沈翩然看著他慢慢的鬆開了自己的手，再次重複著，隨後安靜地閉上了眼睛。

  耳邊傳來了推送的聲音，緩慢卻堅定。

  不知道這會不會是和段承峻的最後一面呢？

  如果可以，真希望沒有相逢，所以下輩子不要再見了吧。

  沈翩然這麼想著，她的腦子裡慢慢閃回著過去的記憶，似乎從出生到現在，她的每一步都在被別人推著走。

  媽媽想要她這個孩子，即使是私生子也要生下來。

  沈家因為她是私生子而不待見她。

  媽媽想要她活下去，所以她拼了命的努力。

  段承峻和沈南景有自己的目的所以欺騙她，明知道被欺騙，她卻無能為力。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她的身體已經不受別人控制了，她已經罷工。

  很奇怪，一般人做手術是不是會覺得緊張？而她只覺得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寧。

  「翩然……」

  她聽到段承峻的聲音，他又追了出來。

  「翩然……」

  他鍥而不捨地喊著她的名字，非要逼著推她的護工停了下來。

  也逼著她再次睜開了眼睛。

  「這是離婚協議書，」段承峻抓緊這份合同，協議書的一邊已經因為用力而變得扭曲，「我已經簽字了，你一定要活下去！」

  她曾經夢寐以求的簽字，就這麼突然達成了。

  沈翩然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應該用什麼表情，有這份離婚協議，至少她就自由了。

  「謝謝你。」

  也許是為了不讓沈翩然留下什麼遺憾吧，段承峻也決定成全她了。

  他們兩個又何必相互怨恨呢，明明都是受害者。

  段承峻又突然抓緊了她的手指，又重複著說著：「你要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聽到沒有？」

  沈翩然沉默地看著他，還沒說什麼，就被護工打斷了。

  「對不起啊，手術要開始了，家屬麻煩在外面等候吧。」

  手術室很大，頭頂上的燈光刺眼，她緩緩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她真心地想著，如果可以，不要醒來了吧。

  十幾個小時過會，手術室的燈終於熄滅。

  段承峻只覺得手腳冰涼，腦子都不能思考，只能直勾勾地盯著手術室的門看。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門終於被推開，戴教授從裡面

  走了出來。

  他戴著口罩，看不出表情。

  段承峻想過去詢問情況，但只覺得自己的腳有千斤重，完全挪不動步子。

  只能看著戴教授朝著他走了過來。

  他說：「對不起，我們盡力了，請節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