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前塵往事，罪在今朝（四）

  很快，黏液從他的口鼻溢出，喉嚨處不斷的做出吞咽的動作，任由「嘎吱嘎吱」的聲音迴蕩在空寂的牢獄裡。

  氧氣從大腦里被剝離、消失，直至神志不清，直至那威嚴的聲音開口：「停下。」

  前後過了幾秒，一秒，兩秒，還是十幾秒，他只知道當毛巾在他臉上剝離的時候，像是迷失在荒漠的旅人見到了渴望已久的水源一樣，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氧氣，仿佛要把這一輩子裡失去的都一個勁的吸回來。

  「你知道嗎？朕的長子去世了。」

  姬景貪婪的呼吸著，恍然不聞。

  

  「你知道，朕為什麼要來這裡嗎？」

  受刑的人呆呆的望著牢頂，腦子裡空白一片。

  「罷了。」手握權柄的皇帝微微搖頭，看向身後一直侍立的太醫，輕聲開口：「救他。」

  「是。」

  太醫恭敬答道，朝著姬景走了過去。

  男孩的臉上灰白一片，心裡湧出曾經的恐慌，身體的每一處都在不滿的叫器著，去爭奪體內可憐的空氣。

  滯澀的大腦僵硬的轉動，像是年久失修的房屋一樣，也許下一秒就會轟然崩塌。

  忽然，有溫暖的陽光照到了這搖搖欲墜的危房，緊接著，讓人討厭的東西從臉上拿開，一如當年一樣，男孩不顧一切的呼吸著來之不易的空氣。

  只不過這一次沒有身穿華服的皇帝，更沒有一直待命的太醫。

  而他被懲罰的罪名卻比上一次嚴重無數倍。

  只因他的出身，也因為他的出身。

  但這一次，他好歹沒有昏過去，沒有醒來之後面對整個世界都崩塌的無力感。

  他甚至還有餘力的利用內力強逼體內的水吐出來——只不過由於這該死的姿勢，他當然沒有成功。

  「申伊。」姬景忍不住咳嗽幾聲，強忍體內的不適，「停下。」

  一旁剛剛扔下毛巾的人一愣，顯然是沒有想到他居然還能開口說話。

  申伊盯著狼狽的男孩看了很久，才幽幽說道：「我果然打不過你。」

  說完，他竟然奇怪的開始幫姬景鬆綁，甚至伸手扶住了四肢無力的姬景，用內力幫他把沉積在體內的水吐了出來。

  姬景一邊咳嗽一邊有氣無力的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等。」

  申伊的話言簡意駭，卻讓姬景心裡一驚，毫不思索的將心裡話說了出來：「你不會等人來殺我吧。」

  話一出口，兩人都愣住了，姬景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傻子。

  果然，哪怕是在這麼多年後，面臨當初的刑罰的時候，他的心裡卻是還有那麼點恐慌。

  不知道是不是本著打一棒子就給一顆甜棗的想法，前世因為失手打碎杯盞而經歷嚴酷酷刑的姬景，是在一個溫暖舒適的房裡醒來的。

  侍奉貴人的奴才見過無數個像這樣一樣華麗的房間，卻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躺在雕刻精美的床上，蓋著滿是刺繡的軟被。

  更沒有想過，身邊有人隨侍，徹夜不眠，只為了在他醒來的時候照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