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露餡
2024-10-05 20:41:58
作者: 一日瑾花
深夜,張如蘭看著從匆忙從外面回來的春翠,厲聲道:「去哪了?」
春翠嚇了一個激靈,顫巍巍地從背後拿出油紙裹的點心,結結巴巴的說道:「我,我,我去買了點綠豆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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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如蘭一把扯過油紙包,急躁地把紙扯開,確認是綠豆糕後,惡狠狠地扔在地上,仍不解氣,又踩了幾腳才作罷。
春翠嚇的大氣不敢出。
張如蘭陰沉著臉:「來人呢,給我掌嘴。讓她貪吃!」
春翠嚇得臉色蒼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小姐繞我這次吧,我下次不敢了。」
張如蘭哪肯作罷,她揮揮手,身後閃出一個膀大腰圓的家丁不由分說地拽起春翠的衣領,將她粗暴地拖到一旁,掄起巴掌「啪啪啪」地扇起春翠的臉頰。每一巴掌都用力極猛,仿佛要將春翠的臉打得變形。春翠痛得大聲慘叫,她掙扎著想要掙脫家丁的束縛,但無奈力量懸殊,只能任人宰割。周遭的家僕側目而視,顫巍巍地低著頭,無人敢上前阻止。張如蘭似乎還不解恨,她惡狠狠地盯著春翠:「打,打到我說停為止。」
深夜書房中,陳確把藥渣擺到周時桉跟前,訝異道:「找大夫看過說是,安胎藥!」
周時桉挑眉:「確定?」
陳確篤定:「裡面有紫蘇和砂仁,大夫說,適用於氣滯之胎動不安,肯定錯不了。」
周時桉低頭沉思。
陳確道:「……一個沒出閣的姑娘有了身孕,還日日安胎,這孩子可金貴得很。」
周時桉冷哼一聲:「與其說孩子金貴,倒不如說孩子的生父金貴。」。
兩人的目光在黑暗中交匯,已有所悟。
陳確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懼:「……難道說,張似隆知道了孩子的生父是誰?他極力想要保護這個孩子,甚至還想為孩子找一個合適的爹?這,這實在是太詭異了。難不成,孩子的生父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身份?」
周時桉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緩緩開口:「張如蘭的宅子裡除了春翠,還有我們的人麼?」
陳確道:「張似隆警覺得很,近身的人都是從上海帶過來的,我們就只能安排些打雜的人,除了春翠,還有個漿洗的豐嬸。」
周時桉點點頭:「……不管孩子生父是誰,這個秘密,恐怕比我們想像的要深得多。我們得小心行事,別被捲入了這場渾水。」
周家老宅張燈結彩,甚是喜慶熱鬧,周家三少爺娶親了,據說新娘是來自上海的大戶人家的小姐,雖為二房,但地位卻絲毫不遜於正妻。
宅內賓客雲集,余川的名流顯貴們紛紛前來祝賀。周時桉身穿紅色的喜服,站在人群中……新娘的轎子緩緩抬入老宅,她的面紗輕輕掀起一角,露出了那絕美的容顏。那雙含情杏眼若有似無的看向周時桉。
他身材修長挺拔,皮膚白皙如玉,透出一股子清冷的貴氣;一雙深邃的眼眸宛如寒潭,深不見底。
周時桉看了她一眼,露出似有若無的笑,張如蘭忐忑不安,仿佛他的目光能透視人心。她迅速合上幔帳,一顆心突突的跳著。
張似隆原本中意費家二爺。費啟銘至今未取,又身居要職,人也風流倜儻。但是費家是貴胄之家,自視甚高,而她又懷有身孕,萬一被費家察覺……實在不敢冒險。
余川周家雖然盛名在外,但是周時桉是庶子,生母成謎。好在周老爺子對周時桉甚是重視,家裡的諸多生意一併交由周時桉打理,這麼多年經營,誰人不知余川周三爺。即便周時桉算是退而求其次的選擇,可眼下,也由不得她。想到這,張如蘭扶住肚子,遂嘆口氣。世事艱難,亂世亦難,她需得把孩子安全生下來,再做籌謀。
宅子熱鬧非凡,許姜南也趁人多混了進來,看著一身喜服的周時桉坦然自處的樣子,許姜南心下悵然。
她生死不明,周時桉居然還有心情娶親,想來,費明月說的對,周家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除之而後快。許姜南裝扮成送冰的長工,混在人群眾並不起眼,可是,桂兒依然覺察到了她,他躲在暗處,目光隨著許姜南來來去去的身影轉了幾圈,最終,他還是忍不住告訴了江侑行:「你瞧,江爺。那個人像不像三少奶奶?」
江侑行儼然一副糟老頭子的模樣,留著八字鬍,頭髮花白,穿了一身補丁落補丁的麻布衣,顫顫巍巍的推著泔水車,一步三晃,就連周時桉都未必能認得出他。
但是桂兒不一樣,他靠聞。
所以當桂兒找到他,指著一個身材矮小的男人說是許姜南時,江侑行並沒有懷疑,甚至覺得那人就是許姜南。
許姜南正在挑冰塊,猛地回頭,只見桂兒站在不遠處,眼神複雜地盯著她。許姜南的心猛地一緊,驚恐的地扔掉手中的扁擔,轉身就往宅子外面跑去。
桂兒疾步追了上來。
許姜南著急忙慌的跑進一個窄巷,還沒帶回過神,只覺得一雙有力的打手扣住了她的脖頸,捂住她的嘴巴,把她從巷子裡拖進車裡,一路疾馳!
許姜南驚慌不安,用手死命的扒開扣在自己脖頸上的大手……好在那人鬆開了,許姜南看到一雙精光的眼睛,透著寒意。
「你好,許姜安,不,我應該叫你三少奶奶。」男人扯掉她的假絡腮鬍,拿掉她的破氈帽,嫌棄道:「三伏天帶個帽子,你也不嫌熱。」
許姜南驚魂未定,她不認得眼前的男人。但是聽男人的口氣,似乎熟悉她。
許姜南默不作聲。再看周遭,是間破舊的民房。
江侑行瞧她不安的眼神,正色道:「……你不會是真失憶了吧!」
先前陳確告訴過他,許姜南失憶了,不記得自己是周家三少奶奶,甚至不記得自己是誰?江侑行覺得甚是可笑,他瞧著眼前的許姜南,調侃道:「自我介紹一下,江侑行。」說罷,江侑行把自己的一身喬裝的行頭扯掉,露出真實面目。
許姜南不可置信的看著江侑行從一個駝背的老頭,瞬間變成了一個身材挺拔的年輕人。
江侑行將信將疑:「真不認識我?」
失憶?鬼才信。
江侑行直言不諱:「是我把你打傷,扔進江里的。」
許姜南一驚。
江侑行緊緊扣住她的手腕:「想跑,來不及了!」
「你想幹嘛?」許姜南掙脫他的手,遠遠的躲在牆角,矢口否認:「你認錯認了,我不是許姜南的,也不認識許姜南。」
江侑行哪裡肯信,步步逼近,陰沉著臉道:「你還真是命大,這樣都死不了。」
許姜南心跳加速,惶恐道:「我真的不是許姜南。你說,是你把許姜南打傷扔進江里的。冒昧地問下,你傷許姜南哪了?」
江侑行挑眉,並不言語。
許姜南啞聲道:「我身上並無傷口。真的。所以,我並不是許姜南。」
江侑行的餘光瞄到許姜南的左肩上,琢磨這許姜南這句話的真假。
許姜南穿了件灰綠色的對襟苧布衫,為了掩飾身份,她在臉上塗抹了些許鍋底灰,使那張原本柔美的臉龐變得模糊不清。
江侑行把許姜南逼到角落,厲聲道:「脫!」
許姜南顫巍巍的去解衣扣,啞聲道:「倘若我真的不是許姜南,你能放我走嗎?」
她在故意拖延時間。
江侑行冷笑道:「周時桉今日忙著娶親,顧不上你。你別妄想他能趕來救你。」
「我不是許姜南。」
江侑行厭惡她嘴硬,一把揪住她的衣領,扯開她的衣服,露出左肩……蔥白如新,並無傷口!
江侑行一愣,他明明捅了她一刀,這才多久,居然連個傷疤都沒有,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許姜南驚呼一聲,迅速把衣服整理好,抱著臂膀,怒目而視:「瞧見了?我都說了我不是許姜南。」
「你真的不是許姜南?」江侑行微微一笑,那笑容似有似無,透露著一絲陰厲,在靜謐的空間裡顯得尤為詭異:「那我就更不能留你了。」
許姜南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恐懼感,不安如潮水般湧來,讓她無法呼吸,顫抖著說道:「你……你想幹什麼?」
江侑行沒有回答,他只是靜靜地盯著許姜南,那眼神仿佛能穿透她的靈魂。許姜南感到自己的心跳聲在耳邊迴蕩,她知道自己必須儘快想出辦法,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就在她準備拼命掙扎的時候,突然,門被踹開了。
周時桉赫然出現在門口,他沉聲問道:「阿行,你想幹什麼?」
江侑行愣住了。
許姜南看著走近的周時桉,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個逃脫的好機會。她迅速站起來,向門口衝去。然而,當她即將觸及門把手的時候,江侑行的聲音卻在她耳邊響起:「你以為你能逃得掉嗎?」
許姜南的身體瞬間僵硬。
周時桉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把她緊緊地箍在懷裡。
她深吸了一口氣,平復內心的恐懼,無懼地迎上周時桉炙熱的目光,辯解道:「我真的不是許姜南!」
江侑行緩緩轉過身來,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戲謔和冷酷:「你說不是,就不是麼?沒人會信。」
許姜南明白,自己已無退路了。
兩個時辰前,周家老宅還張燈結彩,此刻冷冷清清,賓客盡數散去,徒留寂寥。
兩個時辰前,拜過天地的張如蘭剛進屋,突然,下腹一陣絞痛,頹然倒地,嚇得丫鬟連連驚叫:「……血,血,血。來人了,不好了,新娘子流血了。」
喜慶熱鬧的周家老宅突然慌亂起來,眾人湧向新房,只見新娘子躺在地上,腳下獻血淋漓,染紅了地毯,人群中有個老嬤嬤驚呼:「……新娘子小產了!」
這一喊不要緊,趕過來的周西自醒瞬間火冒三丈:「胡說八道。」
陸西鳳趕緊命人去請大夫,又讓人把張如蘭扶到床上。
張如蘭臉色慘白,冷汗津津,顫聲說:「麻煩把我爹找來。」
丫鬟看向陸西鳳。
陸西鳳權當沒聽見,完全不理會張如蘭,她是過來人,看張如蘭這境況,依然明了,只道:「你有身孕?何時的事情!」
張如蘭閉口不言。
大夫診了脈,對著周自醒耳語了幾句,氣的周自醒渾身發抖。
不肖會,張似隆便趕到了,帶著一眾家僕。
周自醒勃然大怒:「你們來余川不過半個月,女兒卻有一個月身孕,合著你是想讓我們周家給你收拾爛攤子。」
張似隆黑著臉,拱手道:「周兄莫氣,我也是今時今日才知道。實在丟人的很。還望周兄體諒,讓我把這不孝女帶回去,好好問問,那個登徒子到底是誰,也好同周家有個交代。」
「那可不行?」周時桉站出來反對,他施禮道:「如今我同你家女兒已經禮成,張如蘭是我們周家的人,要問也是我來問。還輪不到你們張家插手。」
張似隆一驚,打量著眼前的周時桉,他看似彬彬有禮,語氣卻絲毫不謙讓。
「賢婿說笑了,如今這情景,她需得好好將養一番,留在府上,人多口雜,多有不便,不如我先帶回去……」
「在我們余川,嫁出去的女兒可沒有回娘家養胎的道理。雖說孩子不是我的,可岳父指定讓我背這口黑鍋,我要不穩穩的接住,顯得我們周家不識抬舉,也不懂禮數,以後,我們周家還怎麼在余川立足。」
聽周時桉這麼一說,眾賓客竊竊私語,周自醒更氣了。張似隆這是在把周家的臉面掄在地上踩,周自醒豈能如他的願,大手一揮:「送客。」
周家並不退讓,張似隆黑下了臉,手下的一眾家僕迅速亮出傢伙什。
周自醒大驚,沒想到在余川地界上,張似隆敢這麼猖狂。
賓客並未散盡,看到拿著傢伙什的張似隆,甚是驚恐,生怕殃及無辜,遠遠的退出八丈遠。
周時桉看著自亂陣腳的張似隆,心裡冷笑,語氣依然委婉:「岳父,這是何必。親家之間哪能動刀動槍,多傷和氣。」
張似隆道:「我本不想如此。但是今日無論如何我要帶走女兒。」
周時桉冷笑著,上前附耳道:「活著,你肯定是帶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