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絕意

2024-10-05 20:41:42 作者: 一日瑾花

  許姜南從沉睡中緩緩睜開眼睛,四周一片漆黑,她的意識還未能完全清醒。突如其來的左肩劇痛像是一股銳利的刀割,讓許姜南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她試圖挪動身體,卻發現左肩幾乎失去了知覺,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痛得她咬緊牙關,額頭冒出汗珠。

  許姜南心中一驚,努力回憶起之前發生的事情,她在宅子裡被一個黑衣蒙面人伏擊,緊接著就是一陣劇痛襲來,然後她便失去了意識。

  現在,她被蒙著雙眼,無法辨識周圍的環境,只覺得周遭瀰漫著一股陰冷腐朽的氣息。她試圖活動一下身體,卻發現四肢無力,連最基本的動彈都變得異常困難。許姜南心中湧起一股不安,不知道自己究竟身處何處,對方究竟是誰?

  就在這時,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傳入他的耳中。許姜南心頭一緊,立刻警惕地屏住呼吸,努力抑制住內心的恐懼和慌亂!

  對方似乎不止一個人。

  她屏息凝氣……

  對方壓低聲音:「這娘們咋整,瞧著受傷挺嚴重,要不要找個大夫來瞧瞧!」

  

  「咱爺的意思,看她的造化。要是實在沒挺過來,就給扔亂墳崗去。」

  「周家那邊有動靜麼……」

  他們壓的聲音更低,許姜南幾乎聽不到。

  「二位爺,我想見見你們江堂主。」

  對方沒有聲響,許姜南被蒙著雙眼,無法辨別對方的表情。再次試探道:「想必你們也清楚,江侑行與我家三爺情同手足,我既然已經知曉是江堂主所為,想必我家三爺也能猜到。」

  對方已經依舊沒有動靜,許姜南咬咬牙:「我死不足惜,只恐讓兩人生了嫌隙,還望二位爺知會一聲。」

  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腳步聲漸遠……

  許姜南被捆著丟了草垛上,此刻壓得手臂發麻,她忍著疼痛,挪動了一下,牽扯的傷口如撕裂般,她咬緊牙關,讓自己冷靜下來。

  過了半晌,細碎的腳步聲再次逼近,許姜南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蒙在眼上的黑布被扯開了,只見一個身影緩緩出現在她的視線,並非江侑行!那是一個身材高大,面容陰鷙的男子。他手中拿著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眼神中透露著冷酷和殘忍。

  許姜南心中一沉,緊緊咬住牙關,沒有吱聲。

  那男子開口:「敢問三少奶奶,是我們哪裡露出破綻麼?你怎麼就猜到了是我們江堂主。」

  許姜南直言不諱:「江堂主曉得。我曾告訴過他,這些,我早已經歷過。是他自己不信。」

  上一次,江侑行連同黃川想把她獻祭給「河神」,雖然不知道江侑行為什麼最後改了主意,但是許姜南明白,江侑行容不下她。

  「我哪有說不信,大嫂,你誤會我了。」門外突然響起的聲音,讓許姜南微微一愣。她抬頭望去,只見江侑行大步走了進來,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許姜南費力地欠身子,換了一個稍微舒服的姿勢,戲謔道:「都說你會死在余川,你還敢回來,你可真不怕死。」

  江侑行聞言,冷哼一聲:「瞧大嫂說的,這世人哪有不怕死的。不過,這次來余川,是為了給大嫂引薦兩位朋友。」

  說完朝外面擺了擺手:「讓他倆進來。」

  許姜南的眉頭微挑,江侑行看似玩世不恭,實則心思深沉,和周時桉比起來有過之而不及,他從不輕易表露自己的真實意圖。許姜南心中不禁生出一絲好奇,擔心他生么蛾子。

  許姜南緊緊地盯著門口,等待著那兩個人的出現。而江侑行則是一臉輕鬆地站在一旁,仿佛一切盡在他的掌控之中。

  當兩人邁入她的視線,她終於看清了他們的面孔——是黃川和黃荷葉。她的心中不禁一陣驚訝,沒想到他們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余川。

  「認識嗎?許姜南,許小姐。」江侑行玩味地看著黃川和黃荷葉。

  兩人對視了一眼,茫然地搖頭。

  江侑行挑眉:「不認識,怎麼可能!許小姐可對你倆熟悉得很。是吧,大嫂。」

  許姜南知道這是江侑行在試探她,警惕道:「廣州城的那把火,你到底是放了。」

  許姜南還以為,經她一說,江侑行會有所顧忌,三思之後,廣州城的這把火未必會放。結果看來,江侑行根本就是心狠手辣,膽大妄為,肆無忌憚。

  江有幸嘴角掛著一抹難以捉摸的笑意,嬉笑道:「瞧大嫂說的,怎麼可能是我放的呢?同我可無關係,大嫂你這般給我潑髒水,我甚是委屈。」他的聲音輕柔,卻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狡黠。說罷,他竟還厚顏無恥地試了試眼淚,那神情,仿佛真的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許姜南被他這副模樣氣得不輕,卻也無可奈何,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來。

  黃川拱手施禮:「敢問三少奶奶是不是到過廣州城。」

  許姜南直言:「這輩子,還未曾去過。但是我認得你。黃川!你原本同「陳釀糧」」黃掌柜的獨女黃玉鳳相好,誰料陳居實使詐,讓兒子陳善祥強娶了黃玉鳳,搶了陳釀糧的秘方,又把黃玉鳳做成人彘,丟在亂墳崗,任其自生自滅。所以,你才同江侑行聯手,火燒廣州城!」

  許姜南三言兩語把支離破碎的過往說了個清楚,黃川聽得目瞪口呆:「……你如何知曉!」

  江侑行一臉陰鷙看著許姜南!

  許姜南毫不畏懼地應著他的目光,直言道:「我告訴過江堂主,火燒廣州城我經歷過一遭。」轉頭對黃川說:「你火燒黃家祠堂的時候,我也在場。」

  黃川不可置否:「你方才說,你未曾去過!這會又說你在現場……前言不搭後語。」

  許姜南自知很難解釋,苦笑道:「即便我說出原因,你也未必懂。」

  「我懂!」江侑行掃了一眼許姜南,又望向黃川,冷冷道:「眼下,唯一的解釋就是……你倆早已暗通款曲!」

  「沒有,江爺!」黃川極力否認:「今天之前,我未曾見過三少奶奶。何來暗通款曲一說。」

  江侑行哪肯信,忽然手起刀落,血跡四濺,黃川瞪著眼睛,捂著脖頸轟然倒地。

  旁邊的黃荷葉還沒來及反應,醬油行反手一刀,直插心臟,小姑娘頃刻斃命。

  兩個活生生的人,瞬息之間,成了兩具屍體,血汩汩而出,瞬間染紅了許姜南腳下的稻草,一時間,房間內血腥味瀰漫,許姜南乾嘔起來,牽扯這傷口撕心裂肺的疼。

  江侑行蹲下來,慢里斯條地把刀上的血在許姜南衣擺上蹭乾淨,漫不經心的說道:「放心,大嫂,我會把這兄妹倆同他們的父母安葬在一起,對了,還有黃玉鳳,讓他們一家人團聚。」

  他簡直是魔鬼。

  許姜南瞪著他,怒道:「江侑行,荷葉才十四歲!你個人渣。」

  江侑行冷笑:「還說沒見過。連人家姓名年齡都清清楚楚。來自百年之後,哼,你以為我會像周時桉那般傻麼?你說什麼他都信,簡直是被下了降頭。」

  許姜南憤恨道:「你別做夢了,你殺不死我。即便我死了,也能從新來過,大不了再經歷一次這些糟心事,但是,倘若再重新來過,我第一個就想方設法殺了你,省得你再余川興風作浪,也省了三爺一顆子彈。」

  江侑行暴怒,黑著臉問:「你什麼意思。」

  「還不明白?」許姜南一字一句道:「將來,你,江侑行!會被周時桉一槍打死。」

  江侑行瞬間惱火,扯著許姜南的胳膊把她從草垛上提溜起來:「你以為我會信!就憑你,也想挑撥我和時桉的關係。你做夢!」

  江侑行的手正好攥著許姜安受傷的胳膊,疼的許姜南冷汗直冒。江侑行估計加重力道:「弄死你,易如反掌。但是,現在你還不能死,別激我,沒用。」

  許姜南兀自笑了:「早知道,當初就不救你了,省得你現在處處為難我。

  「救我?你少誆我。」江侑行挑眉。

  「你奄奄一息躺在上海女子學堂倉庫的時候,是我給你送藥送水送吃的,要不然你能安穩活到現在?」許姜南頓了頓:「給我使絆子!」

  江侑行冷笑:「你說是就是?我憑什麼信你。」

  許姜南嘆口氣:「我姑姑是上海女子學堂的教員,我也在那上學,那間廢棄的倉庫離我們宿舍很近。我也不確定是不是你,畢竟我救的那人臉腫得給豬頭一般。也看不出個人樣。」

  這時候還不忘編排他。江侑行心裡冷哼了一聲。

  許姜南繼續說道;「剛剛你靠近的時候,我看到你耳後有顆痣。才回想起來,那人耳後似乎也有顆痣。剛剛我說的時候,你沒否認,說明你確實受過傷,也確實在我們學堂廢棄的倉庫修養過一段時日,也吃過我送的藥喝過我送的水。所以,是我救了你。至於怎麼證明,很簡單,我最後一次給你送藥,留了個字條給你,上面寫著一日三次,每次兩粒!上面的字是我去開藥的時候,白青檀白醫生寫給我的,她以前是我們的校醫。消炎藥很難開,也很貴,三片消炎藥花了我一個月的伙食錢。哦,對了,白醫生的診所應該還開著,就在青陽路附近,你可以去問問。」

  許姜南說得有理有據,他不信都不行。

  「你不是說,你是百年後來的嗎。興許你是聽誰說過……誰知道是真是假。」

  許姜南苦笑:「這時候,你倒是覺得我是來自百年之後了。隨便吧,愛信不信。對了,現在幾時了,過了十二點了麼。」

  江侑行自兜里掏出懷表,看了一眼,說道:「還差五分鐘。」

  許姜南臉色蒼白,蔫道:「江堂主,我都這樣了,逃不了,能勞煩你讓人給我鬆了綁,我活泛活泛,手臂都麻了。」

  江侑行示意旁邊的人給許姜南鬆了綁。

  許姜南跌坐在草垛上,捂著傷口,自兜里掏出那截樹根,江侑行驚覺起來,後退了幾步,旁邊兩個手下趕緊把江侑行擋在身後。

  許姜南瞧他們如臨大敵的樣子,調侃道:「江堂主莫怕,不是什麼危險的東西,就是一截樹根。」

  老婦人讓她把樹根煮水喝下,但是眼下時間也不夠了,死馬當活馬醫吧。

  許姜南拿起樹根狠狠咬了一口,腥苦之味立刻竄入鼻腔,許姜南差點吐了,她強迫自己把樹根吞進肚子。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覷,周家的三少奶奶居然啃樹根!

  江侑行莫名其妙:「你餓了?我讓人幫你找些吃食。讓你吃飽上路,我還是能做到的。」

  許姜南不理睬他,專心致志地把腥苦難咽的樹根啃進肚子,末了,問道:「現在幾時。」

  江侑行不曉得她啃個樹根這般在意時間,不耐煩道:「到了子時。」

  許姜南鬆了口氣,問道:「有水嗎,噎得難受。」

  江侑行讓人找來水,看許姜南咕嘟咕嘟地灌了個水飽,訝異道:「周時桉如此苛待你?」

  「你要是這麼想能開心些,我不介意。」許姜南痛苦地閉上雙眼。剛被江侑行故意摁住的傷口,此刻更疼了。

  「……我以前一直想不通,你為什麼討厭我。」許姜南顯然有氣無力,迷迷糊糊道:「我現在想通了,可是……江侑行,沒用的……」

  江侑行皺了皺眉,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煩躁。他幾步上前,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嚴厲:「許姜南,你到底吃的是什麼?」

  許姜南是該死,但是不能死在他手裡,否則他無法同周時桉交代。

  江侑行身旁站著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眼中有些許不安。他望著地上昏迷不醒的許姜南,問道:「堂主,現在怎麼辦?」

  江侑行微微側目,目光如冰,冷冷地瞥了男人一眼。他蹲下身子,伸出手,輕輕撫摸著許姜南蒼白的臉龐,仿佛在欣賞一幅精緻的畫卷。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淡淡道:「把她扔到江里去。」

  男人聞言,急聲道:「堂主,這樣做太冒險了!萬一她醒來後向三爺告發您,我們豈不是都要遭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那人做了一個絕殺的手勢。

  江侑行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冷冷道:「告發!那得先活著才行。」

  男人不再多問,點頭應命,迅速將昏迷的許姜南扛在了肩上,抹黑朝著江邊的方向匆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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