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相識

2024-10-05 20:39:04 作者: 一日瑾花

  許姜南折回甲板上,看見沈煜剛站定不久,焦急相望,周時桉緊跟其後……

  沈煜見許姜南自渡口方向過來,訝異:「你找到許伯父了?」

  許姜南直言:「我把我爹送下船了。」

  「……那你為何還要回來?」沈煜甚至不解。

  漢口刺殺案,牽扯甚廣,上至督軍府,下至普通百姓,波及上百人。報紙上整日報導緝拿住了真兇,前前後後不下十人。好似每天都在槍斃真兇,鬧得人心惶惶。許姜南中終日擔心許父安危,夜不能寐,最後抵了鋪子和宅子,換成金條,才把許父救出來。

  沈煜志在報國,倘若趟了這趟渾水,很難再建功立業。

  至於周時桉周家自然也是難逃劫數,所以,漢口萬萬不能去。

  許姜南不能任由他們牽扯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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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然不能把你們丟下。」許姜南朗聲問:「桂兒,會水嗎?」

  臨河岸邊長大的孩子,旱鴨子極少。

  桂兒點頭:「我會。」

  「你們兩個呢?」許姜南望向周時桉,沈煜!

  兩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但是依然點頭稱會。

  許姜南大喜:「那可太好了。」

  許姜安走到船艄,脫下沈煜的大衣,大聲說:「沈煜,你的大衣,我回頭再新置一件還給你。」

  沈煜一頭霧水:「姜南,你這是要幹嘛?」

  許姜南直言:「我要你們同我一起游回岸上,現在,立刻,馬上!」

  不等他們反應,許姜南一躍跳入水中……

  沈煜,周時安桉驚呼:「不可!」「莫跳!」

  桂兒嚇得目瞪口呆。

  春日的江水,冰冷得很,那絲絲涼意好似能穿透衣服滲入皮骨血肉,冷得許姜南直打顫。幸好,船開得並不遠,約莫半個時辰,許姜南就游到了岸口,她尋著漁船上的錨,摸索著爬到岸邊,一身水被風一吹,許姜南連打了兩個噴嚏。

  沈煜和周時桉緊隨其後。

  「桂兒呢?」許姜南不見桂兒身影,有些擔心。

  周時桉擰著濕漉漉的袖口,低聲道:「他腿腳快,我讓他回船上找人開輛車過來。」

  許姜安看著落湯雞般的兩人,嗤笑道:「瞧你倆,好像戲台上三花臉」

  周時桉側目,她自己也沒好到哪去,居然還有心情取笑他們。

  沈煜提著濕漉漉的衣服,嘆息道:「我實在想不通,你為什麼要跳江,我們完全可以坐船到漢口再返程。」

  「到漢口再返程,要耽誤兩天的光景,我想我爹,一刻鐘都不想等。」

  沈煜望著她,居然無從反駁。

  「你都已經下船了,又何必返回?」周時桉不解。難不成她回頭找來,就是帶他們跳江?

  「倘若留你們在船上,我獨自下船,我擔心你們四處尋我。你們因我上船,我萬不會丟下你們,我得做到問心無愧。」許姜南說得信誓旦旦。

  她倒是問心無愧了。再瞧他倆的樣子,狼狽至極!

  沈煜鞋子丟了一隻。

  周時桉的眼鏡也掉了!

  許姜南看他倆的狼狽樣,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

  春光明媚,青春正當時。

  只可惜,生逢亂世,再好的青春也要經受炮火的洗禮,安寧尤為精貴。

  這片刻的安寧讓周時桉恍如隔世。

  他看著許姜南,那姑娘笑容晏晏,微微仰著臉,濕漉漉的肌膚倒映著冷冷的天光,似一方染了雪霜的玉。眼眸里,一半無盡的水色,一半明媚的春光。

  周家的車不肖會變到了,桂兒帶了乾淨的毛氈,遞給他們,三人裹著毛氈上車,一路駛入周家商船停靠的岸邊。

  先前,沈煜還想不明白,到周家的商船,尺把遠的距離,走著就能到,何故再尋來一輛車?可是,隨著車駛入擁擠人群,再看三人的狼狽樣……兩個男人倒是無妨,許姜南畢竟是個姑娘,裹著濕漉漉的衣服隨著兩個男人穿街走巷,著實不妥。現在想來,倒是周時桉心細。

  沈煜瞥了周時桉一眼,正巧看到周時桉的目光,落在許姜南身上。

  沈煜……

  桂兒把許姜南領進一間客房:「許小姐,你先將就在這稍等片刻,船上少有女客,實在也找不到的適合你的衣服,三爺差人去鋪里給你置辦些新衣,一會就到。」

  還置辦新衣!

  許姜南自覺沒那麼厚臉皮,著急道:「莫要讓周先生破費,我裹著毛氈,一會就幹了。」

  「那怎麼行?」桂兒不依,噔噔噔地跑出客房:「我去知會三爺一聲。」

  許姜南環顧四周,床,書案,茶几一應俱全,倒像是周時桉的風格。

  許姜南衣服濕漉漉的不敢亂靠,只尋了一把椅子,規矩地坐上去一角。

  她先前聽父親說起過周家!

  周家在余川根基頗深,算是名門望族。

  周父周自醒做藥材生意起家,後來開了錢莊,又接管了余川碼頭和商船,成了余川商會的會長,把控著余川的經濟命脈,連余川的縣長都要禮讓他三分。

  周家人丁興旺,周時桉上面有兩個哥哥,下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雖非一母同胞,但是周老爺看重血親,顧念手足,不許分家!周家在周老爺的把持下,也算和睦。

  龍生九子,各不相同!

  周家大少爺——周時溫早年留學德國,回國後在新政府任職,周老爺甚至欣慰。

  前些日子剛剛成親的周家二少爺——周時令,學業雖不及老大,但是為人精明,腦瓜子活絡,周家藥鋪這幾年在他的經營下,風生水起,分號都開到南京去了。早前聽父親說,周老爺子打算過了年,把周家藥鋪的分號開到上海去。

  周時桉回余川沒幾年,小的時候被周老爺養在別處,大了被周老爺子帶去了上海,幾年前,周老爺子生了一場大病,身體大不如從前,才把周時桉從上海召回來。

  想著想著,許姜南有些犯困,迷迷瞪瞪地睡著了。

  「許小姐,許小姐……」

  周時桉敲門,無人應!

  他推開門,發現許姜南居然坐在椅子上睡著了,她坐得筆直,緊緊地裹著毛氈,似是冷,有些微微顫抖……

  「許小姐!」

  許姜南緩緩睜開眼,眼前是周時桉,

  許姜南一個激靈,瞬間清醒:「周,周先生!」

  她先前只坐了椅子一角,冷不丁地醒來,沒坐穩,險些跌倒。

  周時桉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雙手正在扶在她的腰上……

  許姜南只覺得他掌心灼熱,燒得她心焦!

  許姜南下意識地拉開同周時桉的距離。周時桉亦是禮貌退讓!

  他瞥見桌上的薑茶問道:「許小姐沒喝薑茶?」

  桂兒送的時候滾熱,許姜南原本打算涼一下再喝,哪想這一等,都涼透了。

  許姜南連忙說道:「我給忘了,我現在喝。」

  周時桉阻止:「冷了便沒效果。我讓廚房再幫你熱一熱。」

  周時桉指著床上的衣服:「不知道合不合身,許小姐先換上。」

  許姜南道謝,是一件錦色旗袍,盤扣立領,印花點綴,別致秀美,搭配了素色大衣,黑色皮鞋!

  周時桉甚至連裡衣和襪子都給她買了,許姜南臉一紅。

  換了衣服,許姜南來到客艙,桂兒正好送來薑茶,許姜南一口氣把薑茶喝完,對桂兒說了聲謝謝:「你喝了嗎,桂兒!」

  桂兒點點頭:「沈先生和我家三爺都喝過了。薑茶要趁熱喝,才能驅寒。」

  沈煜看許姜南臉色潮紅,擔心地問:「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許姜南裹了裹衣服,回道:「有些冷,許是著涼了。不曉得這船何時能到余川。」

  沈煜寬慰她:「剛才周兄匆匆出去,我聽管事的說,好似貨出了些問題,估計今日返程要晚些。別擔心,周兄已經差人先回去報平安了。」

  許姜南有氣無力地點點頭。

  「姜南,要是實在不舒服,你先去躺會,到余川了我再叫你。」沈煜想探下她額頭,思量半天還是作罷了。

  「不用了。」許姜安偎在角落坐下來:「等會讓桂兒在幫我煮一碗薑茶,出點汗就好了。」

  兩人正說著,桂兒端過來兩碗面:「廚房簡陋,只留下這些吃食,委屈兩位了。」

  「不會。是我們叨擾周先生,深感慚愧。」沈煜邊說邊接過碗筷,擺到許姜南面前。

  從上午折騰到現在,看光景早已過了午時,許姜南也飢腸轆轆,此刻眼前有一碗熱氣騰騰的湯麵,如獲珍寶,顧不上禮數,一陣風捲殘雲,吃到直打飽嗝。

  沈煜擔心她燙著,叮囑她:「你慢點吃,小心燙。」

  許姜南吃得大快朵頤,額頭冒汗,正是滋味,並不理會桂兒好奇的眼神,直言道:「桂兒有蒜嗎?」

  「……啊,哦,我去廚房幫你看看。」

  「你吃蒜?」沈煜甚是驚訝。

  「吃不得麼?」許姜南不安地問。

  沈煜連連聲否認:「我只是好奇,你愛吃蒜。」

  許姜南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胡謅道:「不是愛吃,我聽我爹說,蒜也能驅寒。」

  兩人正說這話,周時桉進到客艙,看到兩人吃麵,問道:「合胃口麼?船上的師傅只會做些家常便飯,委屈二位了。」

  「不委屈!」許姜南擺手,指著面:「特別好吃。我喜歡吃。」

  桂兒看周時桉在,悄悄地立在許姜南身邊,小聲說:「沒蒜,廚房的師傅說,我家三爺不給用重口味的佐料。」

  也對,周時桉一向討厭重口味的東西,連她吃方便麵都惹他生厭,別說蒜了!

  許姜南趕緊轉圜:「我就隨便問問,沒有也無甚大事。面還有嗎?桂兒,再幫我盛一碗。」

  桂兒瞅著空碗,眼睛瞪得像銅鈴:「這麼一大碗,你吃完了!」

  再看沈煜,還有大半碗面呢?

  許姜南一下子紅了臉,這是嫌她吃得多?

  眼瞅著氣氛尷尬起來,桂兒趕緊說:「面多的是,今天秦師傅定會開心,難得有這麼漂亮的小姐喜歡吃他的面。」

  說完,拿著碗一蹦一跳地走了。

  沈煜笑了。

  許姜南更是不自在,喃喃解釋道:「我就是餓了,並非飯量大。」

  說完,還有意無意地看了周時桉一眼。

  周時桉也笑了:「挺好的。」

  這把許姜南說懵了,她不知道周時桉這個「挺好的」,到底幾個意思!

  吃飽喝足,許姜南來了精神,向周時桉討個包裹:「我想把換掉的衣服打包起來,帶回去漿洗。」

  「……不如,我讓人洗燙後再送還給你。」周時桉一時也想不起來有什麼可用的包裹。

  許姜南拒絕:「不用勞煩周先生了。我自己拿回去洗。」

  裡衣和肚兜,都是姑娘家的貼身衣物,倘若被有心之人嚼舌根,無中生有,那她許姜南渾身張滿嘴也說不清。還是不要生事的好!

  周時桉想了想:「那我幫你找個行李箱,如何?」

  「也好,有勞周先生了。」

  許姜南看著自己一身新衣,朗聲道:「這身衣服定是花了周先生不少錢,等到了余川,要是周先生不嫌麻煩,就差人給我送個帳單來,要是周先生實在沒空,我親自登門致謝,再把錢還給周先生。」

  言下之意,衣服的錢一定還。

  周時桉會意:「等到了余川,我差人去府上送帳單,許小姐不必親自跑一趟。」

  許姜南再次致謝。

  沈煜看兩人把帳算得清楚,明白許姜南並不想同周時桉有牽扯,這一路上懸著的心也放下了,開玩笑地說:「我這身舊衣,不曉得要多少銀子。」

  周時桉道:「沈兄莫要說笑,承沈兄不棄,這衣服就送給沈兄了,是扔是留,悉聽尊便。」

  沈時桉道:「扔不得,我要好生保管,時刻提醒自己周兄今日雪中送炭的情誼。」

  「過譽了,舉手之勞,沈兄不必掛念。」

  兩人客氣一番,再看許姜南,居然趴在桌上睡著了。

  周家差人傳話,說是許姜南晚一會才能到余川,讓許老爺莫要擔心。

  許嘉年一聽許姜南和周家周時桉有牽扯,還上了周家的商船,大為生氣。恨不得再打十戒尺在自己手上。他分明提醒過自家閨女,怎的她就不長記性呢!

  許嘉年不喜周家,有兩個原因:

  第一個原因,周時桉的生母不詳!既不是周老爺子明媒正娶的妻妾,那便是外室所生,是誰?無人知曉。

  第二原因,這幾年,余川一直有傳言,說周家做賭場生意,周時桉暗地裡幫著周老爺子打理賭場。

  許嘉年是讀書人,自認是個本分商人,但是經營賭場可不是什么正經生意。許嘉年便不想讓自家女兒同周時桉有過多牽扯。

  其實早前,周老爺代周時桉到許家提過親。好在,許姜南同沈煜有婚約在身,許嘉年正好順水推舟地回絕了。

  可這回,逃婚的當日,自己的閨女偏偏去了周宅,還去找了周時桉,這讓許嘉年怎麼能不心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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