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前世

2024-10-05 20:38:43 作者: 一日瑾花

  宅子裡的季節和周時桉的年齡段相對應。

  春天就是周時桉的少年;

  夏天對應著周時桉的青年;

  秋天是周時桉的中年;

  寒冷的冬天自然也預示著周時桉垂垂老矣。

  

  這些規律許姜南一早就摸透了。可是,突然消失的春天和周時桉的少年,讓許姜南琢磨不透,難不成,這宅子在逐漸消失中?那周時桉呢?

  許姜南說出內心的疑問。

  秦牧之思付良久:「許小姐,你之前見過《南時》吧。」

  許姜南點點頭:那幅畫更怪。

  「你看見的只是其中的一幅。」

  秦牧之攪著眼前的咖啡,喃喃說道。

  此時,夜幕降臨,古鎮的冬天異常冷冽,外面寒風瑟瑟,路上寥寥行人,行色匆匆。

  他們在古鎮上就近找了一家咖啡館,邊喝邊聊。

  「難不成叫《南時》的畫,有好幾幅?」許姜南不解。

  「《南時》有四副,春夏秋冬,對應著周先生的少年、青年、中年和老年。」秦牧之遲疑一下,繼續說:「先前丟了一幅《南時.春》。現在看來那副大抵是被人毀掉了。」

  許姜南怔住:毀了一幅畫,宅子就少了一個季節,周時桉就少了一個時間段,那倘若把四幅畫都毀掉,那豈不是!!

  秦牧之看許姜南驚恐萬分的表情,料想她已經猜到了結果:「沒錯,如果畫沒了,這宅子就沒了,周先生大概也……」

  秦牧之沒有繼續說下去,悶悶地喝了一口咖啡。

  「那其餘三幅畫呢。在周先生這嗎?」

  秦牧之躊躇良久,問道:「許小姐能告訴我,沈雲程到底讓你來宅子裡幹嘛?」

  秦牧之如此直接,倒讓許姜南有些吃驚,雖說,她早就猜到,周時桉知道她是沈雲程送進來的人,但是,被秦牧之這麼直白的問,許姜南仍有做壞事被人拆穿的羞愧。

  她此刻已經知曉其中的利害關係,不敢隱瞞。

  許姜南低著頭小聲說:「他只是讓我幫他找畫,告訴他畫在不在宅子裡。」

  她生怕秦牧之不信,信誓旦旦:「我發誓,真的,他就是來讓我找畫的位置,並沒有讓我偷畫。」

  「那你有告訴他畫的位置嗎?」秦牧之緊接著追問了一句。

  先前,周先生曾讓她把畫拿去金宵大廈,如果她當時告訴沈雲程畫在哪裡???

  「沒有。我承認,我之前動過心思,但是……」但是,她終究是沒說,「我什麼都沒有告訴過沈雲程,一個字都沒有說過。」

  秦牧之略微放心:「謝謝你許小姐。」

  許姜南不解:「《南時》既然這麼重要,周先生應該好生保管,怎麼能輕易地被人偷去,還有,「許姜安咬著唇:「還讓我送給去參加什麼展出,萬一,萬一……多嚇人呢。」

  秦牧之寬慰她:「其實,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它只是一幅普通的畫。只有極少數相關的人,才知曉這幅畫的秘密。」

  包括沈雲程嗎?許姜南疑惑,沈雲程既然讓她找畫,自然對畫有所了解,可是毀了畫,毀了宅子,對沈雲程有什麼好處呢。

  在許姜南的認知里,與其毀了畫,不如拿著這幅畫敲詐周時桉一筆,他這麼惜命又有錢,自然不會吝嗇。

  顯然,許姜南並沒有搞清楚這幅畫的奇妙之處。

  秦牧之幽幽地望著許姜南:「許小姐,倘若有個機會,讓你回到過去,改變此刻的現狀,你願意嗎?」

  回到過去?

  如果真有重新選擇的機會,她才不要學哲學,一定聽李成敏的建議,報考醫學院。

  許姜南點頭:「我肯定願意。」

  過去有太多遺憾,她要一一更正。

  「倘若讓你回到前世呢?」

  許姜南:……

  「《南時》可以讓你回到——你的前世!」

  許姜南:……

  許姜難得一大早來找他。

  周時桉心知肚明,故意問:「怎麼,覺得我把你擋槍使了,找我說理來了。」

  自然有這個原因,但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

  「我聽李俏說,你打算把她送到美國繼續深造。」

  今天一早,李俏給許姜南打電話,說昨天秦牧之找她,問她願不願意繼續學業,她本來就是學計算機的,也動過出國留學的心思,奈何,沒錢,她只好放棄。

  周時桉並不否認:「你需要錢,難道不是因為她?」

  許姜南沉默默認。

  「可是,眼下錢不能解決李俏的問題,即便我給她免了十年房租。你覺得她經營下去嗎?」

  李俏那吸血鬼般的親戚,好不容易知道李俏的落腳處,自然不會罷休。

  「如今,最妥帖的法子就是她遠離是非地,重新開始。你放心,我承擔她所有費用,直到她學有所成,能自力更生。」

  「謝謝周先生,」

  「不必謝我。我並非無條件幫助她。」

  許姜南……

  「畢業後,她要到我的公司工作。我前期支出的費用,會從她的工資上一筆一筆地扣下來,什麼時候扣完了,什麼時候還她自由。她要是違約,我就讓她十倍償還。」

  感激得有點早!許姜南心裡「呵呵噠」:本質上,周時桉依舊是商人,自古,重利輕別離!

  但是轉念一想,周時桉並沒有錯。傾囊相助,連親生父母都未必能做到,怎麼能要求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當然,我們會在雙方自願的條件下,簽署協議。如果李俏不願意,我不會強求。」

  李俏處在一個困局,即便她不接受周時桉的條件,依然要遠走他鄉,那還不如出國留學!哎,讓李俏自己決定吧。

  「周先生,是你給李俏交的住院費嗎?」

  周時桉沒有否認,他只是奇怪,她是怎麼猜到的。

  「舉手之勞,不用放心上,倘若真的覺得過意不去,以後一併還了。我不算你利息。」他說得極為認真,倒把許姜南逗笑了,想起還有一樁沒了的心事,索性全問了:「周先生,昨天你明明可以打個商檢局的舉報電話,何必大費周章地讓我過去。」

  許姜南越說聲音越小。

  周時桉微微一笑:「你呢,總認為我是奸商,可我這個奸商和翟明城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翟明成?哦,昨天茶室那個黑胖的老闆。

  「我什麼時候說你是奸商了,我冤死了。」許姜南著急忙慌地辯解。

  「哦,那是我誤會了。」周時桉沏了一壺茶,悠然自樂:「那為什麼,你手機備註我的名字是周扒皮?這不是奸商的統稱?」

  許姜南一驚,連忙否認:「沒有,沒有。」許姜南緊緊攥緊手機,聲音明顯發虛。

  一定是七姑娘。也就她能悄悄地瞧她手機,神不知鬼不覺的,以後可得小心她。

  「別聽七姑娘瞎說。」

  周時桉慢里斯條的道:「我可沒說是七姑娘說的,你別心虛。

  」……我哪有……周先生,你跑題了。我們再說翟明城,你別總往我身上扯。」

  周時桉瞧她坐臥不寧的樣子,心下瞭然,卻不動聲色:「翟明成的貨都是我供的。在我眼皮底下掛羊頭賣狗肉,耍這些齷齪小心思,我要是裝聾作啞,不給他敲敲邊鼓,他以後能上天。」末了,周時桉又添了一句:「將來,我怕你壓不住他。」

  和她有什麼關係?

  「有你在,也輪不到我!」許姜南實話實說。

  周時桉幽幽的抬頭,兀自笑了,良久對許姜南道:「我要是不在了呢?」

  他接觸到她的視線,一貫平淡冷漠的眼底燃起了一絲溫柔:「白日何短短,百年若易滿。我的百年已經過去了,而你,姜南,你的人生才開始。」

  許姜南被他看得愣了神,呢喃道:「先生,我不懂你的意思。」

  「回去忙吧,等會我讓牧之把公司這幾年茶葉進貨渠道和銷售渠道發給你,你那麼聰明,很快就能學會。」

  許姜南不願意走:「先生,我能再瞧瞧那幅《南時》麼,就瞧一會。」

  「……牧之給你說了什麼?」周時桉那深沉的眸底,隱藏著難以覺察的情愫。

  許姜南坦白:「先生,我來宅子確實有目的,但是我不傻,先生對我好,我心裡知曉。我之前是打定主意要置身事外,不想和你和沈雲程有牽扯,因為我沒有肆意妄為的資本,怕惹事,只能躲著。可是,先生你說得對,有些事情逃避沒有用。所以,先生,我想試一試。」

  「……試什麼?」

  「我想回到前世。」周時桉陡然變色。

  「先生想別忙著拒絕。」許姜南走到他身邊,輕聲道:「先生,人有生老病死,日有陰晴月缺,這些,想必先生都經歷過。但是,先生,你的人生難道真的沒有遺憾嗎?如果有一天,這宅子沒了,先生也不在了,先生可會放不下?先生的執念可有著落?如果沒有,先生讓我試試一試。雖然我不知道前世我和先生經歷過什麼,但是,先生,讓我來改變結局,圓了先生心中夙願,也讓先生心中的執念有個歸宿,可好。」

  他的眼睛變得暗淡無光,一抹難言的情愫之色,在他的眸底迅速掠過。

  「你以為我沒有試過?」

  許姜南大驚,「先生回到過前世?」

  他回去過兩次,兩次,許姜南都義無反顧地選擇了沈煜,選擇飲彈自盡,燒畫焚宅,讓他怎麼能不恨不怨!

  「你可知回到前世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我可能永遠都回不來,意味著可能結果更糟糕。但是,也有可能,先生得償所願,有個圓滿的結尾,這樣的話,先生便不必日復一日困在這宅子裡。陶然無喜亦無憂,人生且自由,難道先生不嚮往?」

  他的目光溫柔如水,直勾勾地凝望著她。眼底濃重的情意,沒有一絲一毫的掩飾,如海水般波濤洶湧。

  「姜南,過來,讓我看看你。」

  許姜南沒有生怯,坦然地迎著周時桉的目光,無所畏懼地環抱著他。

  「周時桉,讓我試一試。」

  她像個羽絨被子,裹緊了他,又熱又輕柔,調動了他所有內心的渴望……他壓抑著,用僅存的理智拒絕了她:「不行。」

  李俏決定接受周時桉的資助,赴美留學。但是,她決定不告訴王清野。

  民宿剛裝修不到一年,加上轉讓費適中,沒幾天就轉出去了。

  許姜南正在幫李俏收拾行李,王清野打來電話,李俏想都沒想直接掛掉了。

  「你沒告訴王清野?你不會是,打算瞞著他吧。」許姜南問道。

  李俏煩躁地把手機扔在沙發上:「他太囉嗦了,問東問西的,又要給我分析利弊……煩都給他煩死了。」

  「他是喜歡你,關心你。關心則亂。」許姜南攬著李俏的肩膀,勸她:「你這一走,異國他鄉,山高路遠,不知道啥時候咱仨才能聚在一起。好好的告個別吧。」

  李俏何嘗不知道。

  「我怕見到王清野之後,我會動搖。」

  兩人一陣沉默。

  許姜南微信響了,一看是王清野:你在李俏的店裡?

  許姜安嘆口氣:在。

  王清野:她這幾天不接我電話,也不回我微信,她是怎麼了?

  許姜難看王清野發來的問號,一陣心酸,在愛情里,誰先動了心思,誰就落了下風。

  許姜南回望李俏,決定實話實說:來店裡,我們都在。李俏下周二去美國,我們三個好好聚聚。

  王清野好久沒有回微信。

  許姜南以為他不會來了,哪料,傍晚的時候王清野提溜一箱啤酒進來了:「給李俏踐行。」

  王清野只喝酒不說話。

  李俏也是。

  只有許姜南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小時候的事情:「還記得嗎,有一次李成敏用鋼尺打我手心。偷卷子!我想在都想不明白,我當時怎麼敢去偷老師的試卷。感謝老李頭當時手下留情,沒把我打死,要不,你們現在指定見不到我了。」

  王清野嘲笑她:「你自己非要去偷,攔都攔不住,非要看看你有沒有猜對作文題,你這腦迴路,真的,和別人不一樣。」

  「你小時候可沒少挨揍。」李俏想起有一次他們三個去掏鳥窩,恰好樹上有個馬蜂窩。

  許姜南無論如何都要把馬蜂窩捅下來,都被他倆拉走了。許姜南又悄摸地跑回了,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馬蜂窩捅了,結果可想而知。

  李成敏看著腫成豬頭的許姜南,恨鐵不成鋼:「孩子,你咋這麼軸呢?你和馬蜂窩實力懸殊,人家馬蜂窩都放過你了,你咋非要去招惹人家呢。」

  李成敏常對許姜南說的一句話是:「凡事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咱沒那個資本。」

  三人喝著悶酒,王清野電話響了,是他養父,王教授:「快來第一人民醫院的急救室,李院長不行了……」

  王清野的手機「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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