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兩難

2024-10-05 20:38:37 作者: 一日瑾花

  許姜南一時陷入兩難。

  她要怎麼回答呢?在古鎮周宅做管家?在茶室做茶藝師?貌似哪個都同哲學關係不大?

  可是,如果不說……許姜南環伺一周,不說,倒是真顯得自己心虛了。

  許姜南清清嗓子,回答道:「我在余川古鎮的周宅做管家。」

  「能說說你具體做什麼嗎?」李今紓不依不饒。

  許姜南正色道:「不好意思,我簽了保密協議,不方便透露。」

  李今紓冷笑一聲:「是不方便透露還是不好意思透露。據我所知,你在周宅做的是生活助理。我就想知道,你這生活助理到底做什麼?可別讓學弟學妹們誤入歧途。」

  先前靜得連掉根針都能聽到的會場,一陣騷動,大家開始竊竊私語。

  許姜南算是搞明白了,李今紓今天就是來給她難堪的。她想起之前周時桉提醒她:倘若是非來招惹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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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心懷惡意,根本避之不及!

  此時,周時桉就在台下,幾步之遙!

  許姜南太過緊張,沒有注意到他。

  陪在周時桉身邊的京港大學的副校長,陳硯棠。他聽到余川古鎮周宅就反應過來:不就是他身邊這位周先生的管家麼?

  聽李今紓把「生活助理」的字音要得那麼重,似乎意有所指,陳硯棠面色一凜,要上台幫許姜南解圍,被周時桉制止,輕聲道:「聽她說。」

  再看台上的許姜南,並不似之前那麼慌亂。

  台上的許姜南正色道:「余川古鎮周宅招管家,有1300多人報名,卻只招一個。錄取率是千分之一,這可比你考托福難多了。」

  大家一陣唏噓!

  許姜南又道:「我經過兩次面試,兩次筆試,經過重重考驗才應聘到管家這個職位。」

  雖然筆試答案是沈雲程給她的,但是她賭李今紓不知道。以沈雲程的性子,即使他們關係再親密,沈雲程也不會告訴她。

  果然,李今紓氣焰弱了下了,對許姜南怒目而視。

  許姜南環顧會場,朗聲說:「不管是管家還是生活助理,只是稱呼不同。職業不分高低貴賤,只要你熱愛這份工作,能用這份工作養活自己,對你來說,就是一份好工作,是一份適合你的工作。我在學校上就業課的時候,老師一直說告訴我們,沒有下等的職業!不管是環衛工人、農民還是工程師,每個職業都值得被尊重。沒錯,我是做了一個古宅的管家,我很喜歡這份工作。在這份工作中,我被認可被肯定,有所學。我想,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依然會義無反顧地去古宅做管家。」

  「我聽說你考公失敗了,能說下原因嗎,好讓我們大家借鑑一下。」

  這是要對她公開處刑嗎?

  李今紓還有完沒完!

  許姜南氣的後牙槽都要咬碎了。

  突然,陳硯棠走到台上,拿過許姜南手裡的話筒,示意她下去做。

  陳硯棠等大家稍微安靜下來說道:「考公失敗的原因你們可以私下討論。再不濟讓許同學寫個總結大綱,發到學校論壇,你們好好參考。我們就不在這裡討論了。」

  這當然是玩笑話,大家一陣鬨笑。

  陳硯棠又道:「我非常贊同許同學說的,職業不分高低貴賤!我們一直倡導平等的職業觀……」

  許姜南到衛生間洗了一把臉,渾身汗津津的,她打算尋了李俏就回去,走到會場門口,只聽得陳硯棠說道:「……我們有請京港大學客座教授周時桉周先生上台為各位同學指點迷津。」

  掌聲雷動。

  周時桉!他怎麼來了?

  許姜南看下時間;9:45分。

  他這時候的狀態應該是少年呀!

  許姜南快步走到會場,沒錯就是周時桉!

  青年的周時桉!

  「感謝陳校長的盛情邀請,指點迷津談不上,不過我可以來個現身說法。」周時桉氣定神閒,眼角眉梢盪開笑意:「巧了,我就是許姜南的老闆,她就是我的生活助理,也是周宅的管家。」

  猶如平地一聲驚雷,會場炸開了鍋。

  李今紓心道:原來正主在,怪不得許姜南信誓旦旦。

  周時桉的目光從李今紓身上掃過,落在最後一排角落裡許姜南身上……

  距離遠,許姜南琢磨不透周時桉的用意,惴惴不安。她只覺得周時桉一掃而過的眼神帶著太多探究……

  周時桉悠悠地開口:「業無高卑志當強,男兒有求安得閒。對本職工作熱愛,是一種樸素的職業情感,愛之愈深,則敬之愈真。許同學態度嚴謹,聰明好學,不僅有職業態度,更有職業操守,從眾多求職者中脫穎而出,不足為奇。我記得京港大學有條校訓是:謹言慎行篤定務真,在這點上,許同學嚴格踐行了校訓,可以說是京港大優秀的畢業生之一……

  他居然誇她?他是認真的?

  許姜南一直覺得,在周時桉眼裡,自己除了會耍點小聰明,簡直一無是處。

  誰知道呢?也許他就是在眾多人面前幫她找回點面子,違心的也不一定。

  不過,即便是違心的,許姜南聽著也受用。

  想到這,許姜南挺直了脊背……被人肯定的感覺,真好。

  「周先生。」李今紓又不知死活的提問:「能冒昧地問一下,你和許姜南的關係嗎?真的這是僱傭與被僱傭,老闆與下屬的關係?」

  許姜南「咻」的一下紅了臉,心裡暗罵李今紓:情商低成這樣,她是怎麼活到現在的,沒被人亂棍打死,真是奇蹟。

  周時桉並不動怒:「陳校長說的對,職業不分高低貴賤,但是,」周時桉沉下臉,眼神冷厲「人心和靈魂有,齷齪之人才會有骯髒的心思。」

  好像回答了又好像沒回答。

  眾人竊竊私語。

  李今紓被懟了一個大紅臉,不甘心地想要懟回去,卻被旁邊的人一把奪過話筒,硬是把她拉到座位上,那人是——沈雲程。

  上午的議程結束後,陳硯棠想請邀請周時桉和許姜南共進午餐,周時桉拒絕了正主都不在,許姜南自然也沒有留下的必要,找個理由先走了。剛走到門口,李俏發微信給她:「我住院了,急性腸炎。」

  許姜南趕到的時候,王清野已經到了,忙前忙後地端茶倒水,嘴裡止不住埋怨:「你說你胃不好喝什麼冰啤酒,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呢……」

  李俏看見許姜南像是看到救星般,忙對王清野揮手:「好了,姜南來了,你可以走了。囉嗦死了!」

  王清野向許姜南訴苦:「你說這人怎麼不長記性,上次喝冰啤酒住院,才過多久。這又喝上了,她是嫌自己命太長,想早死早投胎嗎。」

  李俏煩躁地用被褥把頭蒙起來,充耳不聞!

  王清野更來氣了:「你是魚嗎?記憶就三秒!!」

  許姜南趕緊打圓場:「別罵她了,她現在後悔死了。本來就不掙錢,窮得叮噹響,現在又要花一大筆住院費,哎,苦命的人呀!」

  許姜南是故意的。

  李俏從被子裡探出頭,氣鼓鼓地說:「你倆是商量好,特意來捅我肺管子的嗎?我都這樣了!」

  李俏無奈地舉起打著吊針的胳膊,委屈的說:「就不能安慰安慰我。」

  「你下次還喝嗎?」王清野問道。

  李俏搖搖頭:「不喝了,打死都不喝了。」

  王清野一陣嘆氣。

  「好了,清野,別生氣了。我請你吃燒烤,讓她看著我們吃,懲罰她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你倆走遠點吃,不許帶到病房,否則我翻臉。」

  三人嬉鬧了一陣,李俏說:「我聽王清野說,李今紓今天當著全校師生的面給你難堪。」

  王清野「切」了一聲,滿臉鄙夷:「她呀,就仗著陳硯棠是她舅,但凡今天換個校領導,她也不敢這麼囂張。」

  許姜南一想到李今紓盛氣凌人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

  王清野又道:「不過好在今天周時桉也在,李今紓也沒占到便宜。」

  李俏看許姜安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的樣子,提醒道:「兩年前,你就應該報警。到底是誰在學校論壇發的那些照片,一查就知道。你看李今紓這樣子,得了便宜還賣乖,當時就不該輕饒她。」

  許姜南當時只想息事寧人,不想把事情鬧到,現在想來,她的退讓反倒讓對方覺得她懦弱好欺負。

  「算了,過去了,這事翻篇了,我不想提了。」想了一下,許姜南又道:「她要是再針對我,我就把兩年前的事情追查到底,反正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一會護士來通知李俏交費,王清野當仁不讓:「都別和我爭,我上個月拿了好些獎金,正愁沒地花呢?」

  說完,一溜煙地跑不見了。

  等到王清野離開病房,李俏開口道:「姜南,我打算離開余川。我算是看明白了,除非我重新投胎,否則我永遠都不可能擺脫我那些奇葩親戚。只要我不死,他們就會像水蛭一樣緊緊吸著我。」

  許姜南一陣失落:「那民宿怎麼辦?」

  「趁現在生意還行,我打算轉出去。」

  「你一個人,能去哪呢?」

  「去一個誰都不認我的地方。讓他們這輩子都甭想找到我。」

  許姜南看李俏已經做好了決定,心下難過:「那清野呢,他怎麼辦。」

  李俏嘆口氣:「他很好,我就更不能拖累他。趁現在大家還沒說破,還是朋友的時候,牽扯不多,說再見更方便。」

  「這怎麼能算拖累……」

  「這就是拖累!」李俏打斷許姜南的話,認真解釋:「我喜歡清野,我知道他也喜歡我。可是,姜南,我和他,只有喜歡就夠了嗎?清野現在有養父母,有個完整的家,我不能再把他拖到深淵去,你明白嗎。」

  許姜南愣了一會,「我瞅你這意思,是不打算聯繫我們了唄。」許姜南都快哭了。

  李俏急忙否認:「肯定不能呀。等我落定,肯定聯繫你。」

  她倆從小就認識,許姜南自認還是了解李俏的:「你就是不打算聯繫我們了……」

  話沒說完,眼淚掉下來。

  李俏不忍,伸手幫她拭淚:「你別哭,聽我說。我和你聯繫,但是你要保證不能把我的地址告訴清野。你能做到嗎?」

  說完,又嘆口氣:「你肯定做不到。你心軟,清野三句好話一說,你就倒戈了。」

  「我能做到,我保證不告訴清野,讓他一輩子都找不到你。」

  李俏心裡悵然,兩人一陣沉默,良久沒有說話。

  過一會,王清野交費回來,還沒進門就開始嚷嚷:「我剛去交費,護士說,1604床的費用已經交過了,你交的?」

  許姜南搖搖頭,她是揣著錢,但是還沒找到機會,就被王清野搶先一步。

  那是誰?

  三人面面相覷。猜了一圈也不知道是誰。

  許姜南回到宅子的時候才下午兩點,可不知為什麼,宅子好似提前進入到秋天。

  周時桉也很怪異,本來應該是青年的周時桉,此刻已經提前步入中年。

  「周先生,我想同你說個事情。」許姜南小聲低喃。

  「你說。」他難得沒有喝茶,在書架上翻古籍。

  這會,放下書,安靜地聽著許姜南說話。

  「周先生,我覺得你說得對,有錢傍身是好事。誰會嫌錢多呢,是吧。」許姜安輕咳了一聲,掩飾自己的厚臉皮。

  她想好了,既然周時桉這麼有錢,估計也不會在乎給她這三瓜兩棗的,不如再要回來。

  「說重點。」周時桉悠閒地靠在椅背上,淡然的說道,好似許姜南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呵呵,是這個樣的。」許姜南下意識地清清嗓子,笑意晏晏:「你之前資助我的錢,我能先用嗎?我有需要。」

  周時桉一愣,莞爾:「拿走吧,還在桌上。」

  依然是她放的位置,都沒動過。果然是有錢人,人家壓根不在乎。

  許姜南走進,訕訕地拿起銀行卡,小聲說:「我現在確實有急用,我肯定還。」

  「無妨,本來就是你的撫養費。」

  許姜安脫口而出:「周先生同我非親非故,並沒有撫養義務。」

  周時桉心口一滯:「確實,那你別忘記還錢。」

  許姜南:……她就多餘說。

  臨走了,許姜南好似又想起什麼,轉頭問:「周先生,我今早發現,這宅子裡的春天怎麼沒了,一早醒了就入夏了。」

  周時桉並不驚訝,反問:「僅僅是沒了春!」

  許姜南懵懂地搖了搖頭,電光火石間,驚呼道:「不是,不光沒了春天,你,你……」

  這宅子裡的春天和周時桉的少年一起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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