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火葬場（一）

  集市上熱熱鬧鬧，鈴語和洪祁一上午問得口乾舌燥，找了個館子坐下來喝杯粗茶。

  「還剩多少個泥瓦匠？」

  「沒幾個了，實在不行還是回去問公爹。」

  「若真是再問不出來，也只能如此。」洪祁眉心緊鎖，憂思難解。

  鈴語瞥見離開此店的客人手中提著東西，幾乎人人都有，先前路過其他鋪子也能瞧見，她朝丫鬟使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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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片刻丫鬟回來便見滿臉不高興：「娘子，各家鋪子都學了月華樓贈禮的法子，還說笑話月華樓最近不贈東西，是因為掌柜虧不起，還那個破茶盞哄騙人。」

  鈴語還來不及說什麼，館裡忽然吵鬧起來，循聲看去，一男一女正在爭吵什麼，男人神情不耐，女子我似在不斷哀求。

  「掌柜今日我家中急需用錢，您不分緣由趕我走，我要如何活啊！」女子帶著哭腔，「可否讓我做完這個月再離開？」

  「哼！你問問這堂中和外面街上的人，誰不缺錢！你才做了十日，就害得我只虧不進，還想我出錢養著你這尊大佛嗎？走走走，趕緊走，誰愛養你誰養你去，別擋我做生意！」

  掌柜不耐煩推開她，朝堂內眾人拘禮賠不是。

  女子見狀忽然哀號哭泣：「這是要逼死我不成！明明來時就說好，只要我做得好，不在乎本錢，如今翻臉不認帳，沒有工錢我要如何活啊！」

  「有沒有人管啊！喝個茶都喝不清靜！」一個男子高聲喊道，還抬手拂了拂被女人挨著的桌邊，好似沾到什麼晦氣。

  鈴語看他坐著上身都比周圍人矮一截，黑色外衫下配土褐色襯褲，一雙發黃的白鞋，那斜睨撇嘴的樣子，看得人甚是手癢。

  女子見眾人都露出不耐煩，怯怯抽泣幾聲，掩面奪門而出。餘下掌柜盯著女子離開的方向，和幾位客人譏笑。

  「我怎麼覺得看著有點不適？」洪祁蹙眉回頭看向鈴語。

  鈴語笑笑：「許是那掌柜的神情吧，就算不滿意夥計也不至於用這樣的眼神看人。」

  不光是掌柜，更有這客店中能與掌柜笑著搭話的人，看那女子的眼神都如自詡上位者對所謂下位者的審視。

  「走，出去看看。」

  出去巡了一圈，終於看到女子躲在巷子裡偷偷哭泣，鈴語自認不是個多管閒事的人，可想到方才那種審視，莫名心疼女子，便不自覺來到她的面前，似是感覺有人，女子慢慢抬起頭，怯怯道：「你們是誰？」

  洪祁掏出手帕遞給她擦淚，女子不肯接，他便看向鈴語，她笑著坐到她身邊：「本來該我給你手帕，可我這人不喜歡隨身攜帶，只能我夫君帶著了。」

  「你在那裡面做什麼？」

  「廚娘。」

  「掌柜為何將你趕出來？」

  女子微微抽泣一下：「他嫌棄我做的菜。」

  「不好吃還是如何？」

  女子搖頭：「他嫌棄我的菜每樣食材花費過高，他承受不住成本。」

  鈴語略略驚訝，對上洪祁同樣震驚的眼神，繼續問：「照你做廚師不曉得你的菜原料價高嗎？」

  「他不是看重我的廚藝……」女子似是不好意思說，垂下眼眸抽泣。

  鈴語二人頃刻便懂，想來是那掌柜饞女子年輕好顏色，活脫脫老餓鬼。

  洪祁不解：「如此腌臢，你還非要留下來作甚？走了不是更好？」

  「我母親病了，不幹活就沒錢帶娘看病。」女子說到此又想哭，將臉湊到膝蓋上擦眼淚。

  鈴語凝神想了片刻，忽然淡淡一笑：「或許我可以為你找一份差事，就不知你肯不肯。」

  女子眼中閃過一絲光芒，很快又黯淡下去：「可、可我做的菜原料確實貴，哪個掌柜主家能承受得住……」

  鈴語反倒笑笑：「只要能保證你的菜能使人回味無窮，願意花高價錢來吃即可。」

  「這我能做到，我的手藝來自父親，他曾在貴人府中當差。」女子擦乾眼眶，顯然對自己的手藝很自信。

  「不過呢，我還有要求。」

  「娘子請說。」

  「你會做家常小菜嗎？」

  女子面露難色。

  「月華樓講究八方來客，人人平等，因而茶酒食也是尋常小菜。」聞言女子眼中的光又暗下去，鈴語慢慢道，「因而平日需要你為其他廚娘備菜，如何？」

  「好，我只要有個差使便好，家父曾說廚房無小事，不能因自己手藝自傲。」

  鈴語帶著她到月華樓，原本看到周圍蕭條的街景劉燕兒還有些緊張，踏進店內便被其中熱鬧忙碌的景象震驚，後廚的娘子們都很和藹可親，很快便把一切事宜交代。

  過了幾日，劉燕兒很快適應月華樓。

  鈴語本打算和洪祁一起去問靖安伯爵，可月華樓近來生意不比前幾日紅火，不少常來客都不滿他們沒拿到贈品，她正好有新法子要試試，便一直在著手處理此事，洪祁竟也沒催她。

  「那幅字別掛那裡，掛這邊。」鈴語正盯著人裝飾二樓。

  洪祁走向她：「請帖我都送出去了，他們真的會來嗎？」

  鈴語沉吟片刻：「難說，反正機會是給了，我們只要做到令他們後悔沒來的準備即可。」

  夜裡，來了三位客人，鈴語收了請帖，以及按要求要交的十兩門檻費，再慢慢開門，引他們走進昏暗的走廊，一股香甜清新的味道忽然飄進鼻腔，三人不禁閉上眼用力吸了吸。

  再睜開眼，黑暗之中忽然亮起光，三人不可置信瞪大眼，甚至揉眼仔細看，竟瞧見一個漆黑的盤中原本平鋪的魚肉忽然翹起來，宛若鮮花盛開。

  「此菜名為桃花醉仙，請三位坐下享用。」

  此時舞台正中亮起一盞燈，劉燕兒站在台上，她面前有一個完整的移動爐灶，提起鍋蓋，又是一股鮮香傳入鼻腔，客人們都被吸引注意，鈴語則悄悄退出，招呼請來的彈唱人坐到舞台上去。

  這夜過去，京城盛傳月華樓的百鮮宴簡直是視聽味蕾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