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又一村（五）

  「喝酒不吃花生和燒雞，如何能痛快？」

  洪祁看了她手裡的東西，又對上她眼睛，扶額笑出聲，嘴裡嗔怪：「紀鈴語你真沒心沒肺，今日可是我娘忌日。」

  鈴語展開油紙，用腳扒了扒地上，把花生和燒雞都放下，擰下一隻腿遞給洪祁：「我知道啊，所以來陪你嘛，過世的親人只希望看到我們幸福快樂，而吃最能使人快樂。」

  又喝完一壺，洪祁惡狠狠咬了口雞腿，眼睛卻瞪著鈴語，嘴裡含著東西便用雞腿指她：「紀鈴語，你十分討厭！初次見面就在我面前殺人，還硬要嫁給我，怎麼想法將你氣走都沒用，死皮賴臉待在伯爵府，用心不純，簡直可惡！」

  「我也是逼不得已，若這世道允許女子經商從官，做任何事，我便不必擔心守不住紀家，非要到伯爵府求權勢……」

  「什麼權勢？你看我家給你什麼便利？我爹在朝上備受排擠，我一事無成、無德無能、長得也……嗝！不出眾，性格古怪孤僻，連，嗚嗚嗚嗚連巷子裡的小孩都不願跟我玩兒，娘去世後爹整日不著家，我就像個傻子一樣長大，到死都不知伯爵府為何被抄！你知不知道我在保你！我不想再連累無辜之人，偏偏在那日醒來……為何不一樣、不一樣……」

  鈴語看他搖搖晃晃幾乎要栽到地上，趕緊拽住他，細細思索他方才的話：「小鈴，他這意思……也是重生？」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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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知他上輩子比我先死還是後死？」

  【……後。】

  「為何同樣是魂魄，你卻記得我不知道的？」

  不出意外，小鈴又不肯回答，罷了罷了，她向來是別人不願多說她不一定會多問。上輩子死的時候不曾聽說伯爵府被抄，也就是說發生在她死後，那他應該死的比她晚，所以他是何時重生的呢？

  「是那日！大婚之夜！」

  鈴語輕聲驚呼，回想起他說過一句話「你不是她」，這個「她」會不會是他前世的妻子，畢竟前世兩人沒有履行婚約，他到成婚年紀，伯爵如此憂心他，必定會為他在尋一門婚事，此人又是誰呢？

  「其實你相貌挺好，濃眉挺鼻，眼睛清澈好似會說話，哭起來還梨花帶雨，可憐兮兮，令人不禁想捉弄。」鈴語看著肩頭睡著的洪祁輕聲說，「即便從小失去母親，遭人欺負，也保持善良，是個赤忱之人，有時我都自愧不如。」

  「真的？」洪祁忽然坐直身子，兩眼直勾勾盯著她。

  鈴語滯了片刻，見他眼睛發紅，目光略微飄忽，才笑著答：「是啊，這次每句話都真，如我想保護弟弟的心一般。」

  洪祁站起來，抬手去摸墓碑：「看在我娘的份上姑且信你，回家吧！」

  盯著他左歪右斜走路，總算到了馬車停放處，卻不願意進去：「這裡面沒有床，晃起來想吐，我騎馬。」

  「哪有馬？實在不行你坐外面。」

  「有馬，我騎馬來的……怎麼不見了？」

  洪祁又要邁著奇怪的步伐四處尋找，鈴語回頭問嘉實：「郎君騎馬了嗎？」

  「沒。」

  鈴語三兩步跨上前，一擊將他弄昏，嘉實微微一驚，快步走上來幫忙，兩人把他抬上車，駕車離去。伯爵從角落裡走出，眼眶噙滿淚水，嘴裡喃喃：「阿柔你看，多好的兩個孩子。」

  屋內燭火通明，鈴語正在書案前寫著什麼，專注的影子投在牆上。榻上的洪祁悠悠醒來，抬手揉了揉太陽穴，起來時還覺得後頸疼痛，瞥見鈴語，忽然想起什麼，猛地彈起來，滿臉懊惱。

  「醒啦，廚房給你留了晚飯，若餓了便叫嘉實給你送來。」

  見鈴語頭也不抬，洪祁稍稍緩和些，卻還是欲言又止，她毫不在意地吐了口氣放下筆，將紙拿起來看，隨後朝洪祁招手：「夫君來看看如何？」

  洪祁一臉狐疑走過來，看完後更奇怪：「你怎麼忽然寫戲本子？還是個這麼奇怪的故事。」

  「這故事可有感人肺腑？」

  「有倒是有，莫非你要把月華樓改成戲台子？」

  「前些日子不是提醒我居安思危麼？這便是我的辦法，明日夫君隨我外出一趟。」鈴語見他猶豫，便故作遺憾，「夫君白日裡還怪我什麼都不說，如今要夫君同我一起做事，反倒不願了。」

  「好。」洪祁趕緊回答，思索片刻，又問，「我酒後可有胡言？」

  鈴語斜倚在桌上，屈肘撐臉，憋著三分笑：「一般酒醒追著人問這話，便是記得自己說了，不過我瞧著夫君說的全是真言。」

  他瞬間猶如天塌下來一般，懊惱地來回踱步：「酒後誤事啊酒後誤事！我所說是我的私事，你必須遵守約法三章！」

  她幸災樂禍：「可不止我聽見，嘉實、公爹都曉得，方才夫君昏睡時公爹還來看過，囑咐我好好照顧。」

  正在此時，丫鬟進來通報：「娘子郎君，伯爵來了。」

  話音剛落，伯爵便踏進屋內，身後還跟著一人手裡端著兩盅湯。

  洪祁臉色煞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爹責罰我吧，孩兒不該喝酒，不該說自己妻子的不是，違背父親多年教導，實屬不該……」

  鈴語剛站起來準備行禮，被他這舉動一驚，聞言更是差點笑出聲，伯爵來回看兩人也捉摸不清發生何事，她趕緊去拉洪祁：「夫君誤會公爹啦，你看公爹身後是什麼？想必有一盅是夫君的醒酒湯。」

  他愣了愣，伯爵無奈露出一絲寵溺：「你已成婚自然能喝酒，只是不可貪杯，否則難受的是自己。把湯喝了，讓我瞧瞧武功學得如何。」

  洪祁受寵若驚，喝湯時忍不住紅了眼眶，喝完後便隨伯爵走到院子裡。

  丫鬟端著另一盅湯遞給鈴語，低聲道：「娘子讓奴婢叫伯爵一同掃墓，卻不等伯爵，為的就是這個呀？」

  鈴語微笑默認，得知今日是夫人忌日，便想到正好改善二人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