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半路程咬金(三)
2024-10-05 20:21:25
作者: 冰糖雪狸
鈴語臉色微變:「因何?」
「其實這就是小人爹娘留下的鋪子,周圍人家陸續離開後,這一片便蕭條了,生意也做不下去,小人沒錢養祖母才到城裡找到差事,這間鋪子便一直荒廢。近日祖母生病我丟了差事,聽到娘子想找鋪子,才騙娘子來這兒。」宋湯低著頭娓娓道來。
她和丫鬟同時猛吐出一口氣,很是無奈,丫鬟揮手輕拍宋湯:「這有什麼?宋湯你可真嚇人,還以為有什麼大事要發生呢!害得我和娘子一路緊張。」
「你就說,此處願不願意租給我?」
「願意是願意,只是有個請求……」
「說。」
「請娘子允許我到手下辦差,哪怕是粗活!」宋湯忽然跪下,鈴語趕緊扶起來。
「你可說我的房東家,哪能讓你干粗活,我先答應著,等想好做什麼再安排,租金你先拿回去,看病吃藥都要銀錢。」
宋湯感激涕零,鈴語拍拍他轉身看向偌大的鋪子,憧憬之情油然而生,鋪子人來人往的場景浮現腦海,整個人熱血沸騰,幹勁十足。由於鋪子年久失修,必須找到泥瓦匠來看看如何修繕,鈴語告別宋湯,架著馬車到四周轉了一圈才回去,生怕那個搶鋪子的人時刻盯著自己。
回到伯爵府心裡還是不踏實,又拜託林侍衛找人守住鋪子。這一夜鈴語又輾轉難眠,心中擔憂害怕多過欣喜,就像她重生那天晚上,她做到桌案前,提筆畫出自己對鋪子的規劃,把自己目前能想到的內容設立分區,往後有需要再改。只是尋找泥瓦匠又是個難題,京城魚龍混雜,誰知道會不會遇上坑害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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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爹和劉管家應該曉得,明日去問問。」心中做好決定,她終於可以安心睡下。
第二日清晨,鈴語趁著問安向伯爵問起此事,沒想到伯爵也不甚了解,只好又去詢問管家,總算問到一家可靠的泥瓦匠。經歷昨日那起起伏伏的忐忑,鈴語還是找到林侍衛安排人手跟著自己,但似乎伯爵早就安排好,只要涉及她的安危必須是林侍衛保護,於是又帶了個可靠幫手。
一行人帶著泥瓦匠到了新鋪子,一番查看泥瓦匠羅列出修繕處,商定價格便開始動工。接著日復一日,鈴語都拿著圖紙到鋪子監工,整個內部在她的眼前逐漸雛形,與自己設想中簡直一模一樣,她不禁露出微笑,一切總算有個開始。
十日過後,鋪子修繕完畢,鈴語站在門外看著煥然一新的鋪子,她吩咐丫鬟打來水,擦洗打掃各處塵土,林侍衛和宋湯也來幫忙,幾個人忙了一天總算打掃出來,個個弄得灰頭土臉,不由得相視一笑。
鈴語把帕子扔進水桶,拍拍手高聲道:「今日我請客,犒勞各位!」
一陣歡呼,鈴語把鋪子上好鎖,駛向熱鬧地界。
鈴語那根緊繃的弦總算松下來,幾人喝了點小酒,架著馬車回到府中,迷迷糊糊躺上床便睡過去,第二日便被急促的敲門聲吵醒。
「什麼事?」
「娘子出事了,我們的鋪子被人砸了。」
鈴語頓時睡意全無,打開門問道:「怎麼回事?」
「宋湯來報是一夥惡棍,說娘子做生意沒有和他們說,若不交夠頭錢,便不允許娘子開門。」
鈴語駕快馬到達北外城,果然見鋪子大門敞開,裡面扔了許多污穢物,有些剛剛修繕好的地方出現新裂痕,頓時覺得心痛憤怒,忍住火氣詢問宋湯:「他們在哪裡?」
她留下丫鬟和林侍衛打掃看守,自己則帶著宋湯趕往惡棍所在地。路上宋湯告知這群人身份,他們是東外城人人皆知的惡棍,仗著認識幾個貴公子便成天鬥雞走狗,欺民霸市,不知怎麼會跑到北外城來。
剛到門口,便有一堆圍上來,各自臉上又嘚瑟又不屑,可看到她是個女子,紛紛又露出幾分猥瑣。鈴語往裡走他們便讓出一條道,走過時還有人朝她吹口哨。總算到裡面,一張方桌上坐了幾個肥頭肥腦的年輕男子,應該是這群人的頭頭,見她走來視線都落在她身上。
「諸位郎君,這廂有禮。」
一群人不吭聲,各自喝酒吃肉,絲毫不把她放在眼裡。
「不知諸位是什麼身份,要多少頭錢,上頭是誰?」鈴語忍住脾氣拱手問道。
見他們還是不吭聲,鈴語掏出一袋子錢抖了抖:「這裡大致有二十兩銀子,不知夠不夠幾位行個方便。」
鈴語聽到背後有腳步聲,靈活轉身躲過那人奪錢的手,坐到一旁的凳子上,冷笑道:「不知諸位在道上姓誰名誰,不回答我便拿錢,江湖上可不興這規矩。」
酒囊飯袋們大笑幾聲:「什麼江湖不江湖,即便是江洋大盜到我們這裡做生意,都要給頭錢,在這裡我們便是規矩。」
「我見過官府立規矩、商行立規矩,沒見過惡棍立規矩。」
「好囂張的女娘,你可知我們是誰,我們上頭是誰,惹惱我們,即便你此刻不交頭錢,後面生意也做不下去!」
「你若實在受不了,不如關了門回家相夫教子的好哈哈哈——」
鈴語聽到此話確實猶豫了,這些人在京城算是根深蒂固,也不知背後是什麼人,貿然得罪又無法一網打盡,只怕將來後患無窮,不如先忍了現下委屈,過後再來慢慢尋找擊破。
「諸位方才不肯與在下說話,不得已要刺激一番,這裡有二十兩,聽聞夠一月,若後面不夠了再來要如何?」
惡棍們又得意大笑幾聲,示意手下人收了銀錢,送鈴語出去。
回到已勉強打掃乾淨的鋪子,派人去請來泥瓦匠再看,刀已在手上磨刀就不能停下。
夜裡鈴語又睡不著,白日不敢在丫鬟等人面前露出泄氣的樣子,一到寂靜深夜所有愁緒都湧上心頭,壓得她心中煩悶,只想出去透透氣。
提著一壺酒靠在假山上,看著漆黑一片偶有蛙鳴的池水,重重嘆了口氣,卻發現還有另一個嘆氣聲,躡手躡腳走過去,看到一隻腳便抬起酒壺甩過去,恰好被那人一把抓住,抬頭才看清面龐,原來是洪祁。
「你怎會在此?」
「你怎會在此?」
「睡不著……」
「睡不著……」
兩人都沒料到會說得如此異口同聲,相視一笑。洪祁低頭看手裡的壺,略微詫異:「傷還沒好就喝酒,不要命了?」
「傷好了,你還不信山芙的醫術麼?」鈴語奪回酒壺,揚了揚,「要不要一起喝?」
洪祁沉思片刻,點點頭,鈴語便拉他到自己院子,她那裡有很多益州產的酒,離開家時辛辛苦苦搬來京城。
「說說吧,為何唉聲嘆氣?」鈴語給洪祁滿上酒坐下來問。
洪祁鬱悶飲下一杯,眼眸間儘是難散去的愁緒:「你當初習武難嗎?」
「難啊,每次回家衣裳濕透,沐浴時瞧見身上青一塊紫一塊,連著幾日過後筷子都拿不穩,坐著腿都打顫。日復一日,漸漸得心應手,當我第一次順利我玩一套劍法,輕而易舉從竹子最底到高處,驕傲得晚上出來顯擺,差點失足摔到井裡。」鈴語眯著眼回顧過往,想到自己曾經蠢樣無奈搖頭。
洪祁低頭喝酒,好似在聽又像沒聽。
「要換作我娘在時哪裡有這毅力,學武支撐我度過母親去世的痛苦,享受過一段肆意日子……」鈴語攤開手掌,腕間疤痕觸目驚心,這算不算換回弟弟平安的代價。
洪祁目光也落在她手腕上,尺停留片刻又很快移開視線,端起杯送酒入口。
鈴語收起情緒,抬頭沖洪祁笑:「什麼招式捉摸不清,我給你演試一遍。」
洪祁手比劍指稍稍比劃,她便看出,拿過一根樹枝起式揮劍指出,配合靈活步伐,招式變化之間流暢順滑,出神入化又極具美感。
「可惜這樹枝抵不過我那柄軟劍。」她扔掉樹枝,緩緩走回來,面上帶笑毫無猛喘。
「我好像從來沒見過你的劍。」
「被一個惡賊偷走,沒來得及拿回來。」鈴語說得雲淡風輕。
洪祁稍稍思索片刻,抬眸問道:「是那個下蠱的人嗎?」
她笑笑,輕輕點頭:「不說他了,你打來看看。」
幾招之後鈴語立馬看出問題,握著他的手腕調整一番,洪祁忽然順暢許多,他不可置信低頭看著自己雙手,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以後你有不懂便來問我。」
「那你呢?為何躲著喝酒?」
鈴語剛想擺手說沒事,卻聽見洪祁面無表情道:「怎麼?怕我嘲笑你,還是覺著我不夠格幫你?」
「有人砸了鋪子,又不敢得罪,心裡悶得慌。」
洪祁輕哼:「明日我隨你去。」
鈴語有些意外,但看他是真想幫自己,還是給他滿上酒,敬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