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化整為零

2024-10-05 20:21:04 作者: 冰糖雪狸

  蒼山白雲,群鳥驚飛,紀鈴語和喻山芙駕馬疾馳而過。

  

  鈴語心中無比焦急,若不是喻山芙來府上告知,她還不知道紀安然來看她背後,竟是紀家生意出了大事。一聽到家中出事,她也顧不得和靖安伯爵多說,匆匆道別便離開。

  馬到跟前,她跳下馬便不停敲門:「安弟,快開門,我是姐姐!」

  門虛開一縫,紀安然見真是鈴語,才放心打開門,讓鈴語和喻山芙進去。

  鈴語坐在正首,紀安然瑟縮站著,低頭不敢看她。早在十日前,各處開始低價售賣和他家相同的藥,還用她家名聲。正值風寒頻發期,物以稀為貴,人人都想要便宜藥,紀家生意便冷到如今,近兩日藥鋪也不來拿藥,一虧再虧。

  「我先去找弔唁過父親的叔叔伯伯,你在家整理帳冊,欠著夥計們多少工錢算清楚。」她已翻過帳冊,當務之急要試著能不能找到一兩單生意,穩住困局。

  紀安然點點頭:「姐姐小心。」

  鈴語低低應一聲,拉著喻山芙一同出去。

  先到兩條街外的藥鋪,夥計老遠見她走來,轉身提著門板就要關門,鈴語快步走過去,擋住門板:「小哥,我要見孫老闆。」

  「老闆出遠門未歸。」夥計低著頭使勁拔出鈴語手裡的木板。

  「何時回?」

  「不知。」

  鈴語鬆手,望向門帘之後正在燃燒的火爐,藥香四溢,夥計卻未盯著火。

  她也不再糾纏,轉身隨喻山芙離開:「人在卻不肯見。」

  喻山芙回頭正好瞧見夥計走出來,並沒有關門意思:「明明就在,為何不見?」

  鈴語搖搖頭:「去看下一家。」

  店門未開,喊了幾聲無人應,鈴語暗笑,巧得很,一個不在家,一個沒開門,什麼事都被她碰上。她又和喻山芙騎著馬去找縣城找另一家,到門前卻得知老闆剛出門,歸期未知,追問去處,夥計死活不肯說。

  鈴語到附近有人處詢問,終於得到線索,騎上馬便追過去,遠遠看見一輛馬車,車夫似乎聽到馬蹄聲,側回頭瞧見她便露出驚恐,手上用力揮幾下馬鞭,馬車稍稍快了。

  她眼見追不上,周圍正好是竹林,縱身一躍,蹬著竹身飛上頂端,借身體重力落下,剛好趴在馬車頂,伸出頭喊:「王叔,王老闆,求您停下馬車聽我一言,不肯要我家藥材,也要叫我知道原因不是?」

  前路出現一道急彎,一側下面便是急流,鈴語身體被甩出車頂,半個身子飛在外面,指尖扣在車頂上已泛白,仍沒抓住,整個人快速落下去。

  馬車跑出一段路停下,車夫和王老闆都下車查看,好在正是草木生長季節,鈴語剛好抓住樹藤,上面兩人齊力將她拉上來,都累得坐在地上喘氣,鈴語也被驚出一身冷汗。

  「侄、侄女啊,為了一筆生意舍了命可不值得啊,我與你父親多年交情,若非逼不得已,誰願意背信棄義?」

  鈴語慢慢坐起,向王老闆拱手賠禮:「我只請王叔告知真相,別讓晚輩不明不白。」

  王老闆看到她手上冒血的傷口,輕輕嘆氣:「好吧,就當還你父親的交情,但我也不能說具體,只能告訴你,若我們這些藥鋪與你合作,有人能讓我們永遠也做不了生意。你也知道,我家還有妻兒老小,誰也不願斷了生計。」

  馬車緩緩離開,鈴語看了眼傷口,無力垂手往回走,騎在馬上仰頭看蒼天,天之大卻不容她紀家一條生路。

  牽馬回到紀宅門口,紀安然被圍在一群人中間,無措忍受周圍吵鬧。

  「諸位有何事?」

  眾人回過身,有人高喊:「是紀鈴語,她如今嫁入高門,定拿得出錢。」

  「諸位諸位,我姐姐也沒錢,否則我早將工錢給大家了。」

  「誰信吶!嫁入高門還能愁錢花,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摳出一點肉,都足夠我們分了!」

  鈴語鬆開韁繩,拍兩下掌,高聲道:「諸位,既然要說錢的事,不如隨我一道進去談,圍在這裡也說不清數。」

  眾人四下環顧,都不敢動。

  「怎麼?我欠錢的不怕,你們要錢的反倒怕了?」

  「我們怕什麼!去就去,只要能拿到錢!」

  紀家院內,各處都是人,鈴語左右問過,且這些人家中如何她都了解,並非挺不過這幾日,只是不知哪裡聽說,紀鈴語回來正打算帶著紀安然悄悄逃走,人人都曉得鈴語有個富家夫君,怕他們只顧自己過好日子,拋下爛攤子不收拾。

  「各位,紀家也是兩江縣土生土長,不會拋下父親墳墓,背離家鄉。」

  「好聽話沒用,拿得出錢才是正理!」

  說話的年輕人蹲在屋檐下,嘴裡叼根草葉,翻個白眼,一臉不屑,鈴語淡淡一笑:「說的是,我正要說錢的事。不瞞諸位,紀家確實虧損巨大,原本與我們有生意的老主顧也不會再來,紀家破產了。」

  她在一眾驚呼中,繼續說道:「紀家生意做了多年,感謝諸位在父親離世後不離不棄,今日我便會把工錢給各位,請諸位排隊。」

  紀安然不可置信,淚水在眼裡打轉,自責不已,鈴語拍拍他肩頭,微笑安慰:「別哭,若銀錢不夠,家裡值錢東西都換了,盡力付清。」

  她轉身看向滿院的人,心口忽劇烈抽搐,快喘不過氣,比當初陳永文下的蠱蟲痛上好幾倍,屋頂外的天飄過淡淡薄雲,她嘴裡喃喃:「爹,你會怪女兒嗎?」

  轉回思緒,正好見隊伍中,方才鬧得最厲害的幾個上前,她跨過去攔住:「安弟,看看帳上謝家的錢結清沒?」

  「姐姐,謝家自一月前就沒在紀府做了。」

  鈴語冷笑,一腳踢在謝四膝彎,將他整個手掌扯到背心,疼得他連連喊痛求饒:「挑事、冒領工錢,還想紀家為你還賭債麼?你們趕緊滾出去,我在外混江湖多年,學了不少折磨人的手段,不要惹怒我。」

  幾個混子連滾帶爬跑出去。一個時辰後,所有人都領完錢,鈴語站在屋檐下,環顧眾人:「承蒙諸位對紀家信任,鈴語在此祝諸位將來萬事順遂!」

  鈴語行大禮,眾人紛紛還禮,接連散去,不少人抬起袖子拭淚。一個婆婆慢慢走過來,淚水連連握住她的手:「好孩子,這些你拿著,若沒有東家,我這把老骨頭早在寒冬沒了,將來若有困難,有老婆子幫得上的儘管來找我。」

  「多謝婆婆。」鈴語眼含熱淚,將婆婆送出門。

  喻山芙趕回來,老遠就看到有人從府中離開,她默默站在鈴語身邊。

  「山芙,紀家沒藥鋪了,你也走吧。」鈴語垂下頭,低聲說道。

  喻山芙輕輕搖頭:「我暫時不會離開,回來路上瞧見有人中毒,我瞧過,正是用了紀家包裝的藥,只是東西換了。」

  鈴語猛地抬頭:「什麼人如此歹毒,就算要排擠紀家,也不該用假藥害人。」

  「此藥多地售賣,恐怕不止這一個中毒。」

  「此事不小,單靠我們查不清楚。」鈴語沉吟片刻,想到什麼,「我進京見公爹,他是公門中人,門路多些。」

  「姐姐,休息一晚再走吧。」

  鈴語搖搖頭:「我路上慢些就是,山芙,安弟拜託你了……你呢,別總是哭,理清家裡的帳,我們還要付給錢莊。」

  說著便出門翻身上馬離開,紀安然擔憂要追出,喻山芙卻拉住他:「讓她走吧,忙碌些心裡或許沒那麼難受。」

  「山芙姐姐,我是不是做錯了?」

  「你沒錯,親人就是互相著想,換作你姐姐她也會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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