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醒了

  一群人浩浩蕩蕩走出主宴會廳，他們的腳步聲匯聚成一片鏗鏘的旋律，迴蕩在冬日的冷風中。

  領頭的是一位精神矍鑠的老者，他手握拐杖，步履穩健，扭著眉頭，一副著急的模樣。

  眾人穿過一片樹林後，來到了一座白色小洋樓前。

  

  原先上鎖的小洋樓正門已經被人打開，鐵門向兩旁張著大嘴，迎接來人。

  門口本已經圍了不少人，大都是穿著白色大衣的醫生護士們，是療養院的人。

  凌老爺一來，眾人紛紛讓路。

  凌睿峰在小洋樓門前止步，雙拳緊握，胸膛劇烈起伏，顯然是怒火中燒，但他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雙眼緊緊地盯著前方緊閉的木門。

  「依風在裡面？」

  凌老爺子身體硬朗，問起話來中氣十足，可沒有勇士敢來當第一個觸霉頭的人。

  現場有約莫二十人，但安靜得像是個無人區，只有倒吸冷氣的聲音。

  雖然沒有人敢回答，但凌老爺一看那幫療養院的廢物紛紛低頭就知道情況。

  「依風怎麼會在裡面？！你們怎麼做事的！還想不想幹了！」

  凌睿峰忽然發了好大一頓脾氣，怒著質問周圍的人。

  「裡面情況怎麼樣，沒有一個人知道？你們療養院負責人呢！」

  副院長抖抖索索站了出來。

  「院，院長衝進去了，現在還沒出來。」副院長小聲說道，「裡面的那位小姐不讓我們進去，反鎖了門，連帘子都拉上了，這……」

  他們實在是不知道裡面情況怎麼樣。

  而且考慮到凌依風的身份和身體狀態，眾人都不敢衝動撞門，都等著凌睿峰來了發號施令。

  現在的情況就像薛丁格的貓，打開盒子之前不知貓的生死，開盒子那個人會決定貓的生死。

  沒有人想當判定凌依風死刑的那個災星。

  特別是在場有那麼多領導同事的時候，誰都感覺輪不到自己。

  凌睿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試圖平復自己的情緒。

  畢竟任由情緒爆發，可能會帶來無法預料的後果。很快他臉上恢復了平靜，眼神也變得深邃而冷靜。

  他轉了轉手杖。

  「讓人問問，她想要什麼，她想要什麼我都能給她，凌家都能給她，只要她把凌依風放了。」

  這個女人挾持凌依風，無非是想從中獲利。

  凌睿峰給得起。

  下人正想去問，卻沒想到門陡然開了。

  一個渾身沾血的男人從裡面連滾帶爬沖了出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凌睿峰面前。

  眾人認真一看，居然是院長。

  院長出來了，衣服前有一大塊血跡，臉上血混合著淚水，「凌老爺，凌少爺他他......他居然醒了！」

  凌睿峰一把拽過他的衣領，「你什麼意思？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據院長所說，裡面那女人把凌依風救醒了，可他醒了之後便開始咳嗽，像是有痰，而且最嚇人的是咳血，血的顏色是紫黑色的。

  血一吐數盆，來不及從嘴裡冒出來，就從鼻孔里往外流。

  太嚇人了。

  凌睿峰聞言扯開院長，衝進房裡。

  房裡有些混亂。

  凌依風躺在長桌上，地上滿地的血，凌盛半跪在地上收拾，看見來人愣住了幾秒，然後弓著身子站了起來，「您來了。」

  凌睿峰快步走過去，一巴掌朝凌盛呼了過去，「真是小白眼狼。」

  凌盛站在原地，倒也沒還手，一副乖順的模樣。

  凌睿峰不再理他，而是看向凌依風，「依風，你醒了。」

  凌睿峰抖著手想摸凌依風，可伸出去的手又不敢觸碰他。陽光灑在他皺紋深深的臉上，他的雙眼微微濕潤，淚水在眼角打轉。

  他微微張開口，似乎想說什麼。

  凌依風昏迷了近十年，醫生說他成了植物人。

  這不是夢吧。

  凌依風雖然身體躺了這麼久，但思緒卻從未停止。

  他擦了擦嘴角，看見來人，眼中有光芒亮起。

  他張開口，聲音有些顫抖：「爸，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凌睿峰聽了，眼中閃過一絲淚光。

  然而，兩人來不及敘舊，凌依風又開始咳嗽吐血。

  凌睿峰趕緊喊了外面的醫生進來。

  幾位德高望重的醫生會診時，凌睿峰側目看著低著頭的凌盛，一副興師問罪的語氣，「這究竟是什麼情況，你們對他做了什麼。」

  凌盛感覺嘴有些干，他也不知道。

  葉小姐救醒了凌依風後，他就忽然開始咳血。

  凌盛深深吸了一口氣，「是我讓葉小姐來救治小叔的，這件事情是我自作主張，我甘願受罰。」

  人群中傳來一陣騷動。

  「盛兒。」

  一位衣著樸素的女士忽然出現，身後跟著一瘸一拐的凌家長子，凌世聰，也是凌盛的父親。

  凌世聰走到凌睿峰面前，「爹，凌盛他自作主張，都怪兒子沒管教好，我回去一定會好好管教他。」

  至於那女人，她是凌盛的母親，李姨，李梅菲。

  李姨緩緩走過去，滿眼震驚地看著凌依風，她沒想到她還能活到他醒的那一天。

  李姨早些年在凌家當女僕，照顧過他，當時關係還不錯。後來發生了許多事情，但終究是她不小心讓他跌進水池的。

  是她的錯，她對不起凌依風。

  「依風，你醒了。盛兒，是你救醒的依風嗎？」李姨忽然開口問道。

  凌盛握住李姨的手，並沒有回話，只是看了蘇一念一眼。

  蘇一念會意，忽然大喊道：「凌少爺是不是又吐血了，快來人拿盆來。」

  話音剛落，凌依風又咳了起來，眾人紛紛不再對話，趕緊喊來醫生查看情況。

  蘇一念看了一圈，沒在房裡看見葉欣然，在外面，也沒找到她。

  但好在外面有了信號，聯絡上了葉欣然的麥克風。

  可說話的並不是葉欣然。

  「顧柏，怎麼是你，葉欣然呢？」蘇一念疑惑道。

  顧柏拿著葉欣然的麥克風，站在中藥田裡，一臉陰沉。

  葉欣然剛剛被人綁走了。

  為了緩解凌依風的咳血之症，葉欣然和顧柏去凌家的中藥田裡找藥，可顧柏一轉身，葉欣然就不見了。

  究竟發生了什麼？

  蘇一念聞言也來到了中藥田，由於事先和凌家分管中藥田的人打過招呼，看守的人很輕易就放她進去了。

  「就是這裡？」蘇一念與顧柏匯合。

  顧柏點點頭，「我剛剛查過錄像帶，是個高大的光頭男人，臉上有刀疤。」那個男人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一掌劈暈了葉欣然，扛走了她。

  李陽聽到這個描述，倒吸了一口冷氣，似乎想起了點什麼。

  他猛然一拍腦門。

  「小財神，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有人雇殺手......」李陽看了看四周，欲言又止。

  蘇一念忽然扭頭，「你是說？那我知道該找誰了。」

  「走吧，我們回凌依風那兒。」

  幾人又回到了小洋樓。

  李陽正準備推著蘇一念從正門進去，可蘇一念攔住了他。

  蘇一念指了指，「別走這，走後門。」

  凌家出事，家醜不宜外揚，所以小洋樓附近已經被清過場。來參加宴會的都是些聰明人，也都明白這個道理，所以都識趣地離開了，剩下的都是凌家的人和一些有資歷的醫生。

  李陽跟著蘇一念的指揮繞到了小洋樓的後方，從原先的木門溜了進去。

  好巧不巧，剛進去就見到了凌依依。

  凌依依似乎是有些反胃，捂著肚子，撐著牆在乾嘔。

  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後，她滿眼敵意地看向了蘇一念，看清來人後放鬆了下來。

  「沈念？你來這幹什麼。」

  凌依依不待見葉欣然，但對沈念卻十分客氣，因為凌依依在國外讀書時，沈念曾幫過她。

  蘇一念抽了抽鼻子，聞到了熟悉的氣息，但卻有點想不起來是什麼。

  「我想看看凌依風怎麼樣了。」蘇一念說道。

  凌依依扯了扯衣服，「哦，小叔他還是那副鬼樣子唄，咳血停了會兒又重新開始咳了。」

  「咳成這樣感覺活不了多久吧，還不如植物人呢。」

  凌依依語氣冷漠，她對這個小叔凌依風並沒什麼感情，唯一的印象就是爺爺浪費那麼多錢去救他。

  「依依。」

  男人喊了一句，止住了凌依依的話頭，走過來發現了不遠處的沈念。

  「好巧啊，沈小姐也在。」

  蘇一念笑笑，凌華溫來了，倒是正好。

  蘇一念的聲音微微上揚，帶著一絲甜膩和嬌嗔：「華溫哥哥來了，我有話想和你單獨說，不知道方不方便？」

  蘇一念故意軟著語氣對凌華溫撒嬌，看著凌依依的反應。

  凌依依面色一僵，看了凌華溫的背影一眼，默默離開了。

  比起有感情，倒更像是被噁心到了。

  凌華溫跟著蘇一念到了一邊。

  「沈小姐，有什麼事情？」凌華溫站住，彎著腰問道。

  他們兩人離得很近，幾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彼此間的氣息和存在感是如此的明顯，使得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

  微風吹過，兩人之間的氣息交疊。

  蘇一念吸了口氣。

  瞬間，她的表情就如同被一陣冷風吹過，冷卻下來。

  那雙曾經閃爍著星光的眼睛，現在變得深邃而冷靜，仿佛深不見底的湖水。

  蘇一念冷下臉，定定看著凌華溫。

  「果然是你，你把葉欣然怎麼樣了。」

  凌華溫倒沒怎麼變臉色，還是一臉淡定地笑著，「沈小姐這話是什麼意思，我能把葉小姐怎麼樣？」

  凌華溫直起身子，「沈小姐如果沒別的事，我就先去看小叔了。」

  蘇一念眉頭微微皺起，接著說，「我一開始，以為是凌依依綁的葉欣然，直到剛剛你走過來，我才意識到我錯了。」

  凌華溫將手背到身後，靜靜地看著她，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蘇一念繼續說，「你知道嗎，葉欣然身上的香味是不一樣的。」

  「沈小姐，世界上香水味千萬種，相似的也有不少，更何況宴會上香水味混雜，沾染上也是難免。」凌華溫這意思是她聞錯了香水味。

  蘇一念搖搖頭，「你誤會了，葉欣然不用香水，她身上的是中藥味。」

  獨一無二的中藥味，蘇一念嘴裡都還是這股味道，怎麼能認錯。

  凌華溫無所謂地笑了笑，「沈小姐究竟想說什麼。」

  「我想說，你不放葉欣然，你和凌依依的事馬上就會傳進凌老爺子的耳里。」

  凌華溫嘴角的微笑瞬間僵住。

  他的雙肩微微下垂，整個人都顯得沉靜而內斂。

  他不知道沈念是怎麼知道的，又知道了多久。

  一股寒流席捲，寒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四周瞬間變得冷清而安靜。

  但不過片刻，他臉上又掛上了溫和的笑意，「雖然不知道沈小姐這話是什麼意思，但我會盡力幫忙找葉小姐。」

  他捏了捏手腕，嘴角的笑意加深。

  「或者，我馬上就能送你去見她。」

  凌華溫緩緩蹲在蘇一念輪椅前，忽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蘇一念感受到一股香味直竄鼻腔，連忙推開他站起來，伸腿一踢，將凌華溫踹倒在地。

  凌華溫驚訝地張著嘴，不可思議地看著站在他面前的蘇一念。

  「你，你不是廢了，腿站不起來嗎。」

  蘇一念又用力踢了他兩腳。

  凌華溫疼得臉皺成一團，痛苦地捂著被蘇一念踢到的部位。

  蘇一念踢爽了後，呵呵笑了兩聲，又一臉平靜地坐回輪椅，一副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她剛蓋好毯子，就有人來了。

  「華溫，你怎麼在地上？」

  凌華溫回頭，看見凌睿峰身後跟著一堆凌家的人在看他，他從地上站了起來，回頭惡狠狠地看了坐在輪椅上的蘇一念一眼。

  蘇一念朝他笑了笑，眼裡儘是嘲諷。

  凌華溫咬緊牙齒，眼中閃爍著憤怒的火焰，然而，令人驚訝的是，他的表情卻絲毫未變，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不小心摔了一跤。」凌華溫答道。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那笑容看起來有些僵硬，仿佛在極力抑制自己的情緒。

  「凌盛，你說救凌依風的人就在這裡，難道救依風的人是沈小姐？」

  蘇一念搖搖頭，「我哪有這個能耐，凌老，有辦法救您兒子的人是葉欣然，華溫哥哥正要帶我去找她呢。」

  凌華溫嘴角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