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愛

2024-10-05 17:20:37 作者: 錦竹

  曾唯一覺得,拿到駕照就是她人生中的一個里程碑。這對於考了四五次,經歷七八年的漫長歲月的曾唯一來說,拿到駕照真是太艱辛了!

  曾唯一雙手捧著駕照,眼睛發亮。她看看時鐘,是早上九點半。她想起昨晚紀齊宣有跟她說,今天要帶乾乾去紀老頭那兒吃家宴。

  按理說,她是應該要去的,可她並不想去,她最怕紀老頭了。以前她和紀老頭關係很「鐵」,紀老頭是個老頑童,跟曾唯一很聊得來。但因為當年曾唯一執意要跟紀齊宣退婚,不僅讓紀老頭丟失了顏面,而且還把去勸她的好脾氣的紀老頭氣得心臟病突發。

  曾唯一潛意識裡,在怕紀老頭,也許是罪惡感在作祟。她和紀齊宣註冊結婚這麼久,她一次也沒去看過紀老頭,怕的就是紀老頭翻舊帳,挖苦她,甚至侮辱她,更何況她本身心裡還有的罪惡感。她又聽不得不好的話,性子也比較急,要是再把紀老頭給氣得心臟病復發,她可擔當不起。反正紀老頭對她不待見,她也就不在乎什麼基本禮貌,最好不相見,便可不出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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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讓自己的兒子代替她孝敬孝敬他老人家吧。

  曾唯一掏出手機,撥了紀齊宣的號。

  「餵。」

  「你在哪?」曾唯一一邊把自己的駕照塞進包里,一邊給紀齊宣打電話。

  「在車上,帶乾乾去看看他爺爺。」

  「哦。」曾唯一略有掃興,她還想獻寶一樣給他看她的駕駛證呢。

  紀齊宣頓了頓,疑惑地問:「怎麼沒精打采的,駕照沒拿到?」

  「拿到了,本來想炫耀來著,結果你跑了,我給誰炫耀啊。」

  「那你去車行取車去吧,開著車向全港人民炫耀。」

  曾唯一覺得這個建議不錯,一臉笑眯眯:「要不要晚上我開車接你和乾乾回家?」

  「不行,繁華地段不准開,難走路線不准開,知道嗎?」紀齊宣稍嚴肅地對她說道。曾唯一固然是拿到駕照了,但畢竟是新手。

  曾唯一囔囔兩句:「好啦,知道了,囉唆。」

  「晚上我和乾乾自己回去。」

  「好的。」

  掛掉電話,曾唯一就想給紅豆打電話,奈何店裡的電話一直處於占線狀態,她只好怏怏然地掛了。她尋思著是先去店裡,再讓紅豆陪她一起去取車,還是自己先取完車再去找紅豆。

  思來想去,曾唯一還是決定先取車然後帶紅豆一起去兜風溜達。畢竟店裡的生意越來越好,沒有紅豆,實在不行。她又不是非要人陪不可。

  她準備打計程車過去,手剛抬起來,露天大電視突然被打開,播放起關心靈以前代言的幾則GG,只見她容貌光彩照人,笑容美若桃花,而她最具特色的修長大腿則斜在純白的床上,整個人宛如剛剛睡醒的睡美人。

  曾唯一眯起眼,總覺得這GG來得太突然了?果不其然,電視隨後便播出關心靈在這段時間康復得相當好,她的主治醫師說她極有可能恢復成原來的樣貌,回歸演藝圈。

  曾唯一冷笑,恢復容貌又怎樣,她怎樣也贏不了她,她曾唯一一直都比她美。

  車行在香港島,曾唯一坐在計程車上,看著風景,心裡卻有些焦急。在等紅綠燈的時候,收音機播出了一則天氣預報,說是今晚有雷雨,請司機注意交通打滑安全什麼的。曾唯一也沒怎麼在意。她現在一心著急去車行。。

  終於到了車行,曾唯一見著了那輛蘭博基尼,確實很拉風,炫藍色的跑車。她不會看車的性能,單單看外形,覺得夠配她,就滿意了。

  曾唯一簽完了手續表,迫不及待地坐在車上,準備開車去威風一下,她想從西九龍公路回到九龍,但還沒到公路路口,原本晴朗的天,一下子黑了起來。。

  曾唯一踩著油門,以「高速」開進公路。天是愈加黑了起來,偶爾閃電雷鳴,前方道路可見度也一直在不斷下降。

  她實在是看不清前方的路了,曾唯一開始心慌,去打燈,結果一錯再錯。前方這麼暗,駕車是很不安全的,她把車速減慢了些,剛把頭探去看個究竟,忽而一陣猛力衝撞而來曾唯一直撲而前,車鑰匙刺進了她的臉頰中,在那一瞬間,曾唯一只來得及阻止方向歪扭的車往欄杆上撞。

  蘭博基尼後面貼著的一輛越野保時捷,裡面的男子驚魂未定地看著前方撞在圍欄上並開始冒煙的蘭博基尼,他立即打急救電話,並且火速下了車。

  他跑上前,敲打著車窗,探頭看去並且喊道:「小姐,小姐……」

  曾唯一一動不動地埋在氣囊里,讓人心驚膽跳。男子看不見裡面人的臉,只知道是個女人。無論他怎麼拼命敲打車窗,她始終一動不動。

  他焦急無措,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催促救護車趕緊來。

  救護人員總算來了,他們把事故現場圍了起來,曾唯一也被抬了出來,她緊閉雙眼,臉色蒼白,身體其他處皆完好無損,獨獨左臉上有一道斑駁嚇人的劃痕。

  當看到醫療架上的曾唯一,林穆森只覺得天塌了下來,渾身血液都了流動,他驚愕站在原地愣愣看著曾唯一被送上救護車。

  他竟然撞了一一?林穆森只覺渾身無力,交警問他他也一句也聽不見。腦海里始終閃現的那緊閉雙目,臉上都是血的曾唯一。

  那一刻,他只覺得自己墮進了萬丈深淵裡。

  由於氣囊的保護,曾唯一併無大礙,只是有些輕微的腦震盪,一時半會兒,她還沒有醒來,看著病床上的曾唯一,林穆森的雙手一直冰涼。

  門被突然打開,紀老爺、紀齊宣、還有一邊哭一邊留鼻涕的曾乾進來了。曾乾飛撲到曾唯一床邊,哭道:「媽咪,不要丟下乾乾啊,乾乾不能沒有媽咪。」

  紀老爺一身唐裝,穿著大紅衣服,本來今天是喜慶的家宴,看著床上臉色蒼白的曾唯一,紀老爺又無奈又恨。她這份禮物,他著實是收不起啊。

  紀齊宣冷冷掃了下站在床邊的林穆森,再看向床上的曾唯一。

  她的左臉被大半的紗布包著,這樣蒼白的臉色,紀齊宣還是第一次見到。

  想必這也是曾唯一第一次遭遇車禍,她是那樣愛美,保護自己的臉比生命還要重要。如今……

  紀齊宣很心疼。

  曾唯一清醒過來時,已是半夜凌晨左右。她幽幽睜開眼,大腦一片空白,只見眼前的天花板有些陌生,便歪著頭往別處看。這一歪扯動了她左臉上的傷口,肉被撕裂般疼痛。曾唯一倒吸一口氣,不敢相信剛才的疼痛是從她臉部傳來的。

  她試探地去撫摸,卻被紀齊宣握住了。他微微搖頭,認真地對她說:「不要去碰,不要去想,再睡會兒吧。」

  他握住她手腕的力度不大,卻足以鉗制她。被他這麼一說,曾唯一更是莫名的慌亂,她的嘴唇在抖,目不轉睛地盯著紀齊宣看:「我怎麼了?」

  紀齊宣不說話,而是為她捋順額前的碎發,緊緊握住她的手,似乎這樣就能給她力量。曾唯一一直盯著他看。

  紀齊宣始終不回答,與她那固執的眸子,靜靜對視。

  曾唯一的眼淚順著眼眶溢滿而出,滑下兩側,她靜默很久,終於爆發。她發瘋般地推搡紀齊宣,號啕大哭,想撕開臉上貼著的紗布。紀齊宣一聲不吭,死死握住曾唯一亂動的手,強制地把她摟在懷裡:「沒事的,可以修復的,別哭。」

  曾唯一使出蠻力想推開他,然而無論她怎麼推,他都一動不動,只是把她緊緊抱在懷裡。曾唯一深知紀齊宣的個性,終於不再掙扎,她癱在他懷裡,語氣有些冷:「修復的臉還是我的臉嗎?你不知道我最不屑那些整過容的人嗎?」

  紀齊宣沒有說話。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我什麼都沒有了,老天把我最後的驕傲也剝奪了。」她聲音很低,頭埋進他的胸口:「我現在比關心靈丑,你可以走了。」

  紀齊宣反問:「容貌真的這麼重要嗎?」

  她抬起頭,也反問他:「難道不重要嗎?我哪裡好?不會做飯不會照顧人,對人也不夠熱情,可為什麼還是有那麼多男人追?即使我冷眼相對,他們還是情願熱臉貼冷屁股?紅豆哪裡不好?會做飯會照顧人,為人善解人意,對人又熱情大方,可為什麼就無人問津?你知道嗎?外貌可以蓋過所有,你知道嗎?當初我選你,也是因為你的外貌,你知道嗎?」她一邊說,一邊哭,淚水打濕了被子。

  紀齊宣聽完她說的話,手不禁鬆了下來。

  曾唯一明顯感覺到他要放開的意思,心下一驚,隨即卻冷笑起來。她一直知道紀齊宣也是看中她的外表,她不該奢求他的留下,與其求他同情,還不如讓他去找別的女人去。

  「我長得很好看?」紀齊宣反問。

  曾唯一撇過頭,不去看他。

  紀齊宣皮笑肉不笑:「你和我在一起是因為我長得好看,那麼就活該同理,我和你在一起,也是因為你好看?」

  此時曾唯一已不再哭了,她抱住被子:「難道不是嗎?」

  「那麼,你毀容了我就該拋棄你,再找個?」

  她不說話,算是默認。

  紀齊宣笑了:「若是我也毀容,是不是就不用拋棄你了?」

  她一怔,莫名其妙地看向他,好似聽不懂他在說什麼。紀齊宣二話不說,從床頭櫃裡抽出一把水果刀,直接就往自己臉上戳。曾唯一撲過去,奪過水果刀,順勢扇了他一巴掌,怒目圓瞪:「紀齊宣,你瘋了嗎?」

  紀齊宣摸著挨打的臉,冰冷地看她:「不就一張臉嗎?你那麼在意,不代表我在意。」

  曾唯一含恨地凝望他:「你沒有外貌,還有很多,我沒外貌什麼都沒有,我們是不同的!」

  「你可以擁有我擁有的。」紀齊宣嘆息。

  曾唯一那雙淚染的雙眸驀然睜大,紀齊宣輕輕撫摸著她那裹著紗布的左臉:「你可以擁有我。」

  你可以擁有我……

  你可以擁有我……曾唯一的耳邊一直迴蕩著紀齊宣的這句話,不安寧的心,在聽到這句話歸於平息,她沒由來地信任了他的話。

  曾唯一最近變乖了。按時吃飯、臉上並沒有太多的憂鬱,只是不笑。

  紅豆本想多陪陪她,奈何店裡事情太多,曾唯一又催她回去,紅豆只好回去,改用電話關心。

  這天,趙素顏和李蕭山來看曾唯一,趙素顏提著一籃子的水果,見曾唯一左臉貼著紗布,紅腫還明顯可見,不禁大驚:「唯一,你的臉……」

  李蕭山及時拉了拉她。趙素顏在旁邊椅子上坐下,問道:「唯一,真沒想到你這麼淡定。」

  曾唯一只是笑了下,伸手拿桌上的蘋果準備啃幾口。趙素顏連忙奪了過來,打開抽屜,拿出水果刀,說:「我幫你削蘋果。」

  一直坐在旁邊的李蕭山對曾唯一道:「你現在什麼都別想了,好好養傷。」

  「嗯。」

  趙素顏略有不滿地看向自己的老公,她不喜歡李蕭山對曾唯一那麼溫柔。女人心胸總是狹窄,見不得自己的男人對別的女人好,尤其還是他曾經喜歡的女人。

  趙素顏削好蘋果,切成一塊一塊放在果盤裡,從桌子上拿起牙籤盒,再遞給曾唯一。曾唯一便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裡送蘋果塊,安安靜靜。

  趙素顏朝曾唯一曖昧一笑:「唯一,消沉什麼?你不是一直想跟林穆森在一起嗎?這次,你可以藉此跟他在一起了。」

  曾唯一一怔,略有不懂地看向趙素顏。

  李蕭山狠狠剜了眼趙素顏,趙素顏卻渾然不理,說道:「叫他負責啊,要不是他的車和你的車追尾了,你也不會毀容啊。」

  這個消息無疑是晴天霹靂。後面追尾的司機竟然是林穆森?她顯然不能相信,用探尋的目光望向李蕭山,李蕭山不敢看曾唯一,把頭轉向別處。

  「咦,你不知道這件事?」趙素顏頗為驚訝。

  「不知道。」曾唯一錯愕歸錯愕,語氣卻出奇平靜。

  曾唯一這種態度讓坐等好戲的趙素顏很無趣,她不死心地說:「這幾天你都不知道,林穆森看起來很不好,雖然警察說你們雙方都有錯,但他一直處於自責當中。唯一啊,其實我覺得林穆森還是愛你的,你何不藉此……」

  「趙素顏,你能不能別這樣?」坐在旁邊的李蕭山終於忍無可忍,率先咆哮起來。

  趙素顏愣了愣:「你在對我吼?」

  李蕭山白了她一眼:「神經病。」說罷,他起身,頭也不回地出去了。趙素顏咬牙切齒,追了上去:「李蕭山,你把話說清楚,吼什麼吼?」

  曾唯一低著頭,吃著端在手裡的蘋果塊,看不出表情。

  而門口,屹立著一抹身影,他深邃的瞳孔深不見底,他停留了好一會兒,才幽幽轉身,消失在泛著微弱冷光的走廊上。

  曾唯一倔強地不肯撥手機里一直不肯刪掉的號。這幾年來,為了躲債,她消失得很徹底。她把所有的號碼全部刪除,唯有一個號碼無論換了多少個手機卡,總會不厭其煩地重新輸入,以至一向不愛記號碼的她,卻深深記得這個號碼,揮之不去。

  重新看著手機里的這個號碼,曾唯一忽然覺得自己好傻,這麼多年了,誰的手機號不換?他應該也不例外吧?也許這早就是一個空號了。

  曾唯一隨意地撥了過去。

  未料,接通了。

  「一一。」那頭,似乎也知道這個號是她的。

  她換了不知多少個號,可那頭卻還是知道這個號是她的?

  曾唯一一時說不上話,只是靜默地把手機放在耳邊,等對方再次說話。

  「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這次事故嗎?還是當初奮不顧身地拋棄我去結婚?」曾唯一說這話的時候,並無激動,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何現在的她竟然能這樣平靜地與他通電話。

  「請原諒我。」

  曾唯一不知該笑還是該哭,似乎林穆森就是來不斷傷害她,磨礪她的,讓她徹底對他死心才肯罷休。

  「你愛過嗎?」

  「……」那頭的林穆森沉默了。在那一刻,曾唯一似乎明白了,本想掛斷電話,未料,那頭遲遲不說話的林穆森說話了:「愛過,很愛很愛過。」

  「謝謝。」曾唯一把電話掛了。

  不知為何,那一刻,她仿佛什麼都放下了。

  「媽咪,你怎麼這麼乖了?」曾乾以手拄著下巴,閃著大眼望著正端著雞湯,斯斯文文喝湯的曾唯一。

  曾唯一抬起頭,對他笑了笑。距上次事故已有一兩個星期了,她身體已經大愈,沒什麼大礙,若不是眼前這位小帥哥還有正在忙工作的老帥哥一齊反對,她早就出院,也就不用聞醫院裡的消毒水味道了。

  「媽咪,你臉上的那道疤真難看,什麼時候消失啊?」曾乾天真地問。

  曾唯一頓了頓,一時說不上話來。醫生建議她及早修復,傷口越新越好修復,時間拖得久了,再修復的話恐怕不止是移植皮膚那麼簡單了。按道理她應該是迫不及待地去修復,可急迫的心與害怕的情緒相比,害怕占了領先。不是她不愛美了,只是如今的她,還沒有勇氣進手術室。

  曾唯一把小碗放在床柜上,輕輕摸了摸曾乾的絨毛小捲髮:「你喜歡漂亮媽咪還是丑媽咪?」

  曾乾一副看白痴的樣子看曾唯一:「媽咪,你真搞笑,你是我媽咪這是不爭的事實,漂亮或者丑都得接受。但媽咪明明很漂亮,為什麼要變醜呢?漂亮當然比丑好啊。」

  曾唯一心裡五味俱全。五歲的小孩子思想單純,只認人,不認美醜,只要是那個人就可以。美與丑的關係不過就是,能美則美,不能美,那麼就不去美。

  是她太執著於美,太看重美。以為自己美得傾國傾城,便把所有的真情切意蓋在美貌之下。正在她閃神之際,紀齊宣來了。

  他身後跟著整容醫師,曾唯一認得,是關心靈的那位整容醫師。她不禁蹙了蹙眉。

  紀齊宣把撲在床上的曾乾抱了起來,寵溺地颳了他兩下鼻子:「有沒有打擾媽咪?」

  「沒有,乾乾今天很乖的,媽咪今天也很乖。」紀齊宣深深看了眼曾唯一。

  整容醫師道:「紀太太,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曾唯一看向紀齊宣,心裡略有不爽。他給她找關心靈同樣的醫師做什麼?他就這麼急於為她恢復容貌嗎?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都這麼長時間了,怎麼不及時修復?」專家整容醫師略有吃驚,傷口已經結疤了,縫口處都癒合了。紀齊宣撇撇嘴,一臉無奈地看著曾唯一。這次他是真的看不懂這個女人了,明明那麼愛美,卻不急著修復。

  曾唯一抿了抿嘴,無話可說。是她的遲疑和害怕耽擱了時間。

  「只能移植皮膚了。選個地方把兩塊皮膚換一下。」

  曾唯一不同意:「那我豈不是身上也有疤了?」

  「這沒辦法,你若不移植,但靠手術和藥物的話,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修復。」

  曾唯一差點就破口而出說自己不治療了,不過她很快就認識到在別處留疤總比在臉上好很多。

  「請問紀太太哪處的皮膚與臉上的膚色比較相近?」

  「那就移植她臀部的皮膚吧。」紀齊宣給她下了主意。

  曾唯一瞪大眼,即使他捨得,她也不捨得。那可是她引以為傲的翹臀啊。

  「這是個好主意。」專家醫師在記事本上圈圈鉤鉤,寫了一堆字,然後向紀齊宣保證,「先把臉修復好,以後可以用藥物和小手術修復臀上的那塊疤。」

  「多謝。」

  送走整容醫師,曾唯一這才爆發:「誰同意用屁股上的皮了,反正我渾身上下都是一個色,可以選別的地方嘛。」

  紀齊宣挑眉:「你的衣服,除了屁股和胸是隱蔽的,還有其他地方是嗎?難不成你想用上面的那塊皮膚?」

  曾唯一啞口無言。

  兩天後,剛剛做完手術的曾唯一側躺在床上,一邊敲打被壓得有些麻的沒動過手術的臀,一邊捧一本書正看得津津有味。

  紀齊宣雙手抱胸,看著曾唯一這姿勢,撇著嘴:「雖說這高級病房只有你一個病人,但醫生護士走進來看你這姿勢,記住,一定要告訴他們,你不是我太太。」

  曾唯一啐了他一口:「我是你太太,全世界人都知道。」

  紀齊宣挑眉:「貌似現在還有一個叫『離婚』的詞吧?」

  曾唯一看著他,語氣頗為倔強:「我知道你捨不得。」她毀容了,他都捨不得,現在她樣貌將要恢復了,他還捨得?經過這件事以後,曾唯一打心底覺得,她可以和紀齊宣好好來過。

  紀齊宣聳肩,:「自然是捨不得,你可不知道我有多迷戀你。」他說話的語氣半真半假,曾唯一直接把他的話當空氣,繼續看她的書。

  紀齊宣不以為然,坐在她床邊,睹了一眼那本所謂的書。

  《總裁大人,我要》……

  紀齊宣扶額,都做媽的人了,居然還看這種台灣小言情?紀齊宣感到相當無力:「這書這麼有趣?給我借鑑借鑑吧。」

  曾唯一把目光瞟了過去:「你確定要看?」

  他笑道:「那還有假。」

  曾唯一賊兮兮地笑了起來,把書遞給紀齊宣,頗為曖昧地說:「我特喜歡這裡面的男主角。」

  紀齊宣接過這本書,隨意翻了幾頁……翻到了黃色段子,他再翻了幾頁,依舊是黃色段子,繼續翻,還是黃段子……

  曾唯一見紀齊宣臉色越來越差,心情頗好,她笑眯眯地說:「這書可會讓人受益匪淺哦。」

  紀齊宣不動聲色地合上書,似笑非笑地說:「那你老公我可真是有福享了。想必以前老婆是看這些看得太少了,敢問老婆現在學了幾成?要不要老公再買幾本給你參考參考?」

  曾唯一一下子憋紅了。紀齊宣的潛台詞就是說她床上功夫不怎麼樣,學以致用不到位!

  豈有此理,他居然睜眼說瞎話,說她不到位?

  為了將他一軍,她故意無謂地笑道:「老公買吧,買了你先看,當你覺得受益匪淺的時候,再轉給我看。這文很辣的,小心身體哦。」

  她的潛台詞不過就是,他也該學學,他也不行。

  紀齊宣失聲笑起,玩味地看向曾唯一:「不是有你解渴嗎?不怕。」

  「我是病人。」曾唯一道。

  紀齊宣笑了笑,話鋒轉移,表明此次來的目的:「等你出院了,去見見老頭,他想見你。」

  曾唯一一下子平靜下來,面無表情道:「不去。」

  「醜媳婦總得見公婆。」

  曾唯一一下子悶了下去,她確實不能再躲避了,既然她打算和紀齊宣好好過,就應該去見長輩,這是作為小輩理所應當的事。只是礙於她的心理障礙,怕自己又做錯什麼,她始終無法朝這個方向邁出一步。她承認自己是個膽小鬼。

  紀齊宣坐在床上,身子俯壓,手抵在曾唯一枕著的枕頭上,臉與她對齊:「你這次事故,老頭可嚇得不輕,以後不許再這樣不愛惜自己了。」

  曾唯一睜著眼,看著近在咫尺的紀齊宣,深刻的五官立體地展現在她的瞳孔里,那是一個精緻的藝術品。曾唯一把眼珠子移到他性感的嘴唇,心狠狠悸動了一下,身子微微起了些,想靠過去。不想,紀齊宣笑著把頭遠離她一些。

  「去不去?」他笑得得逞,薄薄的嘴唇微微歪起。

  曾唯一怨恨地看著他。這個男人越來越聰明了,知道她貪戀他的「美色」,就以此來要挾。

  「去。」曾唯一堅定地朝紀齊宣點頭。

  紀齊宣滿意地笑起,不等曾唯一進攻,自己送上門。曾唯一瞪著眼望著紀齊宣那輕閉的下眼睫毛微微顫。他雖是個男人,又不注重保養,然而他的皮膚很好,白皙細膩。

  曾唯一開始回吻他,滿腔的熱情皆為眼前的美色所動容。

  「咳咳……」正在兩人激烈纏綿之際,一聲很不和諧的聲音從門口處響起。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轉頭看去,只見護士小姐正在尷尬地站在門口,手上拿著吊瓶。

  現在是曾唯一打吊瓶的時候了……

  曾唯一還沒出院,但身體康復差不多了,便跟著紀齊宣去見老頭子。經這次的車禍事故,紀齊宣禁止她再開車。曾唯一哪能依,最後經過長達一夜的談判、賄賂,她才得到一絲轉圜餘地——

  停止開車半年,在此半年期間,紀齊宣擔任曾唯一的司機,特殊原因不能來時,會派個司機過來,要不她就自己打的。

  紀老頭雖然還是公司的掛名董事長,但公司大大小小的事項已經全權交給紀齊宣打理了。紀老頭是老來得子,紀齊宣不過二十九歲,但紀老頭今年已經六十五歲了,身體不是很好,有心臟病,救心丸從不離身。

  曾唯一在進紀家大門之前,就不斷地對自己做心理暗示,要忍耐,無論怎樣,不能頂撞長輩,不能再魯莽說沒經大腦的話。

  更重要的一點,她要向紀老頭保證,不會再讓紀齊宣傷心了。

  其實說到底,也是她在對自己保證。沒了紀齊宣的話,她到哪裡找像他一樣對她好的人?

  雖然不保證自己是否愛他,但她發誓不會再讓他傷心。

  在門口等候的是金伯,紀家的老管家。他見到曾唯一,還是像六年前一樣,親昵地叫她:「一一美少女來了。」

  紀齊宣適當糾正金伯:「少女?金伯,你又眼花了,這是婦女。」

  曾唯一朝他翻白眼。

  「少爺?」金伯不解地看向自家少爺。

  「少爺?金伯,你眼花了,這是大叔。」曾唯一學著紀齊宣的樣子,糾正道。

  金伯無奈地朝兩人擺手:「少女少爺、婦女大叔都是一對,你們這一對趕緊去見老爺吧,哎!」

  曾唯一見金伯落荒而逃,怪紀齊宣:「你真是沒事找事。」

  「你應該感謝我,要不你得回答金伯一路的問題。」

  好不容易走近別墅,卻見曾乾正在花園放風箏……紀老頭坐在戶外藤椅上,眼睛都笑眯了,似乎看見曾乾就是一件很開心的事。六十多歲本是還算健朗的年齡,可紀老頭因病痛的折磨,既消瘦又老態,就像將要離開樹幹的枯葉,隨時一陣風,便可刮跑。

  「媽咪。」曾乾見到曾唯一,便扯著風箏一溜煙地跑了過來,手裡拽著線頭,歡喜地說:「媽咪,你看我的風箏,是爺爺和我一起上的色,好看嗎?」

  那是一隻蝴蝶,紅色的翅膀,黃色的斑點,明亮熱情。

  曾唯一笑道:「好看。」

  紀老頭略有蹣跚地走過來,朝曾唯一笑了笑,原本還算平整的臉龐一下子一團褶皺,他笑眯眯地說:「一一來了啊,還是和當初一樣美艷動人,還好傷得不嚴重,這就放心了,咳咳。」說不到一句,他開始咳嗽起來,站在他身側的金伯便幫他拍背。

  曾唯一又在心裡自責了一番,當初為何那麼莽撞,要跟這樣一位老人頂撞?心裡更有一絲感動,她不禮貌,紀老還邀請她,對他和顏悅色,即使曾經的她,那樣傷害他的兒子。

  紀家似乎就是她的浮木,給她感動,給她溫暖,更重要的是能讓那顆浮萍般寂寞漂泊的心,能停泊在避風港上。

  曾唯一動情地叫了一聲:「爹地。」

  她從未叫過紀老頭爹地,即使當初她與紀齊宣大婚在即,她還是頑劣地叫他,紀大叔。

  曾唯一突然的親暱稱呼,讓這位步入桑榆之年的病弱老人為之一振,他笑笑:「好媳婦。」

  雖然曾唯一與紀老頭很熟了,但畢竟幾年不見,加上曾唯一的愧疚作祟,她對紀老頭的態度很是拘謹。自從進了紀家門,她便一直不說話,即便是在飯桌上,也只是悶口吃飯。

  「媽咪,你嗓子不舒服嗎?」

  曾唯一口裡正含著飯,桌上的兩位男士隨著曾乾也把注意力放在曾唯一身上,她不無尷尬。

  曾唯一瞪自己兒子一眼,很客氣地對紀老頭說:「爹地,這廚子是誰啊?做的飯菜真是可口。」

  紀老頭笑道:「當年你來這裡吃飯,還說這些菜太咸,把廚師罵了一頓,害得廚師以後做菜都要少放半勺鹽。」顯然,紀老頭的意思是,廚師這幾年都在少放半勺鹽,銘記曾大小姐的深深教誨。如今堅持終於有了結果,得到了曾大小姐的誇讚。

  曾唯一輕咳了兩下。

  紀齊宣安靜地細嚼慢咽。他在飯桌上不愛說話,但眉間盈滿了幸福的笑意。

  曾唯一被兒子「陷害」不得不說上幾句:「爹地,你得加廚子獎金了,這麼多年堅持少放半勺鹽,實在難能可貴。」

  紀老頭笑得很慈祥,他曖昧地朝紀齊宣看去,卻是對曾唯一說:「你不知道,廚子喜歡你好久了。你實在太美了。」

  紀老頭還是像以前一樣愛與她開玩笑,若是以前的曾唯一,她一定會美滋滋地笑起,無比臭屁地揚起頭說兩個字——當然。

  如今,她聽這話,倒覺得心虛。人見人愛的地步,她受之有愧。她訕訕而笑:「爹地,以後不准這麼說了,宣宣會吃醋的。」

  宣宣……紀齊宣眉毛一抖,曾乾更是誇張,聽自家媽咪這麼親昵地呼喚他敬愛爹地的名字,渾身抖了一抖,一臉惡寒地用雙手抱胸,搓了搓自己的兩隻手臂,見曾唯一在瞪他,便立即正襟危坐地笑了起來:「媽咪,您繼續,繼續。」說完,還伸出一手,做出「請」的姿勢。不到下一秒,他自己就低頭狂扒飯,一臉眼不見為淨的樣子。

  紀老頭撲哧笑了起來,嘴裡呢喃著:「宣宣?宣宣!」他那寶貝兒子從小到大,可沒這麼肉麻的暱稱。

  曾唯一腸子都悔青了。那聲稱呼完全是隨性而出,絕對不是她故意肉麻。

  她當做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給紀齊宣夾菜,笑眯眯地說:「多吃點啊。」

  紀齊宣盯著碗裡的菜有些愣。曾乾又蹦出一句:「媽咪,你不衛生。以前你不是告訴我,不要隨便幫人夾菜,這樣很不好,因為筷子上有口水。」

  曾唯一握住筷子,很有一種要暴走的衝動。看曾唯一忍得那麼辛苦,紀齊宣伸出援助之手,也為她夾了個菜,淡淡地說:「吃吧。」

  曾乾又準備又向他敬愛的爹地開炮,結果紀齊宣先開口對曾乾解釋:「媽咪說的夾菜讓別人吃口水,是指關係很普通的那種,像我和你媽咪、爺爺還有乾乾你都是一家人,互相夾菜沒關係,反而是家庭美滿相親相愛的表現。」

  曾唯一不停地點頭,表示十分贊同紀齊宣的解釋。

  曾乾不肯相信這個事實。他有些潔癖,吃口水這事,他做不來,於是他又把頭轉向爺爺。紀老頭也頷首贊同。曾乾深吸一口氣,還是不死心地再問了一句:「真的嗎?」

  三位大人一齊點頭。

  悲憤交集的曾乾,盯著桌上那些美味佳肴,心有不甘,極其勉為其難地別過頭,似乎是下了狠心一樣,突然站起來,朝面前的幾盤菜,吐幾口口水,然後紅著眼睛,一副要哭的樣子:「爹地媽咪爺爺,你們也吐幾口,我們相親相愛再吃飯。」

  曾唯一無力地扶額念叨:「我真懷疑當初的IQ測試是假的,他這個、智商起碼有個250。」

  紀齊宣撲哧笑了起來。

  紀老更是開懷大笑,也往菜餚里吐幾口口水,樂得不行。這幾年來,他好久沒有這麼笑過了。

  如今,他很知足,雖然身體越來越差,但見到他兒子眉宇間的褶皺撫平,又有乖巧可愛的孫子,還有曾唯一……雖然其他故友都說她美則美,但不適合做老婆,但他一直堅信,她會適合做紀齊宣的老婆,畢竟她的缺點,紀齊宣能包容,而紀齊宣的缺點,她也能容忍。

  最初,關心靈與他兒子的緋聞傳出來,讓他苦笑又有一絲歡喜。他以為他兒子能拋開那朵玫瑰了,多次提到把她帶家裡來看看,然而他地回答永遠只是:「下次吧。」

  他的下次,一直沒有限期。紀老終事按捺不住,問他:「你到底有什麼打算?我知道你暗地裡到處找她無果。你還在堅持什麼呢?」

  他一直知道他兒子性子固執得不行,他替他覺得不值。這麼多年,他兒子還形單影隻,誰知道她在遠方是怎樣?於是他勸告他兒子:「她說不定已經在某個地方,嫁給別人,結婚生子了。」

  他說這話,才惹得他有一絲絲動容,他剛產生一絲竊喜,他卻說:「那她也知道我有女友了,各家媒體都在轉載我和關心靈的關係,她在某個角落肯定知道了。」

  他的目的,不過是想讓曾唯一在歡快的時候,知道,還有他那麼一個人!

  那刻,紀老頭只能搖頭,這個兒子,無可救藥了。

  還好……

  紀老頭看向眼前,曾唯一黑著臉幽怨地看著兒子,紀齊宣在笑,還有他那可愛的孫子,委屈地望著自己的爹地媽咪。

  就這樣吧,就這個樣子,一直維持下去。這是他不知期盼多年的最幸福時刻。他脫口道:「一一,你和你的宣宣去蜜月吧。」

  「啊?」曾唯一愣了愣。

  便是紀齊宣也怔了一下。

  「爺爺,蜜月是什麼?」

  「蜜月是讓夫妻相親相愛更好的辦法,要是有第三者插足,夫妻可就要鬧矛盾了。」

  曾乾立即捂住小臉:「乾乾不是第三者,乾乾不去蜜月。」

  「我最近身體不錯,可以管管公司,而且最近是淡季,你去放個假吧。」紀老頭一臉笑眯眯。

  曾唯一腦子轉得很快,她蹭到紀齊宣旁邊,賊兮兮地笑道:「我都跟你註冊結婚了,你還沒帶我去度過蜜月呢,趕緊答應。」

  紀齊宣面容平靜:「那你要答應我,地點我選。」

  「行行。」紀齊宣選的地方一定不會很差,肯定是夏威夷、普羅旺斯之類的地方。雖然這些地方她都去過了,但是她還是很有興趣再去的。

  紀齊宣轉頭對紀老頭說:「那麼,辛苦爹地了。」

  紀老頭笑得很歡。其實他也想知道,一向疼唯一的兒子,會去哪裡好好甜蜜蜜一番。曾唯一下一刻說出了他的心聲,問紀齊宣要帶她哪裡溜達。

  「大嶼山。」

  曾唯一立即像泄了氣的皮球,原本很飽滿的熱情,頓時癟了。

  紀老頭也錯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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