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曾經的愛人

2024-10-05 17:19:55 作者: 錦竹

  沈淺最近總是心不在焉,腦海里總會浮現肩上有一顆金星,頭戴軍帽的男人,她會沒來由的心神不寧,有時甚至會發呆一陣子,定格在原地。

  頭幾次還是上班空當的時候發呆,這次居然輪到她燒菜的時候,油鍋里的大白菜吱吱作響,開始發黑,散發出一陣燒糊的味道。

  尤然在門外的餐桌旁本是逗弄著兩隻狗,突然聞到廚房裡散發出來的燒糊味道,他好奇地走進廚房,只見沈淺在手忙腳亂地關火,著急之際,碰到熱鍋,燙得她直接跳了起來。

  尤然連忙執起她的手,打開水龍頭,放在下面沖,他嗔怪地側眼,語氣不善地說:「怎麼這麼馬虎?」

  「我……我剛才在想事情。」沈淺低頭,不敢去看尤然,她怕尤然責怪她,燒糊的菜全黏在鍋底,看起來真是糟糕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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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然拉著沈淺到客廳里,從急救藥包里拿出燙傷藥給她擦好,一切做得輕柔不已,他說:「你老實待在這裡,笨蛋。」

  「我菜還沒做好。」沈淺翹著「蘭花指」,想站起來。尤然側目一睹,「我做,你乖乖待著。」說完,他就徑直去了廚房,留下錯愕的沈淺。

  尤然會做飯燒菜?開什麼玩笑!沈淺似遭到雷劈一般站了起來,後腳跟進廚房瞧個究竟。這不看還好,一看才知道高手都是深藏不露。他洗菜切菜很嫻熟,刀功利索,而且充分利用時間,在燒水的時候切菜準備一切工作,兩個爐子都用上了。沈淺只能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下得了廚房的男人。這真是沒她的時候,就去吃泡麵的男人?

  尤然似乎察覺到沈淺在身後,他一邊忙活一邊說:「幫我到冰箱裡拿兩個蛋。」

  「哦。」沈淺屁顛屁顛地拿蛋去了。

  菜做好以後,沈淺真是越想越淚流滿面。她一向自詡自己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可跟尤然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他長得那麼標誌,哪怕只要在路上一站,都會引來注目。如今他又能下廚做出美味的菜餚,沈淺只能抽了,全身抽搐,不要這樣打擊人的自尊心啊。

  尤然正看著他的淺淺吃東西,偶爾抬頭見沈淺正嬌羞地偷窺他,他不禁好笑地問:「沈小姐,你看什麼,抑或想說什麼?」

  沈淺忍不住心頭的好奇:「你明明會做飯,而且做得比我好吃,為什麼一定要我做?」

  尤然一愣,想了想:「我要是說我只想吃你做的飯菜,你信嗎?」

  「打死我都不信。」

  尤然抿嘴一笑,「你變聰明了。」

  「……」

  夏夜,天空無星,但依舊很明亮,白月光透過窗戶落進屋裡,柔柔的。沈淺睡到半夜,覺得口渴,起身下樓準備去倒口水喝。她剛打開門,就不小心見到尤然站在走廊的盡頭的窗戶邊,仰望外面。他那修長的背影屹立在昏暗的長廊中,月光落在他的肩膀上,卻暈染出一點寂寥。

  他這麼晚還不睡覺,站在那裡是在賞月嗎?沈淺帶著莫名的好奇,走了過去,喚了一聲:「尤先生。」

  尤然微微側了下臉,淡淡地笑:「淺淺。」

  沈淺走到他旁邊,與他並排,側目低頭見他的大拇指和食指間夾著一隻戒指,有些泛黃的銀戒指,雖然看起來很低檔,但那隻戒指很特別,上面的圖花是字,貌似是用黃金嵌刻的字,至於是什麼字,沈淺看不清,離得有點距離。

  「淺淺。」尤然忽然轉過身來,把那枚戒指遞給她,「能幫我戴上嗎?」

  「啊?」沈淺看著呈現在自己面前的戒指,有些愣愣的。

  「麻煩你了。」尤然一臉笑意,讓沈淺無法拒絕。她接過那枚戒指,偷偷瞄了一眼上面的字,這顯然不是用刀刻或者手工做的,很明顯是用機器寫的字,很循規蹈矩的六個字。

  沈淺獨家所有。

  沈淺不敢置信,一下子愣了,帶著錯愕的目光詢問尤然這到底是什麼?然而尤然只是深深地凝視著她,臉上很平靜,並不打算解釋,而是說:「幫我戴上吧。」

  「這上面的字……」

  「戴上以後,我就告訴你。」他眼裡閃出一絲促狹,嘴角彎出一道半弧,泛起梨渦。

  沈淺看愣了,滿心疑惑,執起他的手。那是一隻很修長的左手,指骨纖長,皮膚白皙,一看就知道不是常常幹活的嬌貴手。她小心翼翼地為尤然把戒指戴上,臉也在同時紅個通透。

  那六個字,總讓她覺得眼前這個尤物就是自己的了。沈淺……跟她的名字一模一樣,雖然她承認自己的名字很一般,重複率肯定很高。

  「那個,現在告訴我吧。」沈淺顯然發現自己八婆的本質了,她就好奇這六個字,這六個字到底是什麼意思,那個沈淺從何而來,為什麼她心裡有點毛毛的,有種血液倒流的感覺?

  尤然朝沈淺走近了一步,為了防止被撞到,沈淺退了一步,不想尤然繼續朝她靠近,她只好連連退步,直到她靠上了牆,無路可退。她筆直地貼在牆上,眼前一黑,尤然的身子已經貼了過來,沈淺嚇得不清,她囁嚅地問:「尤先生,你這是要幹嗎?」

  尤然一手抵在牆上,一手抬起他的左手,沈淺以為他要幹什麼,連忙說:「尤先生,君子動口不動手。」

  「這樣啊~」尤然意味深長地拖長音調,把手放在沈淺的眼前,讓她更近地看著他手裡的那隻戒指,尤然說:「這上面是什麼字,嗯?」

  沈淺咽了口口水,臉燒得無以復加,她不自然地結巴道:「沈淺獨家私有。」

  「沈淺,嗯?」尤然那只在沈淺眼前的右手動了一動,沈淺立即說,「君子動口不動手,有話好好說。」

  「好,我動口,不動手。」

  沈淺一聽,提上來的心頓時舒坦了,可還未吁口氣,卻被尤然突然而至的吻給順回肺里去,上不來了,她只能瞪大眼睛,任憑尤然的君子行為,動口,不動手。她完全忘記了反抗,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思考不來。

  尤然那戴著戒指的手一把撈起沈淺,兩人的肌膚貼得很緊,沈淺都能感覺到來自他身體的灼熱。他在她耳邊呵著熱氣,輕聲細語地呢喃:「我的所有都是沈淺的。」尤然把那隻拄在牆上的手攬住她,那隻戴戒指的手一把抓起她無處安放的手,指引她去摸他的臉,他的胸肌、肋骨、腹肌,他一點點的下移,沈淺也一點點順著他的指引下移,當達到肚臍之下,尤然停頓了一下,沈淺反而由於慣性繼續下移去摸,尤然一把抓住,穩穩地抓住那隻不安分的手,壞笑:「那裡也包括。」

  沈淺的臉一下子騰地紅了,她尷尬地說:「剛才手滑了一下,絕對不是有心的。」但她這句話,反而是越描越黑了,尤然撲哧笑了起來:「想摸就摸吧,只是很久沒開葷了。」

  沈淺扛不住了,她立馬撒手,推開尤然,大大鞠個躬:「尤先生,我先去睡覺了,晚安。」說著她一溜煙地跑進自己的臥室,砰地關了門。

  夜,又靜了。尤然抬起手,望著那隻戒指,久久凝視。沈淺獨家私有,這六個字,他一直堅守著……

  這枚戒指,是他們過的第一個情人節沈淺精心製作的。沈淺原是個沒心沒肺的女孩,那天情人節要不是尤然收到一堆愛慕女生送的小禮物,沈淺也不會這麼在意情人節這一天。

  她嫉妒地說:「你個死尤物,能不能少惹點桃花債啊?」

  尤然哭笑不得:「淺淺,我也不想啊。」

  「我要打標籤,誰再敢染指我的尤物,我跟她們拼命。」

  她專門跑到金店,把積攢下來的零花錢叫師傅給她打個銀質戒指,在外面作為圖花寫了六個字:沈淺獨家私有。然後給尤然戴上,一臉得意地拽著尤然的胳膊,笑嘻嘻地說:「誰敢染指你,直接朝她豎起中指。」

  「淺淺,這可是國際標準鄙視人的手勢。」

  「本來就該鄙視,敢搶我沈淺的男人,要不要臉?」

  這枚戒指他戴了兩年,分手的那天他摘下來還給沈淺,沈淺凝視很久,一把拍掉他手中的戒指,冷冷地轉身離開。他沒有骨氣,撿了回來,一直收藏到現在,也一直守著當初的承諾。

  他是沈淺的獨家私有,任何人不能染指。

  對吧,淺淺?尤然凝望著那關得嚴嚴實實的門,那浩渺的夜空下,尤然那雙漂亮的丹鳳眼裡閃閃奪目。

  沈淺同樣也是他的獨家私有,誰敢染指,他不僅僅是豎起中指那麼簡單……

  李美麗說沈淺是個比較內向沒大腦的孩子。眼看教師節要到了,沈淺居然還想著高中時候的校長兼職班主任,買了一包紅棗寄了過去。

  從郵政局裡出來,李美麗不斷地翻白眼:「你還真是有孝心。」

  沈淺嘿嘿笑道:「當年要不是錢校長收留我讓我讀書,我現在哪來的文憑找工作?」

  李美麗想了想,覺得這個恩情確實蠻大的,不過她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道:「你不是來這裡找生父的嗎,怎麼一點心思也不花?」

  沈淺無奈聳肩,表情看起來倒有幾分淡漠:「當初來只是想看看而已,現在倒有些無所謂了,怕看了難受。」當初她在於南的店裡看到那張全家福後,才大徹大悟,自己當初不該好奇來這裡,這不僅讓自己難堪,也會給別人帶來困擾。

  李美麗聽沈淺這麼一說,抿嘴笑了笑:「說實在的,我覺得你媽媽很偉大。」

  「嗯?」

  「聽我老公說,當初你來那座城鎮的時候,連走路都走不穩,但醫生又說你得常常走動,要不一輩子也站不起來了。你媽媽一個女人就帶著你日復一日地走遍了那座小城。」

  沈淺自然記得,康復的那段時間,她媽媽一直陪著她、照顧她。要不是有那段經歷,康復以後母親的那般冷淡,她可能更會相信她不是自己的母親,而是仇人。

  李美麗把沈淺送到別墅,臨走之前說了一句:「過段時間到我家吃頓飯,聚一聚。」然後她賊笑道:「可以順便把大隊長拉過來一起,他可是我老公曾經的偶像。」

  沈淺沒好氣地嗔了一眼:「你趕緊走吧。」

  李美麗「啵」了一口,賞沈淺一記飛吻,便開車離去。沈淺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她這閨蜜,都結婚了,還是那麼「放蕩」。

  沈淺開門進屋,看見尤然正在跟人打電話,他今天穿著一身褐色長衫,挽起衣袖,露出他精壯卻又消瘦的手臂。

  他頻頻點頭,嘴裡不時「嗯」著,最後掛電話才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掛完電話,尤然抬頭瞄了一眼站在一旁呆呆的沈淺,不禁笑道:「傻乎乎站著幹什麼?」

  沈淺支支吾吾,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站在旁邊看他打電話,她匆忙地想找個藉口,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轉,偏巧瞄到尤然中指上戴著的那枚與他氣質不符的戒指。

  於是,沈淺的臉紅了起來,她忙轉移話題:「你吃飯了嗎?」

  「沒,等你。」尤然微微一笑。

  「那我去做飯。」沈淺急忙想去廚房,尤然卻及時抓住她的手臂,臉上保持著溫溫的笑意:「不急,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沈淺愣了一愣:「什麼事?」

  「坐。」尤然把沈淺拉在旁邊坐好,又召了淺淺和雜毛一起過來。這是幹什麼?全家總動員開會?

  「淺淺,你在寵物醫院一個月工資不多是嗎?」

  沈淺一愣,點了點頭,納悶尤然葫蘆里賣什麼藥。尤然頓了頓,接著說:「你要不換個工作?」

  「我除了會這行,其他一竅不通。」沈淺有些納悶了,尤然今天怎麼問這些?

  「我認識一個朋友,是軍醫,你要不去他那裡?」

  沈淺大吃一驚,連忙擺手,「不行不行,我學的是獸醫,專門給畜生看病的,怎麼可以給人看病,而且還是偉大的軍人們?罪過。」

  尤然聽沈淺這麼一說,撲哧笑了起來:「你想多了,軍醫里也有獸醫,專門給軍用犬看病的。」

  「啊?呃……」沈淺思忖片刻,抬起頭瞄了瞄尤然那雙謙和的目光,不受電力,立馬撇頭,「那個,為什麼尤先生那麼好心?」

  「當年我出事眼睛失明,本來是退役了。最近父親有讓我回去的意思。」

  「啊?這樣很好啊,聽說飛行員很賺錢,按照飛行時間賺錢,一分鐘六塊錢,這飛一次起碼一兩萬,每天都飛的話,賺翻了。」

  當初沈淺聽朋友說當兵就去當飛行員,那個賺錢啊,那個地位高啊,吃的都是超高級伙食,國家待遇好到頂點。國家寧願失去一架飛機也不願意失去一位飛行員。可這飛行員門檻太高,沒有關係是很難進去的。

  尤然聽沈淺這麼一說,哭笑不得:「我不缺錢。」光是他外公贈給他的陽光國際大酒店,就夠他揮霍一輩子了。沈淺也想到了尤然的外公,也對,開得起勞斯萊斯幻影的人,還缺開飛機的那點錢?

  尤然抿了抿嘴:「我要是回去了,就很難出來了。」

  沈淺愣怔地看著尤然,他要是重新當飛行員,那就很難再見面了?沈淺知道尤然和李美麗的老公高長豐不一樣,高長豐是特警,緝拿帶槍的犯人。而飛行員任務更重大。

  「我想把你帶走。」

  尤然這句話,無疑是道晴天霹靂,把沈淺雷得外焦里嫩。這……這算表白嗎?沈淺一下子慌了起來,囁嚅起來:「尤……尤先生,雖然你平時對我多加照顧,我很感激。」

  沈淺不敢看尤然的眼睛,躲躲閃閃的,等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氣去看他,卻發現他歪著嘴似笑非笑地凝望著她,似在等她說話又似乎不是,只是眼裡閃著精光,讓她把到嘴的話咽了下去。

  「我家淺淺快生了,離不開你。」尤然忽然輕飄飄說了這麼一句涼颼颼的話,沈淺那高懸的心一下子出了裂縫……她眉毛抖了抖,乾笑:「其實不一定非我不可。」

  「不,我就是非要你不可。」尤然把目光瞄向趴在一旁乖乖的淺淺,「對吧?淺淺?」

  沈淺壓力很大,尤先生現在開始叫她淺淺,而他的狗也叫淺淺,情何以堪啊……

  「尤先生以後不要叫我淺淺,當你叫狗的時候,我會以為叫我。」

  尤然突然微笑起來,聚精會神地凝視她,一邊幫淺淺順毛,一邊說:「那我叫你什麼好?」

  「沈小姐就好了,嘿嘿。」

  尤然聽後蹙了下眉,低沉地說:「不習慣,叫慣了淺淺。」

  「啊?」

  「我以後叫你淺淺2號,怎樣?」

  沈淺不禁眉毛抖了抖,「不要。」

  尤然做出一副認真思考的樣子,長卷的睫毛撲閃撲閃地眨著,嘴角掛著他千年不變的梨渦淺笑,他忽然露出潔白的牙,笑得煞是動人,「我知道該叫你什麼了。」

  「嗯?」

  「還是叫淺淺。」

  「……」沈淺一臉黑線,這不等於沒說嗎?

  「我喜歡淺淺,改不了。」

  這是赤裸裸的挑逗。

  沈淺見尤然那似笑非笑的臉,還有那明亮的眼神中偶爾閃現的精光,她心頭一震,很不高興地說:「尤先生,調戲良家婦女是不對的。」

  「沈小姐,我哪裡調戲你了?」

  「你……說喜歡淺淺。」沈淺開始有些口吃,「這不是調戲是什麼?」

  尤然站起來,與她平視,他眯起眼笑道:「你說呢?」

  「呵呵,一定是。」沈淺無不尷尬地繼續嗤笑,「尤先生這麼出色的男人,一定看不上我這樣的女人。」

  尤然很認真地問:「你很差勁嗎?」

  沈淺抿抿嘴,不知道怎麼回答,想了一下:「配不上你吧。」

  「那我去配你,可好?」

  沈淺感覺尤然是真的抽了,她皮笑肉不笑,剛想說什麼,門鈴忽然響了起來,兩人面面相覷,尤然率先走過去開門。

  一開門,門口站著於橙。她淚光點點,十分可憐地凝望著尤然。

  「小橙?」尤然略有些驚訝。站在尤然後面的沈淺也很是驚訝,這秦昊的未婚妻半夜敲獨居男人家的門,是什麼意思?

  「然,明天我就要登船了,我……」

  尤然不等於橙說完,便立即說道:「你終於長大了,以後嫁作他人婦,要好好對秦昊。」

  於橙緘默不言,她只是專注地凝視尤然:「你不覺得可惜嗎?如果當初你答應娶我,你外公所有的財產都是你的。」她的語氣中竟有一絲祈求。

  「秦昊比我更適合得到這份財產,我不適合從商。」

  「尤然!」於橙眼眶中的淚水瞬間決堤,她氣憤地指著他身後的沈淺:「她只是長得像那個死人,她不是那個女人。」

  尤然輕輕閉上眼,還是好脾氣地說:「小橙,這是我的事,你不用操心,你乖乖回去準備登船,我會去參加你的婚禮。」

  於橙的淚水洶湧而出,她死死咬著牙,「你為什麼眼裡只有她?你車禍住院,是誰沒日沒夜地照顧你,是誰一次次去開導你,為什麼你可以對她那麼痴情,卻對身邊那些對你好的人那般絕情?」

  尤然不輕不重地豎起中指,指上那泛黃的戒指上,隱隱約約現出那幾個字,他說:「你姐姐是看著我和她走過來的,你可以去問她。我的青春,我的所有感情都在她那裡。小橙,回家去,明天準備登船。」

  於橙略帶恨意地把目光投射到沈淺身上,沈淺本身聽得莫名其妙,被這兇狠的眼神一瞄,更是六神無主,手足無措。

  「我不愛秦昊,我嫁給他,只是因為他是你表弟。」

  尤然嘆息,「小橙,你要是再不回去,我就打電話給秦昊,抑或你的父親。」

  於橙雙手握拳,低著頭,咬牙切齒道:「對不起,是我犯賤。」說罷,她轉身跑開了。尤然靜默地注視她背影良久,終於把門關上。轉身,正好與沈淺對視上。

  沈淺訕訕而笑:「其實我看得出來,她很喜歡很喜歡你。」

  「那我呢?」尤然反問,「你看得出來,我喜歡誰嗎?」

  誰能不知尤然喜歡誰?那傳說的女友,那個霸占尤然過去的女人。沈淺如此一想,心裡不免酸酸的,她笑:「那個女生真的跟我很像嗎?」尤然平時對她的親昵,也許可以理解為「借物寄思」。

  「不像,一點都不像。」尤然勉強笑說,「我要是說想要她,她會立即撲上來,把我要個夠,不像你,說我腦子抽了。」

  「……」沈淺一臉黑線,汗流浹背。這女的很猛,她佩服。

  「明天要登船了,你也早點睡吧。」尤然朝樓梯邁了一步,頓了頓,側頭望著她,「晚安,淺淺。」

  沈淺回了句「晚安」,心裡卻是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這豪華遊輪環遊世界一周的總航行時間是六十六天。在這六十六天裡,一切吃穿都是免費,只要手上有票。

  沈淺本來和李美麗約好在碼頭碰面。沈淺坐在沙發上給李美麗打電話,不想李美麗憂傷地在電話里說:「要是再有一張票就好了,把老公丟在家裡不忍心啊。」

  沈淺為此感到可惜之時,尤然從樓上走下來,把一張票遞給她,「不要皺臉了。」

  沈淺喜出望外,在電話裡頭給李美麗報喜訊。

  掛完電話,沈淺心裡有說不出的感激,尤然卻說,「本來這票就是為你準備的,不想你這麼積極,自己弄到邀請函,你把你原來弄到的邀請函給李美麗的老公,你用這張。」

  沈淺抿著嘴,很不好意思,見這邀請函比她原來那張華麗點:「尤先生人真好。」

  「走吧,我們一起去吧。」

  「好。」

  碼頭聚集了很多人還有很多名牌車,似乎把馬路上那些昂貴的車都拉到這裡來了。碼頭上停泊著一艘大型豪華遊輪,跟它一比,沈淺感覺自己就像螻蟻一般,那麼渺小。

  尤然把沈淺送到碼頭,便開著車去了他該去的地方。

  「淺淺。」李美麗背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拉著她老公跑來,笑呵呵地說:「我了個去,這場面真讓人沸騰啊,首富的闊氣真是不能比。」

  沈淺點頭,目光落在李美麗身上的大包小包上,「你這是幹什麼,搬家嗎?」

  「這叫準備齊全。」李美麗聳聳肩膀上背的東西,「這船雖然是豪華遊輪,但是也分頭等艙和二等艙三等艙,你說我們會不會是三等艙啊?聽說三等艙東西不齊全?所以我全做好準備了。」

  沈淺想想覺得也是。

  終於遊輪的號角響起,沈淺連忙把邀請函遞給李美麗。李美麗賊兮兮地說:「大隊長就是給力啊。」

  然後一簇人群開始蜂擁擠向入口,沈淺被擠得水泄不通,竟然與李美麗走散了一段距離,李美麗率先拿著邀請函進去,她被一群人帶向了更裡面,她吆喝著:「淺淺,我先進去,你等下給我打電話。」

  沈淺狂點頭,好不容易輪到她檢邀請函,那位檢票員說:「不好意思,這是二等艙的入口,您是頭等艙邀請函,請從那頭的入口進去。」

  沈淺當即想吐血,她好不容易擠進去的,竟然讓她又出去?她忙說:「這個入口進去不行嗎?」

  「不行,入口內有人發放房卡,這樣會導致秩序混亂,這次進我們伊莉莎白七號的人數達到了二萬,請體諒。」

  沈淺沒轍,只能蝸牛似的擠出去,換個入口進去。

  她快要到入口處時,驀然發現尤司令正站在門口與一位男子攀談,兩人看起來很和藹,那男子背對沈淺,但他也是穿著軍服,背影挺直,剛正不阿。他的肩上有一顆閃亮的金星。

  「天陽,恭喜。」

  「哎,尤司令,是小女沒這個福分進你們家,怎麼撮合都沒用。」

  「別這麼說,昊昊也不錯,你女兒很有福。」

  「嘿嘿,是啊,是啊。」

  沈淺低著頭,從他們身邊擦身而過。

  尤司令愣了一愣,一時說不上話來,只是盯著沈淺的背影看。於天陽覺得奇怪,問道:「尤司令怎麼了?」

  「沈淺?」尤司令喃喃低語。

  於天陽驀然回頭,已不見沈淺的身影,再次轉過頭問:「小然的初戀?不是死了嗎?」

  尤司令訕訕一笑:「肯定是我眼花看錯了。」

  沈淺接到的房卡的號是388。據說頭等艙有一千,她怎麼就攤上這個號了?沈淺很是鬱悶。她給李美麗打電話匯報自己的情況,那頭李美麗嚎叫:「我了個去,你住頭等,我住二等,這是什麼意思?」

  「這個……我也不知道。」

  「大隊長偏心。」

  「呃……」

  李美麗嘀嘀咕咕一堆,機關炮一樣,沈淺也沒怎麼聽清楚,草草掛了電話。她開了房門,進了所謂的頭等艙豪華間。這套豪華間可真是喜慶,牆紙火紅不說,沙發窗簾、酒杯裝飾也是火紅,獨獨那床單是潔白無瑕。沈淺坐上沙發試試彈性,感覺還不錯。

  這時電話響了起來,她看了下號碼,不禁微笑起來,接了電話。

  「到房間沒?」尤然在那頭微笑地說道。

  「到了,特喜慶的房間。」沈淺面帶笑容地說著,尤然「嗯」了一聲,他說:「我住101,有什麼事可以找我。」

  「好的……還有,那個謝謝你,讓我有幸住豪華間。」

  「其實我想讓你和我一起住。」

  「……」沈淺一陣乾笑,「尤先生又在開玩笑呢。」

  「你要想來,隨時歡迎。」尤然在那頭也是一陣笑意,「等下你收拾好,我們去餐廳吃東西如何?」

  「我不餓,不怎麼想吃。」人一忙起來,往往沒什麼胃口,就好比她,一早起來收拾行李,擠入口,顛簸上了船,一系列事情讓她早就忘記了吃飯。

  尤然說:「你還是來一趟吧,我家淺淺最近有些不正常。」

  說起狗,沈淺感覺很對不起混血兒,她為了這次的環遊世界,把混血兒扔到寵物醫院代理,自個兒獨樂樂去了。沈淺心裡油然生出一股罪惡感,尤然對他的淺淺可真是好,處處不離身。

  「那好吧,我過會兒去你房間,去之前給你打電話。」

  「好。」

  掛了電話,沈淺便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要在船上呆六十多天,還真是段不短的日子啊。她仔細地參觀了下自己的豪華間,除了過分喜慶外,唯一讓沈淺心動的是超大型浴室。這也是讓沈淺驚訝之處。浴室裡面有個大型浴池,起碼二十多平米,凹進去,跟游泳池差不多,她都可以游泳了。沈淺赤腳踩了進去,找個姿勢臥了臥,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她順手搭在了浴缸旁邊的扶手上,忽而「叮」地一響,好像是按了什麼啟動按鈕。沈淺還未仔細看,牆上掛著的電視忽然開啟,一位客服女子禮貌地在電視屏幕上微笑:「請問需要什麼服務,點餐請按一,需要按摩請按二,客戶諮詢請按三。」

  整得跟10086一樣。沈淺蹙了蹙眉,但心裡潛意識有點好奇,便琢磨起扶手上的按鈕,全是觸屏的……

  沈淺選了三,電視屏幕出現人工對話:「您好。」

  沈淺瞪大眼,不禁驚喜起來:「真有意思。」

  「小姐,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沈淺一愣,原來這是對話?她只能瞎白話,「請問,點餐是什麼意思,按摩又是什麼意思?」

  「點餐就是進入點餐網上訂餐,然後把食物送到您的浴室。」沈淺一聽,頓時汗顏,這洗個澡,還吃東西?客服再說:「按摩則是為你找位專業人士,疏鬆筋骨。」

  這服務還真是周到。沈淺說了聲謝謝,電話便掛斷,電視屏幕則開始播放電視。

  沈淺覺得,洗澡看電視,很有情調。她站了起來,赤腳踱步到床上,頓覺舒適,滾了一圈,竟睡了過去。待她醒來,天都黑了。

  沈淺暗叫不好,她說好午餐以後去找尤然,現在都晚餐過後了。她急急忙忙掏出手機,把電話打了過去,只是一直沒人接,沈淺再打,好不容易有人接了,「餵?」竟然不是尤然的聲音?沈淺看了看自己手機屏幕上確實是打給尤然的,她問:「你是?」

  「你找尤先生嗎?他在屋內,只是不方便接電話。」

  不方便接電話?沈淺腦子裡轉悠一番。在屋內卻又不方便接電話,然後一個陌生男子接了電話?沈淺越想越驚悚,最後嘴巴呈「O」狀。難道尤然有斷袖之癖?看他那種小受模樣,不方便接電話,莫不是菊花怒放過剩所致?沈淺牙齒抖了抖,揮去自己歪曲的想法。他可是對前女友痴情得過分的好男人呢!

  「那我現在去找他,方便嗎?」沈淺如此對著電話說,眼皮跳得很厲害。

  「我去問問,您稍等。」過了一會兒,禮貌的男人回話,「尤先生說,等他穿戴好,大約二十分鐘。」

  穿戴好?沈淺終於掉了下巴,她理理額頭的劉海:「好,我十分鐘後過去。」

  沈淺熬不到二十分鐘,五分鐘以後她就起身走了出去。沈淺對遊輪不大熟悉,她轉轉悠悠,怎麼也找不到尤然的位置,倒把自己轉糊塗了。她只好隨手抓了一位侍應生:「請問101怎麼走?」

  「過了這個廊,右轉再右轉,再左轉,那裡盡頭就是。」

  沈淺暈了一暈,雖然還沒理清楚,只是記得他的話,點頭後照著他的話走。她剛一右轉,從一屋裡走出一人,兩人撞在一起,沈淺被撞得連連後退幾步,抬頭一看,竟然是秦昊!

  他也頗為驚訝地看著沈淺,失聲笑道:「你怎麼來這裡?」

  「啊?」

  「這是頭等艙,而且這塊區域,都是我外公請的貴賓,你來這裡……是找我嗎?」

  「……」沈淺壓根就沒想過找秦昊來著。她尷尬一笑,「其實……」

  「淺淺,你覺得這場訂婚典禮,荒唐嗎?」

  沈淺略有驚訝,秦昊很少在她面前展露失控的情緒,而此時,他眼裡帶著一絲絲憂鬱。沈淺想到昨天於橙半夜來找尤然的情景,難不成秦昊知道他們有姦情?

  「我剛想去游泳呢,一起去吧。」沈淺這才發現,秦昊手裡拿著一塊浴巾,身上穿得很隨意,褐色T恤,五分短褲,黑色人字拖。

  「你老婆呢?」沈淺很自然地往他出來的屋裡望,秦昊蹙眉,「還沒結婚,不會住在一起。」

  「哦。」沈淺傻笑兩下,「你會游泳了?是不是上次的生命危險讓你意識到會游泳很重要?」

  「目前還不會,我打算用游泳圈。」秦昊笑眯眯。

  沈淺頓起一臉黑線,很難想像,一個大男人,半夜去游泳池,要借著游泳圈去游泳。沈淺心想,反正離二十分鐘後還有一點時間,見她曾經暗戀多年的男人如此鬱卒,就陪陪他吧。

  秦昊帶沈淺去了他想去的游泳池,正好路過尤然的101房,沈淺在那房間停頓了下,最後還是跟上秦昊的步伐。沒想到101一側的台階上去,就是特設甲板,下方就是游泳池。

  秦昊從架台上面取出一個游泳圈,他笑呵呵地說:「淺淺,要不要一起下水?」

  沈淺順勢低下頭,看著平波的水面里歪扭的月亮,照得四周鋥亮鋥亮。現下空無一人,她要是和秦昊一起下水,不太妥。於是,沈淺朝秦昊搖頭。秦昊也不勉強,自己開始脫衣服,準備下水。

  秦昊個子很高,那倒三角的身材一下子全部展露在沈淺面前,她愣了一愣,突然記起李美麗的一句話,「淺淺,你為什麼喜歡他?」

  「他長得很俊美。」

  「他是三好男人……長相好,家世好,身材好。」

  那時,她只知道他的兩好,至於第三好,她今天發現了。只見他下了水,想一頭扎進去,奈何游泳圈的浮力,讓他扎不進去。他無可奈何地說:「淺淺,我想扔掉游泳圈,體驗一下一頭扎進去的感覺,可以嗎?」

  「這是你的事,問我做什麼?」沈淺坐在游泳池邊,雙腳浸泡在水裡,盪啊盪。

  「我是想拜託你,我要是出不來,你記得來救我。」

  「……」沈淺白了他一眼,「我這身衣服是剛剛才換的,我可不想濕了。」

  「拜託了。」他雙手合十,卻是一臉嬉皮笑臉,無一絲求人的誠意。他火速丟掉游泳圈,一頭扎了進去,卻一直沒再浮上來。沈淺喊了一句,「秦昊。」

  沒人回答。

  「餵……小耗子。」沈淺這下可是真著急了,她把手上的手機扔在旁邊,二話不說,一頭跳進水裡,剛一入水,秦昊突然冒了出來,哈哈大笑,「淺淺,你上當了。」

  沈淺一愣,怒瞪:「你會游泳?」

  「本來打算讓你救上去,我們再來一次人工呼吸,可惜你反應太遲鈍,我在水下等得受不了,憋不住只好上來了。」

  沈淺暴躁地拍了下水面,「混蛋。」然後雙手捧一掬水,潑到秦昊臉上,秦昊笑得很爽朗,哈哈笑起來。

  沈淺氣急,掉頭準備上岸。這時秦昊放在岸上的電話不停地響了起來。秦昊也跟著上岸,他還來不及擦身上的水,就接了電話。

  「爺爺,什麼事?啊?現在就想見我?」秦昊偷偷瞄了一眼在擰乾自己身上的水的沈淺,他道:「嗯,我這就過去。」

  秦昊把他帶來的浴巾遞給沈淺:「你擦擦,我先走了。」他頓了頓,欲言又止,思考一下最終還是說了聲「拜拜」。他剛一轉身,便見到依靠在艙口的尤然。他目光冰冷,面無表情,只是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們看。秦昊走過去,禮貌地打招呼:「表哥,你來游泳嗎?」

  「沒,剛聽到有人喊叫,來看看而已。」尤然輕輕掃了眼沈淺,不輕不重地說。

  秦昊點頭。

  「你快去吧,外公找你呢。」

  秦昊一愣,「你怎麼知道爺爺找我?」

  「你剛才不是接電話了嗎?」尤然嘴角微微彎成弧形,似笑非笑。秦昊不禁打了個寒戰,他與尤然不是很熟,只知道爺爺收養了兩個孩子,一個是他爸爸,一個是尤然的母親。尤然的母親死得早,所以尤然與這邊的親情也就淡薄了許多。

  但秦昊知道,他這位表哥待人即使無感情,也會面露微笑,如晨曦一般。如今,秦昊感覺到他那淡漠中帶著的冰霜意味,是以他點頭後便離去了。

  沈淺拿著浴巾正專心致志地擦頭髮,並未注意到一直站在艙口處的尤然。忽然沈淺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接起電話:「餵?」

  「你在哪?」

  沈淺一愣,看看時間,發現早就過了二十分鐘,她要是說來游泳,尤然想必會不高興,她下意識撒了個謊:「我在……在房間呢,我馬上過去。」

  「嗯,你快點,我等你。」尤然直接掛斷電話,深深望著五十米處沈淺濕漉漉的背影,冷漠地轉身下去,回了房間……

  沈淺吁了一口氣,胡亂地擦了下頭髮,靠在圍欄上吹吹海風。她懶得回去換衣服了,準備直接在外面吹乾。她不停地抖身上的衣服,等吹得半干不濕她覺得差不多了,便進了艙口,拐到尤然的101室,按了按門鈴,尤然打開門。

  沈淺很不好意思地說:「讓你久等了。」

  「進來吧。」尤然睹了她一眼,自己轉身進去了。

  沈淺愣了一愣,尤然很少對她這麼冷漠,難道是說在責怪她遲到嗎?她連忙進了屋,順手把門關上。

  尤然的房間與沈淺的房間布局類似,只是色調不同,他的房間色調是橘黃色。尤然直接朝里臥走去,沈淺也跟著進去,心想,他家的淺淺應該在臥室里。

  可是,他的臥室很空,沒有狗。他只打開壁燈,昏昏暗暗的橘光柔和地打在尤然僵硬的臉上,很不相稱。

  「淺淺呢?」沈淺四周望去,見臥室里只有她和尤然,並無其他可見生物。

  尤然雙手插在兜里,細長的眼半眯,他打了個哈欠,慵懶地說:「你從中午一直拖到現在,我只好把淺淺送到醫務人員那邊去了。」

  沈淺感到十分抱歉:「對不起,我……」

  「沈小姐今天一定是很忙吧?耽擱你這麼長的時間,我感到很抱歉,現在也沒什麼事了,你可以回房間了。」尤然走過來,打開門,下了逐客令。

  沈淺愣了一愣,一時不知如何招架,尤然身上充斥著寒氣,雖然臉上沒有表現出生氣,但他渾身散發出來的氣息告訴她:他在生氣,而且很生氣。

  他的確該生氣,明明是約好的時間,她竟遲到了將近一倍的時間。他是該生氣,沈淺毫無怨言,只是她潛意識裡,不喜歡讓尤然生氣,這種意識讓她慌張,她為何那麼在乎他的感受?

  沈淺咬咬牙,死皮賴臉地不走,她說:「尤先生,我為我的遲到向你道歉,以後再也不敢了。」沈淺一鞠躬,見尤然無動於衷,「要麼,我請你吃一餐?」

  尤然斜睨她一眼,目光幽幽,語氣冷硬:「吃飽了。」

  「那……」沈淺再一次開動腦筋哄人,「你下次放我一次鴿子?」

  尤然忽然冷笑:「沈小姐,時辰不早,我想休息了,你請便。」尤然把門敞開,凜冽地走出臥室。沈淺呆立在原地,心裡五味俱全。人家都說到這地步了,她要是還不走就是犯賤找沒趣了。偏偏她的腳像是灌了鉛一樣,怎麼也邁不出一步,只能傻愣愣地一直站著。

  直到聽見「砰」地一聲摔門聲,她才冷不丁打了個顫,開始挪著步子出了臥室,外廳里已經空無一人,尤然已經出去了。沈淺死死抿著嘴,頓覺委屈,她這是招誰惹誰了?她都知錯要改了,他還那麼躁,是什麼意思啊?

  沈淺越想越鬱悶,她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拿起手機給李美麗打電話訴苦。

  「大隊長生氣啦?真的?真神奇啊,永遠春風拂面的大隊長怒啦?哦呵呵,淺淺你的功力真不錯。」李美麗一直講風涼話,沈淺忍無可忍,「我說正經的呢,我現在該怎麼辦啊?」

  「喲,這麼在乎大隊長的情緒?」李美麗「唔」了半天,似乎在思考,她憋了半天,總結了一句,「淺淺,你愛上大隊長了?」

  「瞎說。」沈淺死不承認。

  「那你那麼在乎他生氣不生氣幹什麼?他愛生氣就讓他生氣去,你洗洗睡吧,反正不關你的事。」

  「可是……」沈淺也說不清楚,心底一直排斥自己愛上尤然這個事實,「我不要他生氣,我喜歡和睦相處。」

  「如果我沒算錯的話,他的淺淺會在船上生崽子,你照顧的期限也就滿了,你倆以後就互不相關了,他生氣就讓他生氣吧,反正你們以後沒關係了。」

  沈淺聽李美麗這麼一說,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情緒一上來,她就克制不住自己,難過地囔囔起來:「人家現在很不爽,我不要跟他沒關係。」

  「噗……」電話那頭,李美麗正喝著牛奶,被沈淺這鬼哭狼嚎一叫,直接噴了出來,開始爆粗話,「我擦,沈淺,你還不承認你移情別戀了?」

  沈淺不無委屈:「就那麼點動心而已啦。」

  「嘿,當年秦昊出國,我也沒見你這麼難過,我記得當年我也說過,你要是再不表白,你們以後的關係就是沒關係。我深刻記得,你當時說,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棵草來著。」

  「……」沈淺一下子沒話說。確實如此來著。

  「那麼我現在把你原來這句話還給你,你洗洗睡去吧。」

  「我的美麗姐,我老了,這一把年紀,小草不能吃,老草啃不動。」

  「你的意思是說,你想追大隊長?」李美麗的聲音立即飆了起來,沈淺不得不把話筒遠離自己耳朵幾尺。

  「我靠,沈淺,你他媽腦子有病,大隊長他爸爸是尤司令,是A軍區的尤司令!是上將軍銜。你懂不懂什麼叫做門當戶對?」

  「……」沈淺一臉黑線,她壓根就沒考慮那麼多!她對天花板白了一眼,「我向天發誓,我沈淺從來沒想過跟尤然大隊長在一起。」

  門被打開了,尤然不偏不巧這時走了進來,他靜靜地凝望著沈淺,目光如炬。

  沈淺連忙對李美麗說拜拜,把電話掛斷,慌張地站起來:「尤先生,我……」

  「你剛才的誓言要是違背了,要怎麼辦?」尤然手裡牽著淺淺,顯然他剛才出去是拉淺淺回來。沈淺不防剛才那句誓言被他聽到,她張著嘴,不知道如何接話。

  尤然把遛狗繩解開,得到自由的淺淺飛速跑到自己的狗窩裡,然後抬起眼無辜地看著對峙的兩人。沈淺渾身發涼,她都不知該如何去表述自己剛才為什麼要說那麼一句誓言,她真的是無心的。

  尤然慢慢走過來,靠近她,托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臉湊近與他對視,他慢吞吞地微笑:「要是我讓我們在一起,你會怎樣?」

  沈淺想撇頭,,但他很用力,她所做只是徒勞。沈淺感覺到尤然渾身上下的森然,不似平常那麼溫潤。

  「要是以後我們在一起了呢,嗯?」他又問。

  沈淺終於把頭撇開,尤然輕笑:「那你必須向我求婚。」

  「……」

  「好了,沈小姐,我想睡了,不送。」

  沈淺很鬱悶地出了屋子。尤然說的這些都是什麼邏輯?她鬱悶地往自己的房間走。說起來,沈淺方向感確實不好,她由於一個彎拐錯了,竟然來到另一邊她相當陌生的船艙。

  沈淺思量著要找個人問路,偏巧一位中年男子走過,她樂呵呵地上前:「叔叔,請問去388怎麼走?」

  中年男子身形一頓,機械地轉頭,只見沈淺齜牙傻笑,然而那中年男子嘴角卻開始泛白:「沈淺?」

  「耶?你怎麼知道我?」沈淺也仔細打量他,無奈腦子裡沒這個印象。

  中年男子蹙眉,瞟了下沈淺來的方向,正好是直達101,他忽然茅塞頓開,但臉色卻愈發的青黑:「沈淺,我們到甲板上聊可好?」

  沈淺一臉古怪,這個男人她確實沒有一點印象,但看他衣著打扮,正正經經,也不像是什麼壞人,便點頭答應跟了去了。

  兩人靠在圍欄上,夜裡的海風輕撫著臉龐,潮氣襲來,沈淺聞到一股淡淡的海潮的味道。那位中年男子目光看向遠方,眉毛擰成一團。

  「我知道當年司令太衝動,沒問清事實,就告訴然然一個假的消息,造成你們在最相愛的時候分手。後來聽說你出車禍了,然後消失了,司令以為一切都是他所致,一直很內疚。但他就那麼一個寶貝兒子,為了不影響他學業,只好動用自己的私權,想將錯就錯,可到最後看尤然這樣子,司令還是說出了事實。」中年男子朝她歪嘴一笑,「還好你們現在在一起了,以後然然就拜託你了。」

  沈淺聽得雲裡霧裡,不禁失聲一笑,「我只是跟你所說的沈淺長很像而已,我不是她。」

  中年男子一愣,爽朗一笑,「這世上同名同姓不奇,奇的是會有人左耳朵上會一致打上七個耳洞,身材一致的火爆。沈小姐真會說笑。」

  沈淺抿著嘴,緘默不言。他說的沒錯,好巧,巧得讓她都無法辯解。

  中年男子看了下手錶,嘆了口氣:「本想帶你去見見司令來著,不過現在這個時候司令正和秦老爺子玩牌呢,還是後天給他個驚喜好了。雖然他一直知道然然現在跟一個女孩子在一起,但不知道那個人是沈小姐你。」

  沈淺說不上話,只感覺胸口極悶,好似胸口被人重擊了一下。

  「我得先回去了。」中年男子說,「後天訂婚典禮見。」

  沈淺目送他離開。這個中年男人似乎與他口中的沈淺很熟,臉上一直帶著笑,而且篤定沈淺會理所當然地回到尤然的身邊。

  沈淺的心頓時七上八下。她會是他口中的沈淺嗎?她不敢確定,可心裡竟有一絲絲期盼。如果她是他口中的沈淺的話……那麼她和尤然就有過曾經?

  唯一能證實的人,只有她媽媽。沈淺頓時忐忑不安起來,她在甲板上來回踱步,最後終於咬咬牙,狠下心撥打了沈母的號。

  那頭很快就接了電話:「喂,你不是說去環遊世界了嗎?」

  「媽……」沈淺欲言又止。

  電話那頭很靜,似乎在等沈淺說話,可沈淺此時卻不知該如何說起。直到電話那頭傳來嘆息聲:「淺淺,你還是放不下過去嗎?」

  「媽,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就一個問題,好不好?」

  電話那頭又靜默了一陣,沈淺深呼吸,小心翼翼地問:「媽說我曾經有個男朋友,我的那個男朋友是不是叫尤然,尤司令的兒子?」

  沈母沒有說話,既不承認也不否認的態度,讓沈淺很著急。

  「淺淺,你答應媽媽一件事。」

  「嗯?」

  「永遠不要告訴任何人,你是於天陽的女兒。永遠。」

  沈淺一愣,這是第一次從她媽媽口中說出她父親的名字。沈母繼續說:「也許,你已經跟那圈子的人接觸了,早晚會知道。媽媽不反對,也攔不住你繼續接觸。這也許是命。當初媽媽不攔著你和尤然那孩子交往,如今媽媽也不攔著你,那孩子為你吃了不少苦頭,媽媽知道。只是,你必須答應我,不要告訴任何人,你父親是誰。」

  沈母承認了沈淺的身份,但也一再要求沈淺保密。

  沈淺掛完電話,癱坐在甲板上,任海風吹打著自己愣怔無神的臉。她做夢都想不到,她就是傳說中的尤然的神秘女友。沈淺聯想到耳洞的湊巧,聯想到對尤然這種模樣的人總會有特殊的好感,聯想到尤然手指上那清清楚楚刻有「沈淺獨家私有」字樣的戒指,還有他平時輕柔低喃的叫喚……

  這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尤然明明認出了她,卻不與她相認?她不明白。難道是沒了感情,相認也毫無必要了?沈淺的心一下子亂了起來。

  她立即爬起來,給尤然打了個電話,那頭一直處於忙音之中。

  沈淺只好站起來,沖向艙內,親自去找他。她方向感極其不好,又找不到北了。此時,她只想抓狂,等她終於輾轉找到101室,立刻按了門鈴。

  沒人開門。

  沈淺繼續按門鈴。好不容易,門吱呀地開了,一股酒氣撲鼻而來,尤然依靠在門廊邊,面無表情地問:「沈小姐還有什麼事嗎?」

  「我只是想來問你,我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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