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就不是平行線
2024-10-05 17:18:58
作者: 錦竹
葉一生真的很老實,宋安辰叫她不要在他世界裡轉悠,她真的做到了,同在一個腫瘤科,醫生與護士之間本是抬頭不見低頭見,可偏偏上班一個多星期,宋安辰再沒見過一生的影子。他不知為何,見不到了,反而更加的空虛。
一生正咬著筆頭,坐在值班室里,拄著腦袋看《醫療手冊》。抬手看看手錶,正好是午飯過後,覺得是時候找護士長了。上個星期,她為了躲宋安辰,找各種藉口與別人換值班,換了一個星期了,她再也找不出理由來,現在只好找本源,直接要求護士長給她換值班表。
她好說歹說,跟另一組的小護士簡美美商榷達成協議,與她調換一下。她走到護士長的辦公室,敲了門。
「進來。」護士長在裡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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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打開門,見到護士長正在與人聊天,好似是有一面之緣的腫瘤內科主治醫師羅洛施,很漂亮的一個女醫生,聽說是A醫大著名醫師教授的關門弟子。她也抬頭看了下一生,淡淡的。
護士長見是一生,問道:「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護士長,我想與簡美美換一下值班時間,我的值班時間與我其他事情重合起來了。」
護士長笑容僵了一僵:「什麼事情比你上班更重要?作為一名護士,不是你想那麼隨心所欲就能隨心所欲,你要服從護士長的安排,懂不懂?」
「可是……」她也找不出什麼理由,總不能說她為了躲宋安辰?她咬了咬唇,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行。
羅洛施輕輕看她一眼,眼中好似看透了什麼似的。
「你出去吧。」護士長下逐客令了。
一生沒法,上司不答應,這事算打水漂了。她心裡不是很痛快地轉身走出去。
「護士長,我也出去了。」羅洛施在她轉身那刻對護士長說。
「再坐會兒啊。」
「不了,是時候去診室了。」身後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待她開門出去,羅洛施尾隨其後。一生剛走幾步,羅洛施卻在身後叫住她:「葉一生?」
一生眨巴眼,覺得很奇怪地轉身,她這麼有名?連內科的都知道她?
羅洛施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兜子裡,舉步朝她走來,上下打量她,確定沒認錯人,她輕笑:「你比照片女人很多。」
她愣了一愣,不明白她所指的照片是什麼?
羅洛施覆在她的耳邊,輕輕地調侃一句:「我看過你的裸肩哦。」
一生忍不住抖了一下,退後一步,匪夷所思地看著她。羅洛施卻撲哧笑了起來,轉身走開。留下一臉茫然的一生,她的裸肩?她的備案里明明穿的是帶領的衣服,怎麼可能?
「一生!」她身後傳來簡美美的聲音。她轉身看去,簡美美已經走了過來,神叨叨地望向羅洛施的方向:「值班換得怎麼樣了?」
「沒換成。」一生有些難過。
「哎!」簡美美好像更失望的樣子:「不能跟冷情王子一個組了。」
一生嘴巴抽了抽,表示很無趣。突然又想到羅洛施那莫名其妙的話,不禁好奇打聽起來:「這個羅洛施是A醫大的吧?」
簡美美也是A醫大畢業,應該知道她一點。
「是不是有些高傲?」簡美美第一句話居然是這麼一句。
一生笑了笑,算是敷衍。她不覺得她高傲,覺得她陰陽怪氣才對。簡美美嘴角撇了下,對羅洛施極其不屑地道:「不就是胡教授的關門弟子嘛,有什麼好得意的。這個醫院,已經不止她一個人是胡教授的關門弟子了。」她哼了一哼,揚揚得意:「我們宋王子不僅是周教授的關門弟子,還是一位綜合性醫術獲獎得到周教授唯一讚賞的高材生呢。」
一提宋安辰,她不淡定了,尷尬地隨便敷衍一句:「既然綜合這麼好,應該選急診或者總外科比較好吧。」當腫瘤外科還不如腫瘤內科呢,一般腫瘤外科都是接腫瘤內科的病人,沒什麼意思。
「哎,誰知道宋王子犯什麼傻。」她還嘆息一聲:「當年選科的時候,周教授也對他這種決定很納悶,貌似是宋王子有一位親戚死在癌症手術以後吧,對他陰影比較大。」
宋安辰有親戚得癌症死了?一生有些茫然,不過她的母親就是死在胃癌手術以後,對她的陰影倒是頗大,她對術後很恐懼,沒由來的怕。
這時,路過的趙吉祥見到一生和簡美美站在一起,不禁笑著小跑過來,拍了拍兩人的肩膀:「你們在這發什麼愣?午飯時間都過了。」
「啊,速度回去。」簡美美一溜煙地跑了。一生也想跟過去,但被趙吉祥拉住,把她帶到小角落,神秘兮兮地發問:「你幫我問一問你那竹馬,用什麼護膚品,天啊,那肌膚嫩得可以用吹彈可破來形容了。」
一生愣了一愣。她對趙吉祥解釋那次相親的烏龍事件是這樣的,宋安辰是她竹馬,關係很好而已,就這麼簡單。當然在趙吉祥眼裡,他們關係很不簡單,這麼優秀的竹馬,豈有不染指的道理?為此一生解釋,就是竹馬太優秀,看不上她。可萬惡的趙吉祥居然很贊同地點頭,覺得這個很符合事實。
這幾天一生為了躲避宋安辰常常不去食堂吃飯,隨便吃點零食打發。落單的趙吉祥只好每天混到小桌子那邊吃飯。趙吉祥每次回來總會發現宋安辰的一點好處,不是說他指骨修長,就是說他五官原來那麼清秀,要麼就是說他眼睫毛又長又翹,今天又來說他皮膚好……
一生白了她一眼:「你是去吃飯,還是偷窺啊?你家小桌子也不吃醋。」
「他?他能說什麼?樣樣不如人家,王子就是王子,怎麼看怎麼順眼,哎,一生,真羨慕你,那麼好的王子跟你兩小無猜。」
她皮笑肉不笑。
「不過你最近怎麼不去吃飯啊?」
「沒胃口。」
「飯菜不合胃口?」
「嗯,也許吧。」一生隨便敷衍一句。趙吉祥了悟:「這樣的話,我們去吃火鍋怎麼樣?」
「那你的小桌子呢?」
「一起去啊。」
一生冷笑:「我還是不當電燈泡了。」
「怎麼會?我叫小桌子帶宋安辰一起,四人約會怎樣?」趙吉祥突然奸詐地笑了一笑。一生看在眼裡,忽然感覺鬼上身一樣,冒了一身冷汗,擺手轉身回值班室:「懶得理你。」
「喂,我在給你製造機會。」趙吉祥在身後囔囔著,跟上前追一生。
她,早就不需要機會了。
下午快要下班之時,一名護士急匆匆地跑進來,大口大口地喘息:「呀,大消息大消息。」
值班室里的幾名護士面面相覷,什麼大消息?
「言大醫生的弟弟原來住我們醫院。」一生明顯看到這名護士眼睛在發亮。其他護士也簇擁過去:「哪個病房?」
「原來住G31高級病房來著,要不是他弟弟逃跑出院,我們還真不知是言大醫生的弟弟呢。」
一生愣了一愣,G31?在她印象中一次值夜班有名小淘氣亂按鈴,被她捏了一頓。那個淘氣鬼就是她師兄的弟弟?也差太多了吧?他弟弟得的好像是白血病,剛做完骨髓移植手術不久,現在居然逃跑了?一生立即給她師兄打了電話,那頭響了很久才有人接,傳來言珩疲憊的聲音:「餵。」
「師兄,你弟弟找到了嗎?」
言珩沉吟半天沒說一句話,他沒想到一生知道了這件事,更沒想到她還會關心他,他苦笑:「那小子一向神龍不見尾,B市這麼大,很難找。」
一生看了看手錶,再過不長時間就要下班了,她忙問:「師兄,你在哪?我去找你。」
「你不是還沒下班嗎?」言珩略有吃驚。
「就差半個小時,不管了。」一生心一橫地道。
言珩在電話那頭停頓了好一會兒,半天也說不出話來,也不知在想些什麼,也許在為一生那三個「不管了」而心悸抑或者矛盾著。他最後才說:「我在……人民廣場噴泉這。」
「嗯,我馬上就來。」她放下手中的東西,對一旁八卦的趙吉祥道,「我提前下班一下,那個……要是護士長查人,你幫我扛一下。」
一生說完,就跑出去換衣服,根本不給趙吉祥問話的時間。偏巧宋安辰下班前查最後一次房,見到狂風颳過似的一生飄然離去。他怔了一怔。
耳邊傳來護士這麼一段對話。
「我就說葉一生跟言大醫生有一腿吧,瞧瞧,一說言大醫生有事,跑得比誰都快,著急成那樣。」
「我看也是,明明還是實習的,居然敢翹班,要是被抓了,可慘了。」
「怕什麼,人家有言大醫生做靠山呢,傍個大金龜,當然要多獻點殷勤嘍。」某護士特別的酸。
趙吉祥大吼:「你們見不得人家傍金龜,也去傍啊,說人什麼是非,眼紅成兔子似的。」
「你不一樣,天天跑到宋醫生的桌上吃飯,一看就知道沒安好心。」
「你們……」趙吉祥怒了,直接飆了起來,只聽見值班室里開始鬧哄哄的,然而宋安辰卻沉默地轉身離去,手裡的病例夾攥得很緊,甚至開始發皺。
他叫她戀愛,她還真聽話啊。宋安辰不禁苦笑起來,然而心卻酸楚不已,明明是自己說的話,此刻聽起來卻是那麼難受。他怪她,怪她不把他當一回事,怪她,心裡根本就沒有他。
可他做不到,即使她心裡沒有他,他還是那麼在乎。
在人民廣場的噴泉處,一名身材頎長,體型姣好的男子著一身白色T恤站在廣場上,他雙手插著兜子,神情看起來極其疲憊,眉頭一直沒有舒展開。
一生下了計程車,極目望向四周,很遠就看見了他,她輕呼一口氣,跑了過去。
「師兄。」
言珩側臉看去,眼神閃爍了一下。他舉步走向她,輕笑:「你還真大膽,不怕把你開除?」
一生睨了他一眼,顯然不喜歡他這個打趣,她直奔主題:「你難道不知道你弟弟平時去的地方嗎?」
「他第一次來B市,根本就不熟悉這個地方,這次出走,應該是我母親把他看得太嚴了。」他帶一生走至車旁,為她開了車門,跟著自己上了車。
兩人都坐好在車上,一生道:「那他愛玩什麼?」
「打遊戲,泡美女。」
「呃。」一生暴汗,第一次見到那個淘氣鬼貌似就比較吊兒郎當,屬性應該就八九不離十。她頓了一頓:「那我們去遊戲多、美女多的地方。」
「娛樂場所那麼多,怎麼找?」
一生回憶,言珩的弟弟比較紈絝,一般像他這種的富二代應該偏愛奢侈豪華的地方。不過他還是個孩子,身上有那麼多錢讓他奢侈嗎?她不禁問道:「他身上有足夠的錢嗎?」
「他從來不缺錢。」言珩笑了笑:「典型的敗家子。」
「那你去B市最貴的娛樂場所。」一生回答。
言珩笑說:「海闊天空?」
「海闊天空」是一個全方位的大型娛樂地,包括了吃喝嫖賭,極其奢靡的地方,乃是充滿上層社會腐蝕氣息的聚集地,常常上新聞頭條,自然是掃黃和賭博。可也不知這新老闆是什麼來頭,查封不到半年,前幾個月又重新開張,雖然在外傳改頭換面,但本質一點也沒改變,只是再沒有檢查這個地方而已。為此,B市的人都說,這個老闆有來頭。
不過還未成年的男生會去那種地方?一生表示懷疑。然而言珩卻笑說:「其實也可以看看。」
「噗!」一生大囧,那種地方,男人比較適合。她張了張嘴,想下車又不好意思,明明是自己獻殷勤來關心,現在說不去,這不是太說不過去了嗎?
她撇了撇嘴,還真是自找苦吃。
「海闊天空」不在鬧市區,卻也不屬郊區,正處B市獨具一格的娛樂城。B市是經濟樞紐副省級市,外來有錢老闆聚會一般都來這娛樂場玩。
到了「海闊天空」的門口,一生才知什麼叫做奢侈。黑色格調,卻分外扎眼,全部被燈反射成五顏六色,門口的噴泉處呈淡藍色,門口顯金黃。屋頂幻化成繁星點綴,讓人產生一種夢幻感。兩人剛把車停在門口,一名服侍生便站在車旁含笑而視。
言珩下了車,為一生開了車門:「等下要寸步不離我。」
「嗯。」一生跟著下車,點頭。言珩把車鑰匙丟給那服侍生,順便還有一張貴賓卡。服侍生禮貌地道:「停好後,您的鑰匙將幫你掛在總台處。」
言珩點頭,走上紅地毯。一生蹣跚幾步,燈光這麼扎眼,加上紅地毯,怎麼感覺有點明星的味道了?她跟著言珩走了進去,一開門,橙黃的燈光刺得眼睛一時反應不過來,比外面還要亮堂幾分。言珩帶她來到賭局之殿,裡面各色賭博方式,一生能知道的也就梭哈、傑克森、百家樂還有輪盤。言珩則是把目光在整個大殿輪了一圈,當目光鎖定在傑克森的閒家位上的一名看起來還有些稚嫩的男孩身上時,他的臉色立即變了起來。他率先走到傑克森座位席上,靜靜看著他。
一生跟了上去,言珩的弟弟臉色還有些泛白,顯然是術後還未調息好。只見這男孩顯得分外老練,有板有眼地傾吐「要牌」「停牌」「加倍」等字眼,目光專注又有一定的攝力,很難想像是那亂按鈴的無聊小孩。
當一陣掌聲響起之時,只見他微微一笑,伸出手臂抱回一堆籌碼在胸前。一生眨巴眼,心嘆,這麼多。
在她旁邊有一人嘀咕:「這少年還真厲害,兩個小時,三千塊翻倍到五萬了。」
言珩顯然也聽見了,抱拳依舊靜靜看著他弟弟。只見他弟弟又豪爽一揮,把剛贏的十幾萬全壓了上去,新的一局,顯然比以前緊張了許多,各個開始屏息而視,目不轉睛。
明牌暗牌各一張。他眼前的明牌是Q,數字很大,很容易爆牌。而莊家是A,這盤又是玩黑傑克。可以當一點或者十一點,極其有利。現在只看他要牌還是停牌或者加倍。一般的人會選擇繼續要,拼一把,可他卻不按常理出牌,直接說:「停牌。」
也就是說這局結束,只看暗牌大小了。莊家抿嘴一笑,出了個九。也就是說是二十點,莊家手裡有A,是二十點中最大的,也就是說他必須是二十一點。而他手裡就一張Q,代表十點,唯一能得十一點的就是A,而要是得了十一點的話,就是BlackJack,翻1.5倍。如果不是A,這十五萬就打水漂,分文不剩。
看客們都緊張他那張暗牌,悲觀的人自然不抱希望。8副牌能有幾個A?已經出了一個A,還有可能會出現另一個A?
只見他打個哈欠,手一翻,一張黑桃A赫然出現在桌面那刻,整個黑傑克區歡呼起來,一生看得是一愣一愣的。就這麼把錢翻了1.5倍?
莊家嘴角一撇,有些無奈:「年輕人,有前途。」
他站了起來,換了額值比較大的籌碼準備離開,卻正好面對了高深莫測的言珩。他訕笑:「哥。」
言珩拍拍他的肩膀,讓他隨他走一趟。言珩在臨走時,還不忘叮囑一生:「你先在這裡逛會兒,我去去就來。」
一生立即點頭。他弟弟瞄到一生,瞪個大眼睛,指著她:「你……你……」還沒「你」完,就被言珩拖走了。一生撲哧笑了笑,她的樣子很嚇人嗎?她無趣地極目看向整個賭局殿,一時也不知道該看些什麼打發時間。
「耶?一生?」身後一名女子道。
一生怔了一怔,有些不大確定地轉身,只見一名盤著現在最熱的貴婦頭,著一身緊身的黑色露肩連衣裙的女人朝一生含笑走來。
她眉宇間的笑容跟從前一樣,小時候一生總是抓著宋安辰的手,眼巴巴地看著面前的這張笑臉:「你媽媽好漂亮。」後來,他媽媽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宋安辰那張遺傳下來的禍害臉。
多年不見,宋媽媽一點也沒有變,還是那般風情萬種,風韻猶存。她走過的每一步回頭率都是那麼高。
「阿姨。」一生囁嚅道。當年要不是她強留宋安辰,現如今他們母子應該是在一起的。
宋媽媽撲哧笑了一笑:「我回國第一個見到的人竟然是我家童養媳啊。」
一生皮笑肉不笑。很小的時候,兩家愛開玩笑,從小定了娃娃親,那時她也不懂,還傻呵呵地叫她「婆婆」。不過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宋媽媽朝她身邊掃了一圈:「就你一人來這?」
「不是,跟朋友。」
宋媽媽表示理解地點頭:「我回國也快兩個多月了,一直沒找機會去看看安辰,他現在還好嗎?」
「唔,應該很好吧,他現在在B市附屬第三醫院當醫生,我也在那當護士。」
「這樣啊,」宋媽媽抿嘴樂呵呵地,「當年我叫他學經濟,說什麼不學,非要報醫學院,也不知道當醫生有什麼好的,後來才知是為了他的童養媳,捨不得分開呢。」宋媽媽逗弄著一生:「你們倆高中就在一起了吧,現在也七八年了,什麼時候結婚?」
一生愣了一愣,也不知怎麼回答,一來她想不到宋安辰當時選醫學院是為她,二來她萬萬想不到宋媽媽不知道他們六年前的事。
宋媽媽見一生吃驚地望著她,領錯意思:「哎,這幾年跟我外國老公到拉斯維加斯打拼,對安辰不聞不問,你們是不是已經結婚了?」
「沒。」一生連忙擺手。
「那找段時間結婚。」
「啊?」一生道,「不行。」
「有什麼不行的,你們都二十五了,我知道你們年輕人喜歡未婚同居,可是一生,阿姨雖然對自己的兒子有信心,他一門心思扎在你那,但是在一起的時間多了,激情就少了,要是再來個未婚先孕,到時候婚紗穿不成,你哭都沒眼淚。人生最漂亮的時候是穿婚紗的時候啊。」宋媽媽語重心長,一生卻冒了一身冷汗,這都什麼跟什麼?她剛想辯解,只見一名服侍生走過來:「老闆娘,老闆打電話來了。」
宋媽媽睨了一眼,面無表情哼了一聲:「嗯。」隨即轉臉對一生笑道:「有點忙,改天我去醫院找你們去。」
「好。」她有些氣餒,目送著宋媽媽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身影。
她還沒解釋呢,這個誤會可真大,希望下次到醫院找他們,不要再鬧這樣的笑話,要不她真想找塊豆腐撞死。
還在她糾結的時候,談話完畢的兩人回來了。
「嗨,護士姐姐,你好。」他弟弟離她三步距離對她擺手。她禮貌的也擺手道:「嗨,你好。」
他弟弟直接大笑起來,扶住言珩的肩膀道:「哥,你情人真逗。幼兒園老師挺適合她。」
言珩抿了抿嘴,顯然對一生這麼「兒童化」覺得搞笑。他輕輕嗓子對一生道:「我們先把我弟弟送回醫院,然後我送你回家。」
一生點了點頭。
在路上,某車內。
「喂,護士姐姐,我叫言琰。性別男,愛好女。」言珩的弟弟坐在後車,身子往前傾,對著副駕駛位的一生齜牙而笑。
一生一臉黑線:「我叫葉一生,性別與你相反,愛好與你雷同。」
言琰僵了僵,小聲嘀咕:「難怪你喜歡我哥這類型的。」
一個爆栗賞在言琰的頭上,言琰怒瞪言珩:「我是病人,需要呵護。」
「多呵護你,給你栗子吃。」言珩白了他一眼。
言琰對著一生道:「一生姐,你覺得我玩黑傑克厲害不?」
「厲害。」
「其實我哥比我更厲害,我都是他教……啊!」言珩直接把手掌伸向他,把他推到後車位上:「再不閉嘴,我直接扔你下車。」
此時車正好位於人煙稀少地方。言琰立即閉上嘴,沉吟半天才道:「護士姐姐,我哥哥是不是對你也這麼暴力?」
「啊?」
「他其實就是衣冠禽獸,對吧?脫了衣服就原形畢露了。」
一生立即嗆住了。
「言琰,你再說一句,立即下車。」
「OK,我閉肛。」
「你還知道你嘴臭。」
「……」後面保持沉默。一生忍不住撲哧起來,她從未發現,她的師兄還有這麼一面,其實她也不了解他,她從來都是向他訴苦,一點也沒過問過他的點滴。
一到醫院,言珩就命令他自覺地下車,自覺地回到自己的病房去,言琰不是很情願地與一生吻別。丟下言琰,言珩就送一生回去。
一路上,一下子變得十分安靜,一生透過他的側臉,忽然覺得深沉。送至小區門口,車停了下來。
一生挽起包包,準備下車。言珩卻突然安靜地問:「一生,你今天為什麼如此?」
「嗯?」她一下反應不過來。
「你知道嗎?早晚有一天,我怕我無法再控制自己了。」
她沉默地看著他。
「你的竹馬是宋安辰,是嗎?」
她不動。
「你還愛著他,對不對?」
她依舊沉默不動。
「我懂了,晚安。」他對她一笑,眼神又回到了從前,帶著師兄對師妹獨有的寵愛。一生咬咬唇,忽然想到宋安辰的那句話:「你去戀愛吧。」
她師兄的這番話不得不讓她往歪處想,可她也不會妄自菲薄,抿了抿嘴,只道一句:「宋安辰,我只是曾經愛過。」說罷,她下了車,朝著自己的家走去。
留在車上的言珩呆呆地凝視著,久久不能回神。
一生心裡很煩,她加快腳步走到自己的樓下,只見有一輛開著前車燈的賓利,一位男子半坐半依靠在車頭處,手裡夾著一支煙,雙手抵在車頭,眼神縹緲地望著樓上某處,顯得極其孤獨。手指間的菸頭在燃燒了,腳下零星還有幾根。她突然想到當年情人節後,在車棚,一臉含笑吃著巧克力,腳下滿地金紙,遙遙而望的少年。
她曾經愛過的人啊……
此夜,月色靜好。發白的月光下,一生靜靜地望著那個男人。只見宋安辰掐滅了手指間的菸頭,站了起來,準備上車。可就在那轉身的剎那,瞟到了站在不遠處的一生,兩人如此安靜地相望著。
他目光沒有任何波動,好似一汪即將面臨暴風雨的水潭,現在很平靜,待會將會泛起陣陣漣漪。宋安辰放開正預打開的車門,朝她走了過來。一生頓了一頓,條件反射地後退了一步。
兩人之間居然不到三尺,他停了下來,靜靜地望著她,似笑非笑。
在一生眼裡,這種笑容很詭異,讓她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她張了張嘴,無不尷尬地乾笑:「宋弟弟來找我的嗎?」
他眉毛一挑,眉宇間閃動著一生許久未見的怒氣,他說:「我來看月亮。」
她怔了一怔,只聞他接著說:「葉姐姐回來的真早。」
宋安辰很少叫她姐姐,在她印象中,他只叫過她一次姐姐,是初中那會兒,他們結伴回家,突然來了一位「程咬金」向她表白,她嚇得不行,一時不知怎麼回應,還是宋安辰幫她回應,他說,葉姐姐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他笑得很無謂很真實,可一生記得他事後板著一張臉,很久沒再跟她說話。
當宋安辰再次叫她「葉姐姐」的時候,她很有壓力,只能裝傻充愣:「呃,其實還好,現在才十點半。」
宋安辰不接她的話,眼神卻一直盯著她看,不眨眼也沒有感情。一生被宋安辰這種不言不語卻攝魄力十足的眼神看毛了,她投降:「好……好吧,是晚了點。」
「我餓了。」宋安辰突然開口。
無法想像,一個半天不說話的人,終於開口居然又是這老掉牙的藉口的時候,一生真的差點摔倒。受到上次「無菜奉主」的教訓,此時的冰箱裡已經塞得滿滿的了,但她可以發誓,絕對不是為了這隻常常對她說餓了的豬!
一生白了他一眼:「那你回家吃飯。」
「我很餓。」
「那你開車去店裡吃。」
「餓得開不動車。」他臉色很不好,眼神一直逼著她,火辣辣的。
她咬咬牙:「那去我家吃吧。」
「好。」他開始似笑非笑,眼底萬種風情。
一生睨了他一眼,哭笑不得。她領著宋安辰上了樓,可心底總會有那麼點難過,他是她的竹馬,是她爸爸摯友的兒子,她想遠離卻遠離不了,想靠近卻沒有勇氣。
一進家裡頭,一生打開燈,卻怎麼按也不亮,在黑黢黢的屋內,一生傻眼了,不會是燈壞了吧。宋安辰在身後道:「你家白熾燈好像斷絲了。」
「應該是,你等我下,我去拿梯子換上。」一生顛顛地換上鞋子,開了別處的燈,跑到陽台取梯子。一生剛搬起梯子轉身過去,就見宋安辰站在門口,接住她手裡的梯子,不動聲色地搬到客廳的燈下。
他道:「這種事,男人做比較好。」說著脫下身上的外套遞給她,爬上梯子:「燈泡遞給我。」
一生愣了一愣,完全沉浸在突然而至的溫暖中,她一激靈,連忙把手裡攥著的燈泡遞過去。他接住燈泡,就開始安裝。此時突然有手機的震動聲,在黑暗又寂靜的屋內,顯得分外扎耳。
「幫我接一下。」宋安辰在上頭道。
一生連忙從她手裡的外套中摸索到手機,順道看了一下來電顯示。耶?是羅洛施的?
她按了接聽,放在耳邊回應:「餵?」
「你是誰?宋安辰呢?」那頭傳來很不悅的聲音。
一生瞄了一眼居高的宋安辰,老實地說:「他在我上面。」
「什麼?你們在……在做什麼……」那頭傳來顫抖的聲音,一生剛想回答她,突然「嘟嘟」起來,好死不活地,宋安辰的手機沒電了。
她無奈聳聳肩,此時周圍突然被燈照亮起來,燈也安裝好了。燈光照在宋安辰的臉上,可以清楚看見他臉上帶著高深莫測的表情,慢條斯理地下來,含笑卻一臉深意地看著她:「剛才是誰的電話?」
「羅洛施。」
「哦?所以我才在你上面?」宋安辰盯著她笑。
一生被他這種笑攝住了,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了有多曖昧的話,她嚇得瞠目結舌,囁嚅道:「其實……我的意思是你爬在我上面。」
她開始語無倫次了。她咬咬牙,還是不說話的好。宋安辰難得心情大好,一笑而過,拿起她手中的衣服和手機,問:「你這有充電器沒?」
「有。」一生跑到房間拿充電器給他,還好型是一樣的。宋安辰就地插電,重新打開手機,接著一陣陣的簡訊傳來。一生眨巴眼,才關機不到幾分鐘,就這麼多簡訊?還真忙。她嘀咕一下,只見宋安辰一一打開看後,撥了電話,那頭傳來一名女子的聲音,宋安辰輕聲附和著,偶爾目光轉向一生,似笑非笑。
「那時,我確實在她上面。」宋安辰含笑而視一生,眼中還帶著若有似無的曖昧,一生大窘,一句話都不說。
「你多想了,不是我們很忙。」宋安辰頓了一頓,「她沒掛你電話,是手機沒電了。」
一生聽得很無語,這個女人想太多了吧。
「嗯,知道了。」宋安辰掛斷電話,驀然站了起來:「我先回去了。」
「呃,你不吃飯了?」一生這話是脫口而出,卻不想這話帶著幾許挽留之意。宋安辰半眯起眼,對於一生如此的反應頗為感興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低身前傾:「留我?」
「才不是。」一生側過身,想站起來,卻被他突然圈住,困在沙發上,一生傻眼了:「你幹什麼?」
「葉姐姐,我不准你戀愛了。」他眉目舒展開,眼神中帶著他曾一貫的親昵,好似回到了從前,他對她一向的寵溺。
一生盯著他的眼睛看:「為什麼?」她突然顫抖起來,帶著哽咽。
「不爽,我很不爽。」宋安辰蹙眉:「你懂嗎?」
他不爽什麼?她不懂。她咬咬牙:「那你去戀愛吧,我謙讓。」
宋安辰聽到她這樣的話笑了,那種輕浮地笑,她從未見過如此的他。
「如果我說我嫉妒呢?」宋安辰抬起她的下巴,嘴裡的熱氣撫在她的臉龐,帶著溫溫的熱流貫穿她遍布的神經,她忍不住抖了起來,不太相信他的話。
「你別開玩笑了。」一生臉撇了過去,極力想靜下心來。可不想他反手一扣,並不讓她逃避,而是鄭重地道:「你認為我是個喜歡開玩笑的人嗎?」
她還未反應過來,他就輕啃了下她的嘴唇,有一下沒一下地,煽情燎火卻適可而止。一生那雙無處安放的雙手微微顫抖,本想推開他卻不知為何攀上他的脖頸。
宋安辰未料到一生在默許他的行為,嘴角扯起淺笑:「你在勾引我?」
她立即放開自己的手,想推開他,卻被他雙手擒住。他笑道:「可惜今晚不行,我有事。」他訕訕地站了起來,整理好自己褶皺的衣服:「欠我一頓飯。」他眯起眼。
一生翻白眼:「知道了。」他每次眯起眼,絕對是威脅人的樣子,好似不照他做的話,他就不客氣。宋安辰心滿意足地點頭,拿走手機然後準備離開。
一生目送他離開,忽而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那時真的太主動了,完全不像她自己。她的臉頓時燒了起來,欲哭無淚的表情,宋安辰一定在笑她,欲女啊,欲女……
她捂著臉坐回沙發上,臉上火辣辣的。她「心驚肉跳」地回憶剛才的一幕幕,眼神不禁瞟到了地磚上的一處,躺著一張白紙。她有些奇怪,廳里很少走動,怎麼會有紙呢?
她站起來,走過去撿起那張紙,攤開一看,臉色泛白。
這是一張檢驗報告單,關於孕婦的檢驗報告單。上面赫然寫著羅洛施的名字,並且檢驗結果屬陰性。她不熟悉這個女人,不可能自己家裡有這張檢驗單,唯一的理由就是這是剛才她掏手機,從宋安辰的外套裡帶出來掉在地上沒注意到。
可宋安辰怎麼會有她的報告單?而且今晚她又打電話給他,而後他連飯也不吃就離開?一系列的聯想,使得一生原本灼燒的熱臉涼了半截。
她不得不往另一層意思上想。可這麼一想,她突然發現自己不就成了一個十足的傻瓜了嗎?她跌坐在沙發上,撓了撓自己的頭髮,煩躁了。
她從一開始就不該奢求什麼。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