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有張青春的臉

2024-10-05 17:18:55 作者: 錦竹

  一生與宋安辰的故事全部集中在那段忙碌學習的高三下學期。

  二月天,寒流漸漸退去,南方。自從高二那年林若涵進了宋安辰的家,每日跟在宋安辰成了他的小尾巴,一生便沒同他再走在一起。剛開始她的疏離,宋安辰還追究過問,在一生不斷地拒絕來往後,宋安辰也沒再堅持。

  高三下學期進入了緊張的複習階段,成績也幾乎定型了,一生進步很大,班裡四十個學生,她進了前二十。宋安辰依舊保持班裡第一,嗷嗷領先於第二名。也許是朽木可雕琢,林若涵的成績從原來的倒數第一,飆升入了前十五,大多數傳言都說是宋安辰的教導有方,還有愛情的力量。

  他們兩人一年到頭,一直形影不離,就連住在對門的一生也能感受到兩人之間鮮有的靈犀。一生的爸爸葉天明曾也問過一生:「這一年來,你都沒去找你宋弟弟,是不是不想當電燈泡?」

  一生給了她爸爸一記白眼。

  

  葉爸爸也不知趣,還打趣道:「這老宋也真行,娶了個老婆還順帶一個童養媳。」

  一生聽不下去,直接摔門進了自己的房間,倒床蒙住被子,心裡一股酸意,想哭卻怎麼也沒有眼淚。暗戀一個人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尤其暗戀的對象還是名草有主的。

  二月十四號情人節,那天照常上課,晚自習也沒有提前半分鐘,如常九點半下課。一生也一如既往,收拾書包等她的「護花使者」禾晉。自從一生落單以後,這位好心的同桌怕一生想不開,開始每天送一生回家,久而久之,兩人也習慣走在一起。

  走到車棚處的時候,禾晉鬼鬼祟祟地四處張望,好似害怕有人看見一樣。一生剛把自行車推出來,禾晉便把一盒包裝精緻的費列羅金球巧克力遞給一生。一生傻眼地看著自己面前的那盒巧克力,抬頭對上禾晉有些扭捏不好意思的臉,她乾笑:「給我的?」

  「不是啦。」禾晉另一隻手又伸出來,抖了抖手上的一塊單獨包裝的巧克力:「這個是犒勞你的。我是想讓你把這盒巧克力交給林若涵的。」

  禾晉更加不好意思起來,不自在地撓了撓自己的平頭。當一生知道這麼個答案,真想抽他,她甩開他附贈的犒勞物,一臉鄙視地看著他:「你不知道林若涵有主了嗎?」

  「我問過宋安辰了,我說我要對林若涵展開追求,他讓我儘管追。」

  「你個傻帽,這是對你示威。」一生有些哭笑不得。

  「管那麼多,我追誰是我的事,一句話,你到底幫不幫?」禾晉的眼神很固執,著實把一生干愣了。她勉強地收下這盒巧克力,嘟囔著:「純屬看在你當我一年的護花使者的份上。」

  禾晉很開心,一手扶住胸脯,九十度鞠躬:「為女王效勞,倍感榮幸。」

  一生捂嘴笑了笑:「趕緊上車回家。」她扶正車身,在跨車的時候,見到一直站在他們不遠處的宋安辰。宋安辰久久凝視著一生,那眼光的犀利就好似一團熊熊的火焰,惹得一生頓時渾身燥熱。

  林若涵淺笑:「好浪漫的一對哦。」那不是羨慕的語氣,而是帶著冷嘲熱諷。一生突然很煩她,甩頭騎車火速離開,落在後面的禾晉在後面吆喝:「餵。」

  那天回家,她心裡很不爽,不想去對面親自把巧克力交給林若涵。正巧葉爸爸下班回來,他放下東西說要去對面與宋爸爸喝酒。

  一生一激靈,立即跑回自己的房間抓起那盒巧克力追已經到對面的葉爸爸。

  葉爸爸敲了門,宋正開門道:「來了啊!」

  葉爸爸笑呵呵,剛想進去,手卻被人拉住了。他見女兒站在身後,手裡抓著一盒巧克力,一副難為情的樣子,他有些愣愣的了。

  「爸,這個……」

  葉爸爸回了神,接過巧克力,一番韻味地笑道:「主動點好,爸爸幫忙。」說著,他笑眯眯走進宋家,她壓根沒說完啊,正糾結著,站在一邊的宋正也一臉笑眯眯:「一生,進來玩不?」

  她囁嚅著,猶豫著,偷偷瞄了瞄裡面,只見葉爸爸把那盒巧克力遞給了宋安辰?而宋安辰顯然有些吃驚,把目光投向門這邊,正好與一生的目光對上。

  一生立即躲閃,匆匆對站在一邊的宋正說:「不了,我回去寫作業。」她現在已經無話可說了,還是逃跑為好。

  她不斷罵自己,可又罵不出所以然來,她只好拿出自己的儲蓄罐,搖了搖!這禮物以她的名義送出去,自然得她掏錢,所以得她來賠錢,她頓時感覺自己真的好可憐。

  事後第二天,她依舊早早地出門,卻正好撞見對面出來的人,不過此時只有宋安辰一人,在那屋裡還能聽見林若涵急促的聲音:「哥哥,再等三分鐘就好,別走啊。」

  今天宋安辰看起來特別清爽,主要是一掃平時的陰霾,目光較比以前不知清明了多少。兩人這一年也說不到三句話,平時偶爾見面連招呼也省了。這次自然也不例外,一生提腿就想直接下樓梯,不想宋安辰也跟著往下走,她突然頓足,凶神惡煞地往後掃他一眼,他卻直接無視掉,繼續下樓。

  一生望著他的背影,有些呆呆的。昨天那烏龍事,他看似很平常的樣子。也許是她自己想多了,一生不禁懊惱地打了打自己的腦袋。

  來到車棚,一生遠遠地見宋安辰正在剝費列羅金球巧克力的金紙,一副悠閒的樣子,很優雅地含一粒到嘴裡,地上也已經零零總總有幾片幹掉了的金紙。

  吃人家的不嘴軟!一生心裡暗暗罵著他,大步走過去,她的車正好被宋安辰堵住了,出不來。一生甩了甩車身,發出聲響示意他讓下路,宋安辰遞給她一顆金球巧克力:「要吃?」

  一生假笑,笑眯眯道:「不吃,謝謝。」

  「你還真捨得錢啊,一盒這種巧克力要一百多,可見你心意。」宋安辰原本依靠在車棚柱上的身子立正起來,似笑非笑地凝視著她:「我一向不欠人人情,說吧,你要什麼?」

  一生伸出手來:「錢!」正好可以把錢還給禾晉。

  宋安辰蹙眉:「除此之外。」

  「還我一模一樣的巧克力。」這樣還給禾晉也是好的。

  宋安辰深吸一口氣,有些無可奈何地捏了捏額頭:「我就知道,對你來說是對牛彈琴。」

  「……」一生鼓起腮幫,怒視他。

  「下個星期月考以後,帶你去看電影,怎樣?」

  電影有什麼好看的?一生嗤之以鼻:「沒興趣。」

  「那去看音樂劇?」

  「沒這愛好。」

  「去看畫展?」

  「人家喜歡動態,不喜歡靜態!」一生發飆了,她不是文藝女青年,跟她唱文藝調子,這簡直對她而言是一種折磨。

  宋安辰微微眯起眼,語氣有些氣餒,似乎等著一生再次拒絕一般:「那月考完後的一個星期天去打籃球!」

  一生喜動,愛好運動,最熱衷的是排球和籃球。可惜身高不夠,在校球隊中刷下來了。她睹了一眼宋安辰,勉強答應。

  「哥哥……」不遠處林若涵喊了一聲。一生見到正主來了,便推搡宋安辰,讓他讓道,而後立即騎上自行車絕塵而去。她就是膽小怕事,不想跟那個女人鬧事。

  一生賠了禾晉錢,但沒有解釋什麼,就說是自己吃了。禾晉刨根問底,問她為什麼要吃了他買給別人的禮物?一生隨便答了句:「我最喜歡吃巧克力了,看得實在流口水,就忍不住吃掉了。」

  她這個答案在自己看來,是比較合理的。然而禾晉卻不這麼想,他盯著一生看了很久,最終道:「你愛上我了是不是?」

  「……」她迷茫了。

  「你肯定是不希望林若涵因此和我好,所以你就……」禾晉說不下去了,一生也猜測出他下面話的意思,頓覺五雷轟頂,天要下雨。

  她直接趴在桌子上裝死!

  下課後,禾晉離座,待上課鈴響後,他回來了,一臉的落寞。他那失魂落魄的樣子惹得一生有些憐憫,她問:「兄台,你這是失戀了還是我剛才給你的錢拉到廁所里了?」

  禾晉苦瓜臉望著一生:「一生,你怎麼可以待我這麼好?」

  「……」她又做什麼了?而且她對他好,他用得著這麼鬱悶嗎?

  「你何必要騙我呢,那巧克力明明不是給你吃了,而是給宋安辰吃了!」禾晉又拉長臉,一副「豆腐拿來,我要撞頭」的表情。

  一生顫了顫,不想事情東窗事發,她有些囁嚅道:「那個其實……其實是有……」

  「哎!」禾晉拍拍一生的肩膀:「你把我送的巧克力給了林若涵,林若涵卻把巧克力轉送給了宋安辰,這……這叫我情何以堪?」

  「啊?」一生張大嘴。

  「你對我也是有心,怕我傷心,謊稱是自己吃了,一生,人家很感動,真的!」禾晉突然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假哭,頭還打算靠在她肩膀上,一生快速聳肩,他被抖了出去,可還是裝成小媳婦的模樣,還道,「你如此為我想,再加上我今天又失戀,好吧,我們試著交往一下!」

  一生嘴角抽了抽:「你想多了!」

  「也是,我們應該先試著約會一下,不過最近學業比較繁忙,我們定個好時間,不如月考後的一個星期天?」

  「那天我有約了。」

  「跟誰?」他臉一下子陰了起來。

  一生直接白眼丟過去:「不告訴你。」

  禾晉一手拄著腦袋,上下打量她許久,一生被他看毛了,瞥一眼:「看什麼看?」

  「我在想,除了我要你,還有誰會要你?除了前面胸前有些凸,其他是水平線。」

  一生伸出五指,誇張地張力握成拳頭,怒瞪他。好似他再說一句,她一定不饒他。禾晉呵呵笑了起來,湊在她跟前:「你看我們多默契,你的前男友跟了我的前女友,我們兩個也湊合著吧。」

  「懶得搭理你。」一生甩頭,坐等上課。

  「我知道這是你害羞的表現,沒事,哥等你敞開胸懷。」

  一生直接無視掉,繼續埋頭坐等上課。

  月考過後,一生的成績又進步了,第一次進了班裡前十五,與林若涵並列第十四。這次月考,老師特意叫出班裡前十五名單獨談話。

  班主任辦公室內,十幾名學生圍在一個桌子上聽老師徐徐道來。

  「在我們這所重點高中,一般班裡前十名可以上重本,十到十五名可以衝刺一下,我這次找你們來,是想聽聽你們的目標是什麼?」

  從第一名宋安辰開始,他想了想,說出B市以經濟貿易最得名的重本。禾晉在班裡第五,他要去國外學MBA。輪到並列十四的一生與林若涵之時,林若涵首先搶著回答,她的回答與宋安辰的一樣,學經濟貿易。一生她的夢想就是A醫大,堅定不移。

  有了目標,自然有了動力,為了目標自然奮發上進。

  星期天,宋安辰給她打電話,約在體育館打室內籃球。那天陽光明媚,三月初的驕陽艷照著剛回暖的南方,她以為今天一定會是個開心的日子,有陽光,有運動,有暖流,還有她心心念著的宋安辰。

  可上帝卻在雲端眨了一眨眼,輕輕一個蹙眉,便是她葉一生轉折的開始。天堂與地獄,從此交接……

  一生一直在衣櫃裡翻衣服,試了很多套總是覺得不滿意,抓一抓蓬鬆的頭髮,只覺得自己更是一點魅力都沒有。她氣惱地跌坐在床上,沮喪著臉,一件稱心的衣服都沒有。

  一生不得不重新振作起來,給自己心理暗示,不就是去打個籃球嘛,穿那麼好看幹什麼?跟個花姑娘似的怎麼顯現出她的英姿颯爽?她重新打開衣櫃,想著找一件舒適的運動裝即可。

  在翻找的過程中,她偶然看見衣櫃角落裡掛著的一件水藍色衣服,她愣了一愣,這是她高一過生日,宋爸爸帶著宋安辰為她挑選的禮物。她收到這份禮物的時候很吃驚,不僅吃驚於宋安辰知道她一直想要一件TeenieWeenie的衣服,還吃驚於他為她挑選的衣服這麼合她心意,水藍色、帶帽,這是她最喜歡的顏色與樣式。那天生日,是她最難忘的時刻,媽媽那年身體尚且健康,宋安辰的媽媽也沒與宋爸爸離婚,兩家聚在一起,說不出來的歡樂幸福。現在兩年下來,很多事情都發生了質的變化。一生媽媽住院,葉爸爸醫院單位兩邊跑,竹馬也漸漸開始疏遠,好多事情壓迫一生的神經,她有些苦澀。

  一生甩去以前的記憶,深吸一口氣。人嘛,活在世上就是向前看的。一生如此鼓舞自己,隨意掏出一件利索的運動衫套在身上,對著鏡子整理自己一頭帥氣的短髮,擺個勝利的Pose,微笑一百分!她雀躍地出門朝著體育館前去。

  一生以為她來得算早,當她來到室內籃球場上,第一眼就看到鶴立雞群的宋安辰,一身白色NIKE運動衫,袖子挽在胳膊以上,秀出略帶骨感卻不失肌肉的長臂。他頎長的身姿站在籃球架下,頭微微抬起,看準籃球筐,以一個優雅的縱身姿勢向里投球。

  一直以來宋安辰就是學校里知名的全能校草,但一生片面的以為全能是什麼都會,不管深淺。現在她才明白,所謂的全能不僅是什麼都會,而且還是精通。

  一生心裡泛著一股酸,要是這麼好的竹馬歸她所有,就好了。她想把他藏起來,私有霸占著,每天小心翼翼又心滿意足地看上一眼,偷著樂一下就好。然而她知道這個願望很渺小,微乎其微。她嘆了口氣,直接朝他奔去,並喊著:「宋安辰。」

  宋安辰聞聲轉頭,一手拍著球隨意地朝她走來,上下打量她,撲哧笑了起來:「頭髮打了啫喱水?」

  一生鼓起腮幫:「不是,我剛洗完頭,還有些濕。」

  宋安辰了悟地點點頭,一臉含笑地擺弄著手裡的球:「我攻你守。」

  一生看向海拔頗高的宋安辰,她足足比他矮一個半頭,叫她這個矮子守這麼個大個子?她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準備撤銷這規則,不想宋安辰已一臉奸笑開始蓄勢待發!

  她咬咬牙,來就來!偏偏不讓他看扁了。她大步流星走到籃球場上,開始她矮人族的堅守。宋安辰步伐快、假動作狠、瞄點准,常常輕鬆三步上籃。一生也不泄氣,即使覺得自己動作慢半拍,也要拼死守著,即使知道自己在吃大虧。

  終於一生跟上宋安辰的步伐,當宋安辰想再來一個三步上籃縱身一跳之時,一生展臂跳躍,不想發力過重,加上小腿疲勞,抽了筋,她趔趄地朝著宋安辰前傾過去,宋安辰的手把球投射籃筐,被一生突然地鑽進自己懷裡驚訝不已,一系列「投懷送抱」全在空中進行完畢,而後就是雙雙摔倒在地。

  一生趴在宋安辰身上,甚至可以聞到洗衣粉殘留在衣服上的淡淡清香,還有感受到男生特有的溫暖。她一時愣著不知道動了。宋安辰立即坐起來擺正她揩他油的姿勢,略帶關懷地問:「怎麼了?」

  「右小腿抽筋了。」

  宋安辰二話不說,立即按住她的小腿,幫她揉捏。他眼神專注,不似以前的淡漠,讓一生有些怔怔的。宋安辰細心地為她按摩以後,嘴裡還不時地嗔怪:「那麼賣力幹什麼?隨便玩玩的。」

  「是你太賣力了吧。」一生沒好氣地反駁他。

  他不禁好笑:「你看我像賣力的樣子嗎?只是水平差太多而已。」

  「你……」一生冷哼,不再搭理他。宋安辰扶起她,帶她到一旁休息。再幫她捏了會兒,示意讓她多走幾步,見她能走了,便放開了扶住她的手。一生突然覺得沒有他的攙扶,有些空空的。

  兩人坐在一起,卻誰也沒開口,宋安辰突然抱怨道:「這一年來,你都沒理過我。」

  「你旁邊都有美女相伴,還需要我陪?」

  宋安辰並不因這句話而惱怒,反而失聲笑了起來:「她是我妹妹。」

  「又不是親的。」一生嘟囔一句,抱怨道,「少以這個為藉口。」

  宋安辰白了她一眼:「這有什麼好藉口的,爸爸叫我對她們母女客氣點,林若涵天天跟著我,我總不好趕她吧,你不知道,她是典型的公主病,動不動就哭,一哭我後媽就以為我對她不好,就和我爸爸鬧,爸爸就說我不懂事,又來罵我,你說我能怎麼辦?」

  一生沒話說,低著頭無聊地摸著自己還有些泛酸的小腿。其實她不應該怪宋安辰,因為她不懂家裡來了一位帶著孩子的後媽是怎樣的情況,俗話說隔層肚皮隔層山,有些事情並不如自己想得那麼簡單。

  「最近我想了很久,我想考A醫大。」宋安辰如是說。

  「耶?你想當醫生?」

  宋安辰凝視著籃球場:「因為我喜歡一生,捨不得。」

  喜歡醫生這個職業吧。一生斜睨他一眼:「你個高材生,當什麼醫生啊!」

  宋安辰一臉頹廢地扶額,他知道他剛才那句話,被她歪曲了。他深呼一口氣,轉臉一副認真地看著一生,嘴還沒張開,突然一生的手機響了。如一道驚雷,把宋安辰好不容易鼓足勇氣的話劈得皮開肉綻,沒了生機。

  一生看了看手機,是不認識的號碼。她遲疑地按了接通,只聞那頭傳來禾晉的氣急敗壞的聲音:「死女人,你是不是跟宋安辰約會去了?」

  「啊?」一生吃了一驚,這他都知道?

  「啊什麼啊,是不是?」

  「是……啊!你怎麼知道?」

  「人家的林妹妹跑我家找上我了,說你拐走了她的親親哥哥,叫我催你速速歸還。」

  一生無語了,這個林若涵霸占欲也太強了吧,她瞄了一眼宋安辰,再對電話說道:「你不乘虛而入?不像你的作風啊。」

  「葉一生!」電話那端咆哮:「你個死女人,你長點腦子好不好?趕緊叫宋安辰接她回家。」

  「什麼,還在你家?」

  「啊,嗯……」那頭含含糊糊地:「她說她一覺醒來家裡一個人都沒有,家長留個字條說出差去了,哥哥又不見了,所以就找我問問是不是你拐走宋安辰了。她不知道我號碼,只記得我家住哪。」

  「耶,連你家都知道住哪?」葉一生忽然曖昧地壞笑。

  「死女人,你想多了,總之廢話少說,趕緊叫宋安辰接人。他不來接人,她就不走啊。」

  「不正合你意?」

  「滾,速度來。」

  電話那頭啪的一聲巨響,顯然是摔電話。一生莫名其妙,禾晉的火氣幹什麼這麼大?她聳聳肩,對宋安辰說:「你去禾晉家接你的親親妹妹吧。」

  宋安辰蹙眉。

  「話說宋叔叔和你後媽都出差了?」怎麼跟她爸爸一個時候出差?又不是同一個單位。

  「嗯,後媽不放心,跟著過去了。」

  「啊?還不放心?」

  「後媽心眼小,前夫是因為一次出差搞的外遇才離婚的,前車之鑑吧。」

  一生表示懂了。宋安辰起身抓起籃球拉著她,準備走人。一生問:「去哪?」

  「接我妹妹回家。」

  「那拉我去幹什麼?」

  「也是你妹妹。」

  她什麼時候成那位玻璃心林妹妹的姐姐了?她才不要……

  說也奇怪,一生只去過禾晉家一次,那次是高二那會兒班裡組織的互助,她由於一道題卡住了,偏偏又下課,所以她就跟著她的小老師禾晉回家繼續講題。他家擁有一套單獨洋房,很大,在那個時代有洋房算是有錢人。

  禾晉的爸媽都在法國,本想帶他一起去,奈何那時候他剛考上重點高中,加上那邊語言不通,他死活不肯走,只好一人留在國內,不過家裡還有一個年邁的保姆,聽禾晉說這個保姆是他爸爸的奶娘,家裡窮,自家孩子無力撫養,他爸爸念及舊情加上他奶奶死得早,就接過來一起住,再者禾晉獨自留在國內無人照料,也是正好。

  只是尚且她這個只去過禾晉家一次的人都不怎麼識路,這個與禾晉幾乎沒交情的宋安辰居然相當熟門熟路地走到禾晉家門口,為此一生感覺很奇怪。

  宋安辰不理會她古怪探索的眼神,按了按門鈴,開門的是個老奶奶,一生認得是那保姆。

  保姆已經不記得一生了,她打量他們,問:「找小晉嗎?」

  裡頭傳來拖鞋踏地的聲音,而後竄出禾晉的身影,摟著保姆道:「奶奶,你不記得一生了?」

  保姆恍然大悟:「一生啊。」目光轉向一生的頭髮,捂住嘴偷笑:「這麼有特色的姑娘,不會忘。」

  一生眨巴眼,不明白她所指的特色為何?門前又走來一人,是眼睛比較紅腫的林若涵,她含淚望著宋安辰,晶瑩又閃爍的目光柔得像一潭水一般:「哥。」

  宋安辰無奈道:「你跑別人家裡來做什麼?」

  「今天是我生日,沒一個人記得。」

  宋安辰愣了一愣,一臉無奈:「你又沒說,我怎麼知道?」

  「說了你會放棄跟葉姐姐約會?」

  宋安辰不說話。林若涵也早就知道結果,低垂的眼,一副弱柳樣。禾晉尷尬一笑:「我去訂生日蛋糕,在我家過生日吧。」

  林若涵卻不搭理他,直接穿上鞋子,走到宋安辰旁邊一副可人樣:「哥,今天回家陪我過生日好不好?」

  宋安辰抿嘴點頭,目光轉向禾晉:「你也一起去吧,人多熱鬧。」

  禾晉有一絲猶豫,看向一生,只見一生對他眨巴眼,表示隨便。他想了想,再去看林若涵,只見她不是很友善的樣子。他擺擺手:「算了,我就不去了。」

  宋安辰也不強求,手拉住一生準備離開。他這一舉動,在場的禾晉和林若涵皆瞪大眼,一副見鬼的樣子。

  禾晉突然大叫:「我也要去。」說著立即穿上鞋子跟了上去。

  一生想抽手,宋安辰卻握得很緊,一路上說不出的詭異。四人都比較沉默,直到走到一間蛋糕店,林若涵突然不走了,三人都回頭看她,她悶聲悶氣地道:「我不想回家過生日,我想去酒吧過生日!」她語氣很重,帶著公主一貫的驕橫。

  禾晉撓了撓頭:「酒吧怎麼過生日?」

  「跳舞喝酒,隨便發瘋!」林若涵咬咬牙,盯著一生與宋安辰之間一直交握的手。

  禾晉有去過酒吧,表示沒意見,看向一向循規蹈矩的宋安辰:「你認為呢?」

  宋安辰只是輕笑,晃了晃兩人交握的手,一臉寵溺地問一生:「你喜歡怎樣?」

  一生有去過酒吧,只是都是在大人的陪同下,幾個高三學生去酒吧她有些不放心。目光轉向林若涵,她正用一雙既敵意又鄙視的眼神睥睨她。

  好似是她葉一生礙著她似的。一生頓時不痛快起來,冷了一張臉:「見見世面也好。」

  一生至今還在後悔自己為何要答應去酒吧,那種地方不屬於他們這個年齡層,魚龍混雜,即使有人結伴,也總會發生一些意外。

  四人準備就地找一間酒吧坐下。林若涵在拐角處瞄到一家用鮮紅的楷體繪成的招牌——情調酒吧。不知為何她看見這四個字心生一種邪念。

  她對其他三人指了指那招牌:「我們去這家吧。」

  當他們走到這家酒吧門口之時,宋安辰有些遲疑:「這家酒吧看起來比較亂。」

  「不會啊,就是裝修的舊了點。」禾晉見門口的閃光燈處有幾盞燈都斷了絲滅了,也不換新的,牆上那紅色的漆也掉落了不少。

  「不止這些,門前也沒有看守人員,只是草草寫了未成年禁入,顯然是個幌子。」宋安辰指著門前貼著比較歪曲的告示。

  林若涵道:「那有什麼關係,有你們兩個男人在,也不會出什麼事。」

  「這也是。」禾晉笑著撓了撓頭皮,瞄向一生:「就這家吧,反正就是喝點東西,陪嬌貴女瘋一晚。」

  「你說誰嬌貴?」林若涵狠狠瞪他一眼,禾晉聳聳肩,表示當他沒說話。

  宋安辰思忖了一下,覺得除了這家酒吧不是很正規外,也不會出什麼問題,有他們兩個男生在,保護妥當不會怎樣。他望向一生,只見一生也在望著他,好似讓他定奪。

  「那就去這家吧。」宋安辰下了決心。

  一生也不說什麼,點了點頭。她不是很想來這種地方,雖然她不是乖孩子,但在她當年的理解中,學生不該單獨來這種場所。

  四人一進酒吧,就聽見震耳欲聾的迪斯高音樂。走在前面的林若涵和禾晉顯然很興奮,蹦蹦跳跳地走得很快。宋安辰一直隨著一生的腳步,慢慢地走。當走到正廳人群聚集的地方,宋安辰直接就把一生摟在身邊,以免別人的揉擠導致失散。

  一生突然被宋安辰這麼親昵的動作嚇住了,她臉騰地一下紅撲撲,想抬頭看他一下,又不敢看,只是低著頭任由他摟著。

  宋安辰把一生帶到另外兩人已經坐好的位置上,禾晉就一臉興奮地道:「這個地方很不錯耶,什麼酒都有,就是沒蛋糕,我們去對面那家蛋糕店買個蛋糕來吧。」

  林若涵一掃當初的陰霾,顯得格外雀躍。她隨著DJ的節奏哼了哼,大聲道:「好耶,去買蛋糕,我們等你。」

  禾晉點點頭,拉著宋安辰往外拽。宋安辰對坐在位子上的兩人叮囑:「我們沒回來之前,你們就乖乖坐在位子上,哪也不准去。」

  「嗯。」兩人同時點頭。宋安辰這才放心地跟著禾晉出去。

  當位子上只有一生和林若涵的時候,一生顯得比較拘謹,林若涵顯得高興異常了些。當DJ曲子換了一首以後,林若涵更high起來,直接站起來問一生:「去不去跳舞?」

  一生知道林若涵從小跳各種舞蹈,最近學的現代舞在文藝會上更是迷煞了全校,當DJ伴奏而來,舞蹈出身的林若涵自然是按捺不住,但宋安辰叮囑在先,而她又比林若涵大,要是出了什麼事,她也會有一定的責任,她語重心長對林若涵說:「你還是等他們回來吧,我們先坐著。」

  林若涵原本興致勃勃被一生突然潑了冷水,顯然有些不高興。她一下萎靡起來,有些生悶氣地坐在位子上。她突然向路過的服務生招呼道:「服務生,過來。」

  這裡的服務生樣子比較潮流,不像一般娛樂場所的服務生平頭平凡臉,而是梳著當前最流行的髮型,染出一頭絢麗顏色的發色。被叫的服務生走過來,手裡拿著菜單,笑臉盈盈地道:「兩位小妹妹第一次來?」

  林若涵毫無戒備,點了點,隨後拿起菜單開始研究。那服務生顯然自然熟,直接坐在一生的旁邊,笑問:「這位小妹妹顯得比較緊張啊?」

  一生瞪了他一眼:「別坐我旁邊。」

  顯然,一生這樣直接地拒絕讓自信的帥氣服務生有些發愣。要知道他的魅力對於來這裡的女性而言,是無可抵擋的。也許是未見世面的女孩比較辛辣,服務生歪嘴一笑,站了起來:「你們兩個到這裡玩多無聊啊,多些人好玩點。」他朝著舞壇吼了一嗓子,「兄弟們,到這來玩。」

  林若涵好奇望去,只見三四個男生朝這邊來。年齡都不大,跟她們年齡相仿,只是出來混得早,顯得比他們成熟許多,而她們更顯得像是羽翼下護佑長大的雛鳥,稚嫩得太多。

  一生被來人嚇到,一時說不上話,林若涵見來人長得都不錯,也沒拒絕,反而還熱情地發問:「你們會跳舞?」

  「當然。」其中一名黃毛小子笑呵呵道。

  於是林若涵跟他侃侃而談起來,肢體還相當的豐富,指手畫腳,不亦樂乎。一生乖坐著,那名服務生見一生端正坐著,撲哧笑了起來:「你這樣多無聊啊,我給你拿點本店特色。」

  說著,還沒等一生拒絕就擅自行動。待他回來,手裡已經端了好幾瓶各色洋酒,還有調酒用具。他再一次坐在一生旁邊,放下手中的幾大瓶酒,眼眉中帶著一股肆虐的挑逗看著一生:「我是這情調酒吧的調酒師,小妹妹看起來對我很不屑的樣子嘛,今兒哥哥心情好,給你調一杯『本壘打』。」

  「哇,阿羽,你是不是想本壘打啊。」他所謂的幾個兄弟突然起鬨起來,眼底有說不盡的曖昧。一生蹙了蹙眉,依稀記得「本壘打」有另一層含義。

  一壘打就是牽手,二壘打就是接吻,三壘打就是擁抱,本壘打就是最後的底線。

  一生睹了他一眼,也不知他到底賣的什麼藥。

  只見這個帥氣的潮流男人倒入波旁威士忌、白朗姆、白蘭地一系列烈酒,加入兩勺檸檬汁混在一起,調酒杯在他手裡,被肆意花樣揮霍,各式高難度動作拋、甩、旋轉,看得一生和林若涵目瞪口呆,他其他兄弟也紛紛吆喝叫好,當他把酒倒入其中,雙層色調更是驚艷。

  沒見過如此華麗的招式和好看的雞尾酒使得一生都不禁說了一句:「好厲害。」

  調酒師阿羽很是自信地笑了,似乎早料到沒有一名女子最後不傾心於他的魅力。那黃毛小子對他擠眉弄眼,端起那兩杯酒的過程中下了兩顆極小的藥丸進去,遞給一生和林若涵:「來來,你們喝喝看,很有味道的哦。」

  此時她們都對這杯雞尾酒極其好奇,林若涵二話不說一口飲盡,辛辣得她直流眼淚,這是她喝過最烈的酒了。一生先是喝了一大口,當那股辛辣嗆入喉嚨時,她險些吐了出來,她平時逢年過節,喝的也不過是葡萄酒,曾經偶爾喝過一口的白酒也沒這麼辣刺,度數太烈了。她不想喝第二口,卻見幾個男人都睜著眼看她,她有些不好意思端起杯子又喝了幾口,眼見快見底了,準備再喝時,宋安辰拎著蛋糕走了過來,見到位子上多了幾個痞子樣的男人,冷了一張臉。

  禾晉隨後跟來,見到陌生的他們,不禁高聲問:「你們是誰?」

  「哥,他是這店的調酒師,很厲害呢。」林若涵因喝了烈酒,臉已經燒紅了,但眼裡流露出的敬佩著實讓宋安辰有些不安。他不知道這個調酒師為何而來,他只是單純的自我保護意識強,立即下逐客令:「不好意思,我們給我妹妹過生日,不歡迎外人。」

  黃毛小子有些不甘心:「哎呀,我還以為就兩位妹妹來這呢。」

  調酒師阿羽站了起來,對黃毛小子說:「把東西收拾一下,我們撤。」隨後對著還端著杯子的一生拋個媚眼:「我送你的雞尾酒總要喝完吧?」

  宋安辰看了下黃毛小子正在收拾的酒瓶,這都是烈性洋酒,喝了還了得?宋安辰對一生溫和地道:「看樣子貌似很好喝,我也想嘗一下。」

  「那給你喝。」一生巴不得不喝,立即遞給他。宋安辰幾口灌入,辛辣在喉嚨口上,鼻息間還殘留濃濃的酒醇。一般雞尾酒度數十分低,因為會加果汁沖淡,而這雞尾酒太烈,就連一向覺得自己有點酒量的宋安辰腦袋都立即疼了起來。

  調酒師阿羽聳肩,對一生道:「這麼個男朋友,滿適合全壘打的。」這話,顯然是一語雙關。

  一生頓了頓,不語。

  待他們一鬨而散後,座位上只有四人,顯得安靜許多。宋安辰點好蠟燭,三人為林若涵唱生日歌,然後開始吃蛋糕。禾晉興致好,點了將近一箱啤酒,要和宋安辰拼酒。林若涵興致又上來,她說她也要參加,一生此時胸口很悶,臉紅撲撲,腦袋很脹,顯然是酒勁上來,醉了。她只好退出,不與他們拼酒。

  一生就坐在一邊小眯了會兒,只覺得自己渾身越來越發熱。她微微眯起眼,只見桌子上一箱的啤酒都空了,林若涵和禾晉在舞池蹁躚起舞,興高采烈。

  宋安辰微側在一旁,白皙的皮膚已染成淡淡的粉色,顯得更是生動清雋。他一手扶著肚子,呼吸略微急促。不知為何,一生突然有種很想靠近他的衝動,想緊緊地抱住他,膩著他。越是這麼想,她呼吸也開始急促起來,滿腦子竟有了不純潔的東西。

  她霍地站了起來,卻頭疼不已,又倒在沙發上。宋安辰被響動吵醒,他微微張開眼看向一生,捏了捏額頭:「你怎麼了?」

  「我好難受。」她不知道自己這是什麼感覺,她只能說是難受。

  宋安辰微微眯著睡意矇矓的眼,再看看表,此時快9點,他站了起來,向舞池走去,對著禾晉說了些什麼,而後走回來,拉起軟綿的一生:「我們先回去吧。」

  「那他們呢?」

  「我叫禾晉送我妹妹回家。」

  「哦。」一生乖巧趴在他肩上,聞到他身上那淡淡的沐浴露清香,有種想和他本壘打的衝動。她被自己突然的齷齪思想嚇了一跳,清醒了半分。此時他們正好路過吧檯,見到調酒師阿羽那種風塵的痞子樣時,她的手情不自禁直接攬住宋安辰的腰部。

  她見過那麼多男人,沒有一個超過宋安辰。宋安辰乾淨清爽,晶瑩白皙的好皮膚,立體精緻的清秀五官,給人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清澈,她喜歡這樣的男生,很喜歡很喜歡。

  她直接倒在他身上了。

  宋安辰本身也醉了,一個傾身他趔趄幾步,低頭見有些不省人事的一生,苦苦一笑。那麼烈的酒,虧她還敢喝。搭車回去的路上,一生開始覺得自己越來越熱,熱得她受不了,小腹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她攀在宋安辰身上,手不禁伸進他有些清涼的脖子上,攝取一點涼是一點。

  宋安辰輕顫,擺正好一生:「別亂摸。」但他卻不淡定了。

  好不容易到了小區,宋安辰一邊攙扶她,一邊艱難上樓梯,原本迷迷糊糊的心智,也這麼一折騰清醒了許多。待到終於到了一生家門口,他問:「鑰匙呢?」

  「口袋裡。」她依舊靠在他的肩上,手往褲兜指了指。

  宋安辰去掏鑰匙,惹來一生的全身顫抖。那種不輕易地觸碰,好似她這座遲遲逼自己不爆發的火山將要噴發一樣。宋安辰沒注意到一生的變化,開門帶她進屋,由於她跟躺屍一樣,宋安辰沒法開燈,還好對她家也熟悉,直接送進她的房間,丟在床上。

  他有些累,也倒她床上休息了一下。這一閉上眼,貌似沉睡的醉意又回來,腦袋因安逸又沉了起來。在黑暗中,一雙小手撫摸著他的胸口。

  隨之而來的,是他微妙的變化。

  當初升的陽光照進來,一生有些眩暈。她捏了捏額角,覺得自己做了一場不可思議的苦力活,把她累得腰酸背痛。她微微睜開眼,卻正好掃到自己床上有個男人的裸背?她大吃一驚,倒吸一口氣,幾乎要跳起來。當她吃驚地坐起來時,驀然發現自己全身赤裸,露出少女青澀的身子。她趕緊捂住被子,努力去回憶自己昨晚到底幹了什麼?

  她的記憶回到了昨晚那場黑夜,她好像很想有人抱她,當她觸碰到床時,突然渾身熱燙急需想找一種讓她遏制生理反應的東西,但她卻不知道是什麼。在她極度慌亂中,她摸到了如玉質般滑嫩的肌膚,比她手掌涼快許多。她突然想要更多,於是她慢慢挪動了自己的身子,貼在那塊比她冰涼的肌膚上。

  突然有人握住她那不安分的小手,嘴裡碎碎念著:「別摸。」

  可她就想摸。她沒聽那人的話,直接把頭抵在他的胸口上,汲取那微微的涼意。直到她身體越來越不受控制,想要更多。

  ……

  一生愕然停止回憶,身子不停地哆嗦著,她跟人上床了,她把她的竹馬給上了。她清清楚楚地記得是她先脫他的衣服,然後嘿咻嘿咻。

  她方寸大亂,看著那裸背,更是擔驚受怕,怕她稍微一個動作就把他吵醒,然後人贓俱獲,到時候怎麼說也說不清楚了。她咬咬牙,抓起被子上凌亂的衣服,捂在胸口上,貓步下床。她很小心很小心,腳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小得不能再小,她十分警惕地邊看著宋安辰的睡覺動靜,邊一步步蹣跚走出房間。

  當終於平安出了自己房間,她才得以喘氣。可眼瞼隨之低了下來,顯得落魄。她真是太糟糕了,即使得不到他的心,也不能乘人之危,把人強暴了啊。

  一生捂住臉,十分難過。她怎會是這麼不要臉的女生!在洗手間洗了個澡,穿好睡衣,等待宋安辰的醒來,然後將會是一場興風細雨。她特別的乖,熱了牛奶和麵包坐在位置上等待。

  大概不到半個小時,她聽見她房裡有了動靜,她的心跳立即加快幾拍,該來的總歸是要來了。當她房間門被打開的那剎那,她已經在給自己找一堆的解釋了。她真不是有意乘人之危,強暴他的,她可以發誓,那時她真的是酒後大發色性,控制不住自己啊。

  她正編著一堆藉口,可宋安辰卻沒給她表現的機會。他只是睹了她一眼,臉紅撲撲地,鑽進了洗手間。洗完臉出來,他徑直坐在她旁邊,吃著她給他準備的早餐,一句話也不講。

  對於宋安辰這種保持緘默的態度,她更是提心弔膽,但卻有些感動。想來他是不想給她難堪,告她強姦罪,當做什麼也沒發生一樣。既然他都淡定了,她這個罪人也不能自首自毀前程,人家都幫她一把了,她該感恩戴盡。

  她故作淡定地道:「昨天睡得好嗎?」她笑得很燦爛。

  宋安辰剛準備喝牛奶,聽一生這麼一問,差點嗆到。他原本已有正常色的臉頓時紅了起來,略有些不自在。一生暗叫不好,她這是觸到他的痛處,他被強暴的痛處,失去童子之身的哀痛。

  她真想打爛自己的嘴,幹什麼問這破爛的問題。

  「嗯,除了腰有點酸。」他不是很自然地繼續喝牛奶。

  一生咕嘟一口口水吞進肚裡,一副裝瘋賣傻地笑:「我昨天睡得可香了,一睡到天亮。」

  宋安辰微微怔著看她。

  「嘿嘿。」一生被他這麼「專注」地看得發毛,極力避諱他的眼神:「哎,誰叫你昨天喝醉了上我床上睡,你要是上我爸爸的席夢思床上睡就不會腰酸了。」

  他忍不住蹙眉了,略有抱怨:「也不知是誰……」

  「啊……」隔壁對面傳來一聲尖叫,是林若涵的。宋安辰臉色大變,慌張地跑了出去。一生也跟在其後。當一浪接著一浪伴著哭聲的尖叫自宋安辰房裡傳來時,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林若涵有自己的房間不待,怎麼去宋安辰房間了?

  當宋安辰打開門時,震驚了。一生尾隨其後,看到這樣的場景,也嚇傻了。怎麼發生這種事,還要成雙的?只見林若涵抱著被子,光裸著身子在床上痛哭。

  但屋裡只有她一人,沒有任何一個男人的蹤影。這間屋子被弄得極亂,被子耷拉在地上,抽屜被翻過,衣服卻殘破不堪,紙簍里還驚現保險套。這一情景不得不讓人聯想到他們最不想聯想的事。

  宋安辰二話不說,直接打電話給禾晉,接電話的是他家保姆,說他昨日喝得爛醉,現在還沒醒。宋安辰頓時心涼了半截,默默看著哭泣的林若涵,剛想上前安慰,林若涵卻惡狠狠地瞪他,號啕大哭。宋安辰想為她拭去眼淚,卻被她激動撓出一條長長的紅印:「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宋安辰抿了抿嘴:「對不起。」

  「啪。」她一個巴掌扇到宋安辰的臉上,他本身皮膚嬌嫩,立即顯出五指印。林若涵哭得越來越厲害:「都是你拋下我,你不是人。」

  宋安辰沉默,不說一句話。一生有些心疼,剛走過去,只見林若涵發了瘋似的罵她:「你個狐狸精,一定是你昨天晚上把我哥哥勾搭到你家的,要不是你……」她沒再繼續說下去,像是突然有人掐住她的脖子,讓她說不出話來。

  「你們都給我滾,我不想見到你們。」她激動地捂住自己的耳朵,極其瘋癲。

  宋安辰拉住一生,示意她出去。兩人退去房間,皆沉默起來。宋安辰極其沉重道:「這件事,必須通知爸爸了。」

  「她……她到底被誰……」一生還未問全,她手機響了起來,是禾晉的。她立即接通電話,那頭傳來他朦朧帶著睏倦嗓音:「找我什麼事?」

  「昨天你有送林若涵回家嗎?」

  宋安辰一聽是禾晉,立即搶了電話:「禾晉,我臨走之前不是讓你把我妹妹送回家的嗎?你到底有沒有把她送回家?」

  「有啊。」禾晉有些莫名其妙:「不過那時我喝得有點醉,你妹妹也喝多了,我一個人根本無法送她回家,所以找了那名調酒師的朋友黃毛一起送她回來。」

  「你把她送回家了?」

  「我送到樓下,實在走不動了,所以就叫黃毛幫我送上去。」

  宋安辰深深吸一口氣:「你知道嗎?我妹妹被人強姦了,那個人很可能是黃毛。」

  「什麼?」禾晉聲音頓提高几分,原本睏倦的語氣一下子炸醒,他支支吾吾半天:「我……我馬上去你那。」

  宋安辰把電話還給一生以後,一直坐在沙發上沉默,良久,他懊惱地狂撓頭髮,自責不已。他最後還是拿起電話撥了他爸爸的電話。

  電話那頭得知此事,立即傳來他後媽尖銳又刻薄的惡罵,宋安辰默默聽著,顯得格外深沉。

  當電話撂下,一生突然很想為他分憂,卻找不到任何一句安慰的話,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在他旁邊,默默地看著他,只想告訴他,她想為他分一點憂。

  後面的事,完全不在一生的接受範圍內。宋爸爸要報警,但林若涵的媽媽怎麼也不同意,說是毀了女兒的名聲。那段時間正逢副市長選舉,葉爸爸和宋爸爸都在候選名單內。然而宋家出了這一件大事,顯然對宋爸爸是不利的。本來想啞巴吃黃連,有苦也憋著不說。可林若涵心裡實在無法接受自己被糟蹋,陰影越來越重,最後選擇了割腕自殺。

  顯然,這件事,再也瞞不住了。林若涵的媽媽那段時間哭得死去活來,一邊罵宋安辰一邊罵宋爸爸,然後再罵到了一生。

  葉爸爸知道內情以後,專門找一生談話:「安辰在我們家住過?」

  「是,那天我們都醉了,就直接倒床睡了。」

  「沒發生什麼事吧?」葉爸爸特精明,眼神中已暗藏著鋒利了。一生搖頭:「沒什麼事。」

  「那你洗床單幹什麼?」

  「哦,吐到床單上了。」連她自己都敬佩自己的圓謊程度,第一次落紅,不洗難道留紀念?

  自此葉爸爸再也沒提這件事。強姦犯黃毛被抓卻矢口否認自己強姦了林若涵,他說當時他把她送到她的房間以後,只是鬼迷心竅想偷點東西,沒想到當他在宋安辰的房間找東西時,林若涵就從背後抱住他,叫他要了她。嘴裡一直表白說喜歡哥哥好長時間了,又哭訴自己多麼委屈。

  一個痞子本身就比較猥瑣,美女投懷送抱,還加上動人的表白,於是自然木已成舟。

  林若涵的媽媽知道以後,不動聲色地跟宋爸爸離了婚。雙方和離,林若涵被她媽媽悄無聲息地帶走了。宋爸爸把宋安辰放到鄉下閉門思過去了,將近高考也不去上學了。

  然而事情總是接踵而至,一個月後,一生的母親病情惡化,成為胃癌晚期,忙於拉票的父親不得不停下工作,照顧生病的妻子。一生也因情緒不佳,月考成績直線下降。

  有幾次,一生總會站在醫院住院門口,看見愁眉不展的爸爸在大口大口地吸菸,眉宇間總是化不開那個「川」字,她只能站在一邊看著爸爸,一點忙也幫不上。

  她媽媽終於到了手術的那一天,其實僅僅只是為了續一年命而已。然而爸爸卻比以前精神抖擻許多。當葉媽媽終於推進手術室,見到爸爸久違的釋懷那刻,一生終於知道爸爸愁的是什麼了。

  是高額的手術費。雖她爸爸是政府官員,有醫療保險可以承擔百分之九十的費用,但她媽媽是全職太太,根本沒有這個保障。鐵飯碗工資固定,自然是不會飛出錢來。而葉爸爸又是自尊心極強之人,他不可能拉下臉朝別人借錢。

  那麼這筆錢是怎麼來的?不到半個月,警鈴在她家樓下響起,把她爸爸帶進去那刻,她才知道她爸爸貪污被抓。那年政府大力打擊腐敗分子,判刑極其重。她爸爸不過貪污三萬,就判了六年有期徒刑。

  她爸爸被抓不到一個星期,她媽媽舊病復發,常常疼得汗流浹背。她每次都哭著跟一生說,她不想活了。一生以為她媽媽會捨不得她,一定會堅強活下去。可她媽媽只堅持到她高考的前一個星期。

  她想,她的世界崩了。在她幾乎要瘋的那刻,宋安辰從鄉下回來了,他靜靜地望著一生,在她媽媽的追悼會上抱著哭得跟淚人一樣的一生說:「我會照顧你一輩子,你還有我。」

  可她沒聽進去。她拋下所有,志願報得天南地北,只為遠離,卻從未想起有個男人對她說過的諾言。

  而這諾言,也隨著時間的沖洗,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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