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廣陵寺的主持

  雲兮瑤一手握著寬大的袖擺，避免沾上墨汁，一手握著墨條在硯台上打圈。

  磨墨也是個技術活，手臂得一直端著一股勁，下力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磨出來的磨汁對書寫也是有影響的。

  天氣寒冷，硯台上磨好的墨汁一會兒不動它就會冰住，皇帝練字身邊也沒個跟著磨墨的人，寫著寫著還得抽空親自磨墨，難怪他寫得急躁。

  雲兮瑤耐心地磨著墨，沒有提寺廟的事。冒然開口會讓皇帝覺得她別有用心，所以不能著急，更不能生硬地引入這個話題。

  有了雲兮瑤在一旁磨墨，皇帝明顯下筆如有神，才一會子功夫，一張宣紙密密麻麻就寫滿了。

  

  皇帝停筆，擰著眉頭挺直腰，拉伸著酸軟的肩和背。

  雲兮瑤察言觀色，適時問道：「父皇，要休息一下嗎？」

  皇帝閉了閉眼，臉上滿是倦意，「好，朕也累了。」他將筆放回筆擱上，目光掃過墨光瀲灩的硯台，以及雲兮瑤握著墨條凍得發紫的五指，他心頭一熱，揮了揮手，「你也休息會吧，一來就讓你幹活。」

  雲兮瑤放下墨條，拿帕子擦手，「能為父皇分憂，是兒臣的榮幸。」

  她嘴角含笑，走到側邊的扶手椅前，撫裙落坐。

  皇帝朝門外喚了一下，林公公立馬就上了熱茶來。

  雲兮瑤手邊放了一盞，皇帝案上一盞。

  父女倆沉默地喝著茶，誰也沒說話。

  皇帝將寫了字的宣紙折起來放到一邊，隨口問了一句：「兮瑤，你冒著雪進宮，可是有什麼事？」

  雲兮瑤不常進宮，更別說是這種天氣，所以他一直在等，等她主動開口，但沒想到她這麼有耐性，安靜地磨了墨，喝了茶，就是不說有什麼事。他只好自己先主動提了。

  雲兮瑤水靈靈的杏眸一轉，看向皇帝，眼中帶了幾分無辜，「父皇，兒臣聽說了寧和郡主要出嫁的事，這幾日戶部忙得腳不沾地，所以想來看看有沒有什麼是兒臣能幫得上忙的，好為父皇分憂。」

  皇帝沒有查覺異常，順著她的話說下去，「嫁妝和隨從都安排妥當了，就是這齣嫁前郡主祈福的寺廟還沒選好。」

  聞言，雲兮瑤訥訥地「哦」了一聲。

  「兮瑤，你生性聰慧，可想到京中有合適的寺廟？」

  皇帝只是隨口問了一句，對她沒抱任何希望，滿朝文武都沒一人能令他滿意的，何況一個小女子？

  雲兮瑤並不知自己被看輕，她自信滿滿地放下茶盞，「父皇，兒臣還真的知道有一處地方最合適公主去祈福。」

  皇帝詫異，認真起來，「哦？是哪？」

  「廣陵寺。」她答。

  廣陵寺地處城外的林中，位置雖偏了點，但勝在風景如畫，清雅別致，而且這郡主到寺中祈福，廟時高昌的迎親隊伍也會一同住進寺廟中，這就不可避免高昌人與魏朝人有接觸。

  這也是為什麼皇帝在寺廟選址上一直猶豫不決的原因。京中寺廟大多與皇家、世家有來往，若高昌人藉此機會混進其中，或打探點什麼，對大魏來說都是威脅，皇帝不敢冒這個險，更不想冒這個險。

  他需要一個既與世家沒有來往，名氣也不小的寺廟，如此不會引得高昌不滿，也保證了大魏的安全。

  選址拖了這麼久，顯然京中沒有符合條件的。雲兮瑤這一點，可算是提醒他了。

  皇帝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目光盯著某處沉思，嘴裡喃喃：「廣陵寺…廣陵寺…」

  兀然，他眼前一亮，在記憶中搜索到了有關「廣陵寺」的線索。結果他不是很滿意，臉色微沉，「廣陵寺是個沒什麼名氣的小寺廟，而且鮮有人去，用來招待外使，有失大魏顏面。」

  雲兮瑤早猜到他會這麼說，勝券在握，補充了一句：「廣陵寺的主持是妙空大師。」

  妙空大師是高僧，他的名號無論是西域還是中原又或是南楚，都家喻戶曉，他是位德高望重的僧人，信佛的、不信佛的都很尊敬他。

  其中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妙空大師醫術高明，能解百毒，他遊歷時免費救治過許多人，讓他們擺脫病痛、重拾性命，所以才那麼多人敬仰他，認為他是華佗在世，用佛教里的話說便是救世主彌勒佛。

  妙空大師早年的事跡，雲兮瑤其實了解得不多，但看皇帝聽到他的名號時的反應，也能猜到妙空大師多有影響力。

  皇帝端茶的手抖了抖，驚愕地微微張嘴，「兮瑤，你確定廣陵寺的主持是妙空大師嗎？」

  妙空大師從西域回中原後便避世不見人，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甚至有傳言說他是佛子派下人間來救人的，完成了任務便回去了。沒想到妙空大師竟然就在京郊的廣陵寺！

  皇帝有些激動。

  雲兮瑤神色依舊平常，「父皇，兒臣不敢欺君。」

  皇帝激動的心情溢於言表，他猛地站了起來，繞出桌案在殿內走來走去，思考著要怎麼把寧和郡主安排進廣陵寺。

  雲兮瑤眼珠子隨他走動而來迴轉。表面平靜，內心已經暗爽，只要皇帝應下，那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

  早在她把離司安排進廣陵寺的時候她就與妙空大師商量好了，妙空大師說跟她有緣，以後有什麼事都可以幫忙，這份心意，不領白不領。

  皇帝不知想到了什麼，泄氣地停了腳步，他停在雲兮瑤面前，「兮瑤，你怎麼確定妙空大師一定會同意讓寧和郡主到廣陵寺祈福呢？」

  如果是別人，皇帝大可用權力逼壓，可妙空大師不一樣，皇帝尊敬他，如果妙空不願，他一定不會強迫。

  妙空大師連定居廣陵寺的消息都封鎖了，就是圖個清靜，又怎麼會同意讓郡主和高昌的人入住廣陵寺？

  皇帝覺得這事很懸。

  雲兮瑤一點也不擔心，她站起來，與皇帝平視，「父皇，妙空大師心繫天下，關心百姓，如果他知道寧和郡主是為了兩國停戰才去和親，他一定會同意讓郡主到廣陵寺為百姓祈福的。」

  皇帝不可否置。妙空大師問鼎大義，事關百姓的安寧，他又怎麼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