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鏡子裡的「自己」不再是影子

  那個從廢墟里冒出來的影子，正是卓深影。

  昨夜，第一眼看見牆上相框裡的照片時，卓深影就認出，照片裡的女子是卓霓裳。卓深影自己也不知道，這不假思索的判斷是從哪裡來的，但這念頭一出現後，她就再也沒有懷疑過，好像她真的認識卓霓裳似的。

  這時，她想起主人跟她說過的話，構成她的生物能很特殊，只要她到了新唐城，答案就會自己來找她。

  看來，答案已經來找她了，對此她好像也沒什麼可做的，就像主人說的，只要默默等待就好。

  於是，她關閉意識，回到了在主人身上沉睡時的無意識狀態。按照地球人的觀點來說，這大概相當於睡覺。

  

  然而，她沒有想到，她竟然做了一個夢。

  夢開始時，她還以為是自己設定的休息時間到點了，打開意識後，她睜開眼睛，看了看對面的鏡子，然後她就看見了「自己」。

  這「自己」不是瑪麗蓮那妖嬈嬌媚凹凸有致的形象，而是一個表情冷漠的東方女子。

  女子穿著一身下擺拖到地上的白色紗衣，及腰的長髮寬闊得像樹冠，又黑又密，披散在兩肩和後背，一張鵝蛋臉白得幾乎沒有血色，額頭下有大到嚇人的眸子，黑到可以用幽深來形容，最讓她吃驚的是，她在鏡子裡看見的「自己」竟不是影子，而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為了驗證這一點，她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臉，不僅真實可感，還有溫度。

  這突然的變化讓她驚慌失措，就在這時，她聽見身後有人在說話：「影兒，你來了。」

  隨著那聲音，鏡子裡一個穿淺綠色吊帶衫的女子走到她身後，朝她露出了明媚的笑顏。那女子跟鏡子裡的「自己」年齡相仿，但她知道真實的情況並非如此。她這樣想時，便聽見「自己」已經在跟那女子說話了。「媽媽……」她沒來由地這樣叫了一句。於是她恍然大悟，身後的女子是卓霓裳。

  「看來，你終於知道你是誰了？」卓霓裳的笑容愈加明媚。

  「不不，我不是卓深影，我是我主人蜜之蜃姬的分身。」她結結巴巴，想要否認。

  「你一直都是卓深影，你只是在等一個像現在這樣的機會，來重新知道你是誰。表面上，是蜜之蜃姬把你派到了這裡，實際上，卻是你在潛意識裡影響她，讓她把你派到了這裡。」卓霓裳說。

  「不不不，沒有卓深影，也沒有我，我就是蜜之蜃姬，蜜之蜃姬就是我，你是懷孕時死的，所以世界上不曾真的有過卓深影。這個事情有點殘酷，卻是事實。不過，既然我借用了你女兒的名字和生物能，為了報答你們，我會找機會為你們報仇的。」她使勁抓了一下自己在夢裡變得真實的大腿，希望儘快醒來。

  「如果你不是卓深影，為何你此刻會夢見我？要知道一個跟你沒有關係的死人，是不會出現在你夢裡的。還有，你主人離開後，你知道這個地方為什麼還鬧鬼的原因嗎？也是因為你的關係。你的潛意識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卓霓裳的語調不緊不慢。

  「不是，不是這樣的！」卓深影捂起耳朵，生怕聽到更多這樣的話語。

  正在她不知該如何是好時，一陣來自物理空間的波動驚擾了她，她從失控的狀態中擺脫了出來。

  她睜開眼，看了一下四周，之前她明明是在沙發上關閉意識的，但此刻她的影子正附身在卓霓裳懷孕的照片上。

  難道這也是答案？

  卓深影沒有細想。因為房間裡已來了一個不速之客，是個八九歲的女孩，穿著一身顯大的破舊連衣裙，裙子原本是明黃色的，卻舊成了暗黃色，有些邋遢，一看就是附近貧民窟里出來的孩子。

  小女孩看上去很疲憊，顯然是走了很長的路，現在已是強弩之末，而更虛弱的是她的神情，那失神的眼睛裡似乎已沒了要活下去的願望。

  一進到房間，女孩就兩腿一軟，坐在地上，然後好像想起了什麼，不住地抽泣。

  卓深影連忙從牆上飄落，潛入那個女孩的身體。在取得對那個女孩的控制權後，卓深影開始讀取她的記憶。

  這位不速之客叫白雨，家住在離廢墟五公里外的貧民窟。早上，她外婆偷偷叫醒她，向她宣布了一個消息：爹媽已將她的心臟賣給了來自舊大陸的商人，這將是她活在世界上的最後一天。

  賣兒賣女在蓬萊洲早就是平常事，但一般人只是將孩子賣到工廠去當童工或到富人家當僕人，最差的是上郵輪做船奴。她卻是直接被爹媽把命給賣了。

  聽到這個消息，白雨下了決心，要從家裡逃走，不是為了活下去，而是不想讓狠心的爹媽拿到這筆錢。

  卓深影還在想該怎麼處理這個突然的闖入者，外面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

  不用猜，她就知道那些人是來追捕白雨的。

  她引導著白雨的意識，讓她陷入昏迷，自己則從窗口飛了出去，將能量身擴張到最大的程度，把5號樓周邊都籠罩在裡面，然後發動主人儲存在她意識里的魅惑模式，將這一小片廢墟幻化成一片燈火通明的玻璃迷宮，隨著能量身的波動，瑪麗蓮那隱約而富有穿透力的歌聲從四面八方響起。緊接著，迷宮的每個透明房間裡，都出現了瑪麗蓮的身影，不同的服裝，不同的裝扮，形色各異的妖嬈身姿和眼神。幻象隨著生物能，融入到追捕者的意識中，此刻在他們眼裡，瑪麗蓮正在向他們發出誘人的邀請。

  那幾個剛才還在戰戰兢兢的男人，早已將恐懼拋到了九霄雲外，他們臉上一律掛著隱秘的笑容，眼神像要著火似的，一邊寬衣解帶，一邊撲向了各自的目標。

  只有那個年紀最大，身穿白色府綢衫的追捕者還在抵抗，他閉著眼，咬牙切齒，嘴裡念念有詞，臉上的冷汗卻珠子一樣地滾落下來。

  使用魅惑模式收割生物能時，需要對方的意識配合，要是碰到意志堅強的對手，會有點麻煩。

  卓深影悄無聲息地湊到白色府綢衫的身邊，學著主人的樣子朝他耳邊輕輕吹了口氣，將魅惑模式的強度擴展了五倍，那些被轉化為腦電波的幻影，終於穿透了對方用腦電波構築的屏障，滲入了他的腦迴路。白色府綢衫的臉上也露出了隱秘的笑容，眼睛雖還閉著，腦子裡卻已經在擁抱瑪麗蓮那如蜜一樣黏稠的身體了。

  三十秒不到，五個男人的生物能就被順利地收割了，血肉之軀，化作塵埃，消散在塵土飛揚的廢墟里。

  做完這一切，卓深影還是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她返回記憶，搜索剛才的過程，發現自己漏了一件事，在她發動魅惑模式的時候，廢墟外面的煙囪上似乎有人在偷窺。

  心裡剛意識到這一點，卓深影已閃身來到廢墟外，偷窺者早已沒了蹤影。

  看著外面塵土飛揚的馬路，她想起剛才曾聽見汽車緊急發動的聲音，偷窺者應該是坐著汽車逃跑的，她本想朝塵土揚起的方向追去，心裡忽然一緊，隱隱感覺不遠處還有別的人也在觀望。

  她抬起頭，四處搜尋，因為她的這個動作，那種正在被窺視的感覺忽然消失。

  她不動聲色，退回到廢墟里，埋伏了下來，想等對方自己露出馬腳。然而，對方好像知道她的心思，等了一個晚上，都沒有動靜。

  本章回顧：

  卓深影在卓霓裳的故居住下來。晚上她做了一個夢，發現自己變成了人類，然後在夢裡見到了她名義上的媽媽卓霓裳。卓霓裳告訴她，她並非蜜之蜃姬的分身，而是真正的卓深影，這次蜜之蜃姬之所以派她來新唐城，是因為卓深影在用潛意識影響蜜之蜃姬。卓深影想否認此事時，她被從夢中驚醒，一個叫白雨的小女孩因為被器官販子追殺，逃入了卓霓裳的故居。卓深影順勢出手，取走了器官販子的性命。

  小貼士：

  卓霓裳：卓深影的媽媽，十八年前，在還是處女的情況下懷上了卓深影，並因為這個，擁有了預知未來的能力。後來她被人誣陷為吃人的女巫，被保安部秘密絞死。她所懷胎兒的生物能也被蜜之蜃姬取走。卓深影的能量身正是由這部分特殊的生物能構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