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小姨葬禮和失蹤
2024-10-05 15:07:18
作者: 巒
三月中旬,蘇嫵在離開黎明寺的最後一天見到了沈畫。
這是在一個黃昏,有暈黃的斜陽落在了白塔上,一層一層的暈開。
沈畫抱著胳膊,看著穿著戴著口罩的女人,正在低頭把地上垃圾一個個的撿到垃圾袋,女人對於她的到來沒有做任何的發表。
不過,沈畫不介意蘇嫵把她當空氣,反正她心情還不錯。
幾天前,她無意中知道了一件事情,這件事情很好的彌補了,蘇嫵投案自首給她帶來的打擊。
說實在的,沈畫沒有想到蘇嫵有一天會回到曼谷,做出投案自首這等讓她吃驚的事情,那幾天裡沈畫的心裡五味陳雜,那種感覺很不好,就像是你費盡心思規範出來那條軌道最終等在行駛中的火車半途偏離了軌道。
之後,聽到了蘇嫵到寺廟服刑,沈畫樂壞了,果然,豌豆公主怎麼可能受得了監獄,所謂投案自首隻是裝裝樣子的。
如,現在,那個看著十分認真工作的女人,看在沈畫的眼裡也是在作秀。
「好了,蘇嫵,我原諒你了。」沈畫懶洋洋的開口。
是的,沈畫打算原諒了,因為在接下來的幾分鐘後,她要告訴蘇嫵一件事情,在她告訴完蘇嫵那件事情之後,沈畫知道。
蘇嫵和謝姜戈不存在任何的可能了。
有些人天生是那樣,需要別人的更為不幸來治療自己的內心,沈畫知道,姜戈和蘇嫵的不可能在一起會讓她覺得心裡舒坦。
來到曼谷的時候,沈畫先去看望自己的媽媽,在她的心裡頭還是存在著一點點小小的念想,想見見姜戈,想和姜戈恢復到親密無間的關係。
曾經,在聽到蘇嫵投案自首的時候,沈畫去找過姜戈,想和姜戈解釋她只是因為太恨蘇嫵才變成那樣的,可是,從前隨傳隨到的姜戈並沒有讓她見上他的一面,他只讓范姜帶話:適可而止,再這樣下去他會對她更為的厭惡的。
也就是說,姜戈開始厭惡了她!
沈畫到達曼谷之前謝姜戈早她五分鐘帶著他的媽媽離開,這讓沈畫難以接受,她有那麼討厭嗎,很小的時候,她和他工用過一個杯子,共喝過一杯水。
那些美好的時光她都一直記得,可姜戈卻不記得,這讓沈畫覺得傷心,所以,她需要別人來分走她的傷心。
於是,沈畫來見了蘇嫵,她想讓蘇嫵也變得傷心,想讓從小住在白色房子裡的豌豆公主傷心。
漂亮的捲髮,白皙的皮膚,一笑起來可愛得像芭比娃娃,蘇嫵就是用這些魅惑了她的姜戈,沈畫一直是這樣認為的,她一直認為自己要是擁有這些的話,姜戈也會她神魂顛倒的。
蘇嫵並沒有因為她原諒的話停下手中的動作。
噢,這不行!
於是,沈畫走了過去搶走了蘇嫵手上的東西,扯下了她臉上的口罩,大聲說:「蘇嫵,我原諒你了!」
她站在白塔下,安靜的看著她。
在那一刻,沈畫發現那個一天到晚開著俗氣的跑車招搖過市的有錢人家的小姐,在這一刻居然看起來是順眼的。
她身後的白塔讓她的那張不著任何脂粉的臉明亮,聖潔!
聖潔,怎麼可能?即使是,她要把那種聖潔毀掉。
這下,沈畫更為迫不及待的想把那件事情告訴蘇嫵。
是的,是的,這就是她回到這片充滿著屬於她骯髒回憶的地方的最終目的。
沈畫淺淺的笑:「豌豆公主,我必須要告訴你一件事情,我想,在你知道這件事情之後你會生不如死的。」
「就像我以前一樣。」
耳朵輕輕的附了上去,約一分鐘之後,離開。
抱著胳膊,沈畫等著豌豆公主的臉變白。
如她所料想的一樣。
幾步之遙的人臉色正在一點點的變白,最終白得就像她背後的白塔一樣,她的眼神是灰暗的,就像是即將下雨的天空。
斜陽隱去,暮色逐漸厚重,那張蒼白的臉就像是死寂的山嶺,灰色的眼眸里掉落下了晶瑩的淚水。
那張臉的沉抑讓沈畫有點喘不過氣來。
很近的距離里,她講,她對著她講:
「曾經,我和你說過,在這個世界上,並不是只有你在遭受不幸,知道我為什麼回到曼谷嗎?」
她在艱難的訴說著,一個字,一個字的,沉重如山:「你所受到的,我也曾經經歷過,正因為了解所以,我來到這裡接受處罰,會做這樣的決定除了讓自己的心裡獲得安寧之外,其中也是有著那樣一個希望,希望你把那些糟糕的事情忘掉,重新好好的生活。」
「沈小姐,你應該慶幸,對你做那種事情的,是一個讓你沒有在他身上投入任何情感的陌生人。」
很緩慢的,她把她的手貼在心上。
「而我,比你的還要不幸,因為,在我最為艱難的時刻里,我最為信任的人對我做了和你同樣受到的事情。」
「沈小姐,你懂什麼叫做欲哭無淚嗎?那個時候,起碼,你還有你媽媽在身邊!你可以哭給你的媽媽聽,而我那時,我們媽媽剛剛離開我一個禮拜!我的手裡還殘留著我媽媽的屍體溫度!」
夜幕降臨時,沈畫依然站在原地,那個女人已經走了,擦著她的身體離開的,那個女人分走了她身體三分之二的悲傷。
不,也許,那個女人把她的所有悲傷都分走了。
所以,此時此刻,沈畫的心裡空空的。
那個女人臉上的悲傷讓她覺得害怕。
風從她的臉上刮過,沈畫打了一個冷戰,之後,她顫抖著手捂緊自己的衣服,匆匆忙忙的離開,坐著計程車匆匆忙忙的回到了自己的媽媽身邊,把臉擱在媽媽的肩膀上。
沈畫做完了那件事情之後開始害怕,她知道要是姜戈知道了這件事情,會對她不留情面的。
把臉緊緊的埋在媽媽的懷裡,此時此刻,沈畫耳邊響起了那天蘇嫵說的話。
「因為你的媽媽,我爸爸離開了我,你擁有了你的媽媽,我失去了我的爸爸。」
沈畫嚎啕大哭起來,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些什麼。
等哭完了,媽媽拍著她的背問,阿畫,你這是怎麼了。
沒事,沒事,她如是回答著自己的媽媽。
是的,沒事,沒事,她只是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訴蘇嫵而已。
沈畫不想蘇嫵和姜戈在一起,然後,上帝給了她一個選擇,於是,她毫不猶豫的牢牢抓住那個機會。
她需要一些人的不幸來彌補自己內心的創傷,就這樣而已。
次日,沈畫知道,謝姜戈沒有接到蘇嫵。
蘇嫵先於謝姜戈來到之前離開,幾天後,謝姜戈追到了東京,再幾天後,蘇嫵的小姨去世,據說,她是死在櫻花盛開的時節。
在那場葬禮上,謝姜戈被蘇嫵拒絕在葬禮之外。
葬禮過後,蘇嫵失蹤。
在知道這個消息時,沈畫正在坐在草地上給自己的媽媽念詩,泰戈爾的《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不是瞬間便無處尋覓
而是尚未相遇
便註定無法相聚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是魚與飛鳥的距離
一個在天,一個深潛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