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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在一起

2024-10-05 15:01:45 作者: 巒

  一燈如豆,周遭安靜極了。

  「晚安。」唇輕輕貼在在她額頭上。

  周一的晚上,整個布拉格死氣沉沉的,伏爾塔瓦河上也只剩下水流聲,原本昏昏欲睡的許戈在厲列儂的那聲「晚安」中睜開眼睛。

  猝不及防間——

  手指輕觸他垂下的眼帘,他的反應已經夠快了,但在她睜開眼睛的第一時間還是撞見了他眼眸底下不加修飾的悲傷神色。

  許戈總覺的,厲列儂一天之中最為沉重的是他在和她說那句「晚安」時,今天晚上尤為明顯。

  這是他們住進這裡的第八天。

  「回去後厲先生什麼都不做,就只陪厲太太玩。」出院時厲列儂如是和許戈說,當時她還以為那只是他隨口說說逗她開心的話。

  當真就像他說的那樣。

  

  這八天裡,他真的就只陪她玩,約會散步逛商店,一起做飯一起幹家務活一起看電視,看書接吻搶奪各自手中的零食,不著片縷一起站在蓮蓬下痴痴凝望彼此,在那個下雨的下午四個半小時裡要她三次,據說那是厲先生和厲太太新的記錄,兩次在沙發一次在床上,這八天裡,許戈眼中的幸福呈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飽滿狀態,讓她時時刻刻心驚膽戰承載著他們幸福的氣球會不會一下子會炸開。

  他和她一起坐在公車上時、他緊握住她手時、他吻她時,他要她時她都會在心裡忍不住嘮叨著:一定不會再有更幸福的時刻了,一定不會再有了。

  時間一點點往著午夜靠近,拉下她落在他眼帘上的手,手被放在他唇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觸著。

  「阿特你最近是怎麼了?」輕聲問著他。

  沒回應,也沒有抬起眼睛看她。

  「是不是今天醫生和你說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今天許戈陪厲列儂去醫院複診,複診期間她全程陪伴著,明明醫生說厲列儂的康復情況良好。

  「許戈。」

  「嗯。」

  「河對岸那些樹木葉子變成黃色的了。」他淡淡說著。

  今天回來之前他們去河邊,河對岸沙崗上一棵棵喬木從之前的青黃色變成淡黃色,他說過,等那些樹葉變成金黃色時會告訴她另外一些事情。

  也許下個禮拜來臨時,它們就變成了金黃色,當金黃色的葉子掉落在地上時,秋天就過完了。

  許戈猜,也許厲列儂口中說的另外一些事情是屬於較為不好的事情,這些事情或許會讓她生氣,讓她傷心讓她憤怒。

  從床上起身,抽出手,盤坐在床上,板著臉:厲列儂,你沒愛上別的姑娘吧?

  「沒有。」

  「那你除了我之外還有過別的女人嗎?」

  「沒有。」

  許戈松下了一口氣,即使她心裡早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拍著他肩膀做安慰狀:好了好了,厲太太答應厲先生到時候肯定不生氣。

  還是沒說話。

  抱住他,柔聲說著:「都過去了,你也知道的,我是捨不得生你的氣的。」

  「我知道。」淡淡應答著。

  許戈還想再說點什麼。

  「厲太太,你都不睡覺嗎?剛剛你可是在我肩膀流了不少口水。」1942領導人這個時候儼然拿出老師教訓學生的語氣。

  還想說點什麼。

  唇在她額頭上觸了觸:「我去看球賽,還有三十分鐘球賽就結束了。」

  隔日晚上,厲列儂的那聲「晚安」聲音輕快了不少。

  抬起頭,唇在他下顎處觸了觸:晚安。

  說完晚安她在他懷裡找到了一個舒服的位置,美美閉上眼睛。

  從查理橋下經過的郵輪鳴笛聲鑽進她耳朵里,翻了個身摸到一手的空。

  心裡模糊想著,奇怪剛剛阿特還在的,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顯然她眼裡的剛剛已經是幾個小時之前。

  夜十分的深沉,空氣中隱隱約約傳來尼古丁味道。

  斂眉。

  顯然,她的出現讓厲列儂始料未及,他立於窗前,半截煙還在他手裡,想丟開已經來不及了,晃了晃煙:「郵輪聲音有點吵。」

  站在他面前,一動也不動。

  「你也被郵輪聲音吵醒了?」窗台處放著菸灰缸,半截煙往著菸灰缸一按。

  許戈在默數著菸灰缸的菸頭。

  「我一不在你就睡不著了?」聲音帶著一絲絲的調侃。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四個!

  走了過去,手一揚,菸灰被她缸掃落在地上。

  厲先生的脾氣可真好,一個勁兒跟在她後面賠禮道歉「原來厲太太討厭厲先生抽菸。」「好了,現在厲先生知道了。」「許戈,我保證我以後不抽菸了。」

  打開自己房間門,反鎖,但——

  下一秒。

  推著那個強行進來的人:你走,你走!

  「我不走,我哪裡也不去。」

  隨著厲列儂的那句話,許戈大聲喊出:厲列儂,你別裝了。

  「是你自己說陪我玩的,我又沒叫你陪我玩,現在後悔了吧?後悔陪在我身邊浪費這麼多時間,現在你一定在心裡感到不耐煩了,對吧,對吧?」

  許戈承認,當看到他獨自一人在暗夜裡時她心裡堵得慌,也生氣也不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就這樣來了。

  這些情緒惹來她眼淚一顆又一顆,怎麼想也好像是這樣了,要不就是——

  可憐兮兮的:

  「阿特,你之所以被我迷得神魂顛倒是不是因為我被查到得了不好的病,就是很快就死掉的病,所以你才會花時間陪我,和我說那些好聽的話,其實,那都是因為你可憐我。」在驟然飆高的氣氛中許戈的聲音越來越小:「或許……或許,你說當樹葉變成金黃色時,就是我離開這個世界的時間。」

  即使燈光不是很明亮,即使他什麼話也沒說,可她還是感覺到他生氣了,咬牙切齒叫著她名字:許!戈!

  「許戈,我發誓,天一亮我就去市場買一大堆蜘蛛回來。」

  「買蜘蛛回來幹嘛?」聲音一下子提高了數倍:「你也知道我怕蜘蛛的!」

  「許戈,你最近胖了的那兩磅我現在可以確信都是腦脂肪。」

  這個混蛋是在說她變笨嗎?!

  在厲列儂的手朝著她時——

  拔腿就跑,就像是幼年時期做了真正惹毛梅姨的事情,一邊跑著一邊在心裡大叫不妙「要是這次被抓到真的就完蛋了,肯定少不了挨一頓揍。」

  梅姨一生氣氣來可是心狠手辣。

  捲縮在那個牆角,面對那個咄咄逼人的男人,嘴裡狡辯著「我沒錯。」

  厲列儂給她的反應是踢掉那個鞋櫃,鞋櫃倒在地板上發出那聲「啪」讓她心抖了一下。

  感覺接下來被踢到地板上的人也許就是她了。

  撒嬌:阿特,阿特,你說得對,你一不在我身邊我就睡不著,你也知道的我有起床氣。

  「嗯哼。」

  「一有起床氣我就會胡思亂想,胡說八道。」

  看也沒看,這次掉落在地板上的是沙袋,他冷著聲音:「許戈,看來你還不知道你錯在哪裡?!」

  看來厲先生是真的生氣了,1942領導人從小就被教育不能使性子,而且那沙袋結實得很。

  很顯然他把氣都發泄在沙袋上了,要是發泄在她身上的話……

  「那你告訴我錯在哪裡?」討好的說著:「你說我就改。」

  砰——又有大物件遭殃了,從1942領導人身上所釋放出來的無一在告訴著:下一個就是你。

  手一伸,身體牢牢貼在他身上,耍起賴:「不許再摔東西了,再摔的話就代表你沒有被我迷得神魂顛倒。」

  這話真奏效。

  「許戈,以後不許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不許詛咒自己。」

  「好。」拼命點頭。

  「許戈,你一定是這個星球上最健康的姑娘。」

  「當然。」

  「鞋櫃書櫃明天再修,沙袋明天再買。」

  「好。」

  「不要胡思亂想,你也知道,我有時候很討厭那些老頭子來煩我,次數多了久會變成周期性質,偶爾我會抽菸來解除那種煩悶。」

  「嗯。」乖乖站在他面前,他還是一副余怒未消的樣子,主動用自己的身體去貼他,踮起腳尖細細碎碎的吻沿著他頸部一寸一寸,他依然不為所動,好嘛好嘛,腳尖踮起到極致,環在他後頸部處的手用力一拉,唇觸及到了喉結,先是用舌尖舔了舔再整個含住,輕輕的一吮,成功聽到他喉嚨傳達的,「別給我來這一套。」即使他在極力的想拿出以前能唬住她的那一套,了他黯啞的嗓音繃緊的身體卻已經出賣了他,更為賣力了起來,她就想和他來這一套,看看厲先生這會兒裝不了,腳尖離開地面,窩在他懷裡乖乖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在他低下頭看她時臉泛起了紅潮,裝模作樣嘟囔著「不許看,」抱住她的人加快了腳步往著他們的房間。

  夜有多長呢,許戈覺得和厲列儂在一起的夜尤為的漫長,在漫長的夜裡他對她開始發動了新一輪攻勢,她在他身下瑟瑟發抖著,在瑟瑟發抖中迎來了第一縷曙光,曙光中他在擦拭著她額頭的汗水,把貼在她臉上頸部處被汗水浸透的髮絲一一撥開,讓她的一張臉毫無遮擋呈現在他面前,直把她看得臉頰發燙。

  說也奇怪,她在他面前總是會很輕易的臉紅,她一臉紅他就瞅著她笑,她用手去遮擋他眼睛時他趁機吻住她嘴唇,於是呢,當新的一天第一艘從查理橋下穿過的郵輪經過他們的窗前時,她把臉深深的埋在枕頭上,手緊緊拽著窗簾的一角,鬆開再抓緊,抓緊再鬆開,孜孜不倦著。

  這個中午,從伏爾塔瓦河經過的女人們有福了,她們可以從郵輪上欣賞到,伏爾塔瓦河河畔旁邊的一戶人家英俊的男主人正在裝窗簾時的情景。

  她們一定做夢也不會想到那個正在裝窗簾的男人就是1942領導人。

  藍色路西法。

  十月布拉格天藍雲白,穿過古老的查理橋,那排有著紅屋頂的舊公寓,正在換窗簾的男人身材修長,人物結合環境美好得就像是一組明信片。

  躺在床上,咬了一口蘋果許戈得意洋洋笑了起來,那個正在換窗簾的男人也把她給迷住了。

  痴迷間——

  經過窗前的郵輪響起女人們的說話聲,女人們正在大聲要求船長放慢行駛速度,又是日本女人。

  聽聽,她們一邊尖叫一邊奔走相告「是不是我們正好趕上拍GG。」「家居服GG嗎?」

  在日本女人們的嘰嘰喳喳中許戈發現一件事情,一件有一點點破壞她美好心情的事情。

  厲列儂安裝上面窗簾時必須抬手,穿在他身上的那件衣服長度不夠,這樣一來——

  阿特的人魚線被看光了!

  這個男人是故意的嗎?!

  順手拿起一個枕頭朝著他丟過去:「快把衣服拉下,你這個暴露狂。」

  枕頭沒有丟中他,厲列儂看也沒看就把還在半空中飛的枕頭扣下,轉眼之間,枕頭結結實實砸在她頭上。

  慶幸的是厲先生還算聽她的話,套上一件較長的襯衫。

  窗簾裝好了,她的蘋果也吃得差不多了。

  剛剛想把蘋果核丟到垃圾桶去,就被厲列儂那聲很突然氣急敗壞的「許戈!」嚇得手一抖,蘋果核掉在床單上。

  「許!戈!」

  「幹嘛!」回吼過去。

  本來她剛剛心情可好了,這男人莫名其妙把她嚇得一愣一愣。

  厲列儂的手狠狠的拍在靠近她耳朵的那塊床墊上,一字一句:你!又!在!床上!吃東西!

  末了,還附帶一句「許戈,你這個髒鬼。」

  看清楚蘋果核掉在是自己睡的這個方位上,放心大膽回嗆:「我!在我自己的陣營吃蘋果,又不是在你的陣營吃!」

  厲先生一副被氣壞了的樣子,嘴裡念叨著很好很好,他在他睡的方位開始尋找,也只不過是數秒功夫。

  「許戈!」

  看著厲列儂指著的那幾個蘋果渣沫,心裡暗叫不妙,舉起手:我發誓,這真的是最後一次。

  這樣的發誓許戈其實心裡也是不相信自己的,更何況……

  厲先生可是一個特別愛乾淨的人。

  當看到厲列儂的手高高揚起時,許戈認命的閉上眼睛,但願就輕輕拍一下來捍衛男主人的尊嚴就好。

  遲遲沒有等來厲先生的那一下,倒是——

  「這真是最後一次?」

  眉開眼笑,睜開眼睛,一本正經:當然,當然。

  看來又過關一次。

  小會時間過去,從浴室又傳來厲先生惱羞成怒的那聲:許戈!

  又怎麼了?!

  厲先生站在她床前,一一數落她的不是:沒刷牙沒洗臉就去開冰箱,沒刷牙沒洗臉就吃蘋果。

  舉手:下次一定刷牙洗臉後再開冰箱再吃水果。

  「真的!」

  「我發誓!」

  在那個八十幾坪的空間裡,最常發生的事情是「許戈快起床。」「嗯。」「許戈快起床,早餐都涼了。」「嗯!」「許戈,你再不起床的話太陽就曬屁股了。」「討厭!」「許戈,快點起床,吃完早餐後厲先生陪你去玩。」「好!」「許戈,你真是一位懶姑娘!!」

  在那場叫懶姑娘起床的拉鋸戰中,大多時候她都是連同被單被他直接抱到浴室里,牙刷往她手上塞,梳洗完後她又被抱到餐桌前「許戈快吃飯。」

  於是,每當許戈出門時都會聽到鄰居家孩子在她背後不懷好意的「許戈,快起床。」然後有一天,她和厲列儂去了附近的中餐館,那家中餐館的主人養了一隻鸚鵡。

  那隻鸚鵡一見到她:許戈,快起床,許戈,你這個懶姑娘。

  當然,許戈也不是天天都睡懶覺了。

  比如今天,她就起得特別早,這個無所事事的早晨許戈忽然間想和身邊的男人開一個玩笑。

  揣著那個想法,許戈等待著。

  在她的期待中男人睜開眼睛。

  睜開眼睛男人觸了觸她鼻尖。

  眼神放空,茫然的打量著周遭,最終,目光定額在他臉上。

  蠕動嘴唇:我怎麼在這裡,我不是應該在拉斯維加斯嗎?

  那天在小河邊,厲列儂曾經和許戈說過在二零一四到二零一五年間,她都住在拉斯維加斯。

  隨著她說出的那句話,近在眼前的那張臉一寸一寸變白變灰變成灰敗。

  許戈發誓,她真的不知道那句玩笑話會把厲先生嚇出那樣的一副表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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