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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病原

2024-10-05 14:57:47 作者: 巒

  連翹相信,現在穿著西點軍校經典款的厲列儂會讓很多女人神魂顛倒。

  她也是這些女人之一,不過……

  不過她比那些女人更加的幸運,起碼,她現在掛著厲太太這個頭銜,這個念頭沒讓連翹高興多久。

  和厲列儂在拉斯維加斯登記結婚的是許戈,而她只是披著為許戈準備的嫁衣,出現在為許戈準備的那場婚禮上的冒牌貨而已。

  而且,現在這個冒牌貨正在接受幾位不公平的對待,她可不是囚犯。

  被從賭場包間帶走的那一幕還歷歷在目,全場燈光驟然變暗,還沒有等連翹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身體已經離開座位。

  憑著本能想去抓支撐點,發現她的雙手被神不知鬼不覺的束縛住。

  在那道熟悉的氣息中,連翹一邊在心裡腹誹男人們果然討厭綠帽子,一邊裝模作樣的叫了幾聲。

  

  其實,她是看到他之後才去觸摸耳垂。

  裝模作樣的幾聲被淹沒在女人尖叫聲中,那些尖叫聲越來越遠。

  短短的幾分鐘路程連翹心裡的抱怨絕不下一百次:為什麼不是公主抱?

  不僅不是公主抱,被他夾在腋下的她怎麼看都像一卷春卷,再加上掉落了一隻鞋,不用看就可以想像到她現在樣子有多狼狽。

  慶幸的是包間通往停車場的走廊空無一人,守在門外的幾個門衛完全一副「我什麼也沒看到」的樣子。

  回到車廂,連翹發現束縛她的不是什麼新型發明,而是一款手銬,不是公主抱就算了還給她戴上手銬?!

  把手銬鏈晃得叮噹響表示自己的抗議,可無果。

  1942領導人正在和拉斯維加斯的地頭蛇寒暄。

  這下,連翹總算知道詹姆斯家族的當家長得一副什麼樣子了,那位完全一老江湖,盡挑一些漂亮話講,一再保證他會好好管教他的外孫。

  車子行駛在五光十色的街道上,車廂內的光不是很足,掙扎累了的手乖乖的垂在膝蓋上,忍不住的目光再一次去找尋坐在她身邊的人。

  完全是軍人做派,即使是閉著眼睛,整個人所呈現出來的也充滿了侵略性。

  連翹心裡一動,儘量不讓自己發出任何的聲音的,揚起了手——也許可以偷襲他一下。

  就差那麼一下,手銬就可以狠狠砸在厲列儂頭上了,可……最終還是乖乖回到膝蓋上,並不是被發現,而是捨不得。

  他來了就好。

  車廂燈光驟然加強,在驟然加強的光線中他睜開眼睛,眼睫毛可正長,又長又密的,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腕的手銬上。

  把手遞到他眼前,軟著聲音:厲列儂,疼。

  手銬把她的手腕都勒出了淡淡的紅印子。

  一解開手銬,雙手就迫不及待活動開了,伸向前面的手手腕被輕輕握住,往著燈光最明亮的所在。

  這下,手腕上的那些紅印子更加明顯了,修長的手指一一從上面划過,頓了頓。

  「回去給你擦藥。」這是厲列儂說的第一句話,聲線帶著輕微的沙澀。

  淡淡的葡萄酒醇香隨著那聲線在車廂里暈開。

  「喝酒了?」

  「一點點。」

  那麼……

  「女軍官們穿制服嗎?」眯起眼睛,西點軍校的男學員軍裝是灰藍色的,而女學員是較為女性化的湖藍,想像著被湖藍色制服包裹著的軀體,前凸後翹又不乏英姿颯爽:「她們看起來一定很性感。」

  沒有回應。

  該不會是怕她吃醋吧?拉長聲音,嬌嗔:「這又不是有多難回答的問題。」

  「不知道。」乾脆利索。

  此時此刻,連翹心裡為那些女軍官們默哀,厲列儂他們那一屆可是出了幾名美人兒呢,美麗又有能力。

  「那你的校友們帶女伴參加嗎?」又問。

  「嗯。」

  「她們穿禮服出席嗎?」

  「好像是。」

  好像是,那麼就是不大清楚,沒有去注意了,連翹咧了咧嘴。

  其實那些問題她絲毫不好奇,現在的狀況等同於妻子在變相的打聽自己丈夫的女同事們,帶著那麼一點點的小小心思,就怕自己的丈夫被比自己年輕、比自己漂亮的女同事勾引走。

  許戈在運用這種小心思上可是如火純情,許戈……又,又來了。

  不,不,這一刻她想當連翹,大多時候都很安靜的連翹。

  閉上眼睛,頭擱在他肩膀上。

  十點半左右時間,車子停在了那幢白牆紅屋頂的建築門口,厲列儂並沒有急於下車,他維持之前的那個姿態靜坐著,連翹也懶得動。

  小會時間過去,有人敲打車窗玻璃。

  高雲雙手裡拿著她掉落的一隻鞋站在車門外。

  讓近衛隊的三好學生去幫她找鞋會不會大材小用了一點?不過,連翹還是理解的,她那雙鞋好像花了不少錢。

  1942年輕的領導人很節儉。

  「厲先生就只有兩套禮服,夏天那套淺色的,冬天那套是深色的,厲先生的皮鞋進過修鞋店不是什麼新鮮事,比起厲先生,厲太太就……」這是某天連翹從1942的幾位女成員口中聽到的話。

  那應該是新來的成員,老成員們從來不提厲太太的事情。

  連翹覺得那幾位女成員說得沒錯,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被拉斯維加斯那些出手闊綽的女人們給傳染了,拉斯維加斯的女人們在購買奢侈品這方面毫不手軟,生活也奢侈得讓人咋舌。

  很不幸的,連翹就是這些女人當中的一員。

  去年聖誕月,連翹被自己的開支給嚇到了,據說,她那個月的消費相當於非洲一千五百名孩子從出生到他們成年的開支。

  看著帳單,當時連翹十分的心虛,背過身去給自己爸爸打電話,電話沒有接通就被拿走了。

  「不需要。」他和她說。

  「可……」心虛不已:「可這樣會不會害你被……害你……名聲不好……」

  「你是厲太太。」

  厲列儂當時的那一句話讓連翹覺得那時的聖誕紅是最溫暖的火焰。

  衝著厲列儂咧嘴一笑:「謝謝,那鞋子我很喜歡,剛剛丟失時我還很懊惱來著的。」

  看也沒看她一眼:「把鞋脫下來。」

  呃……看著厲列儂,就是沒有去脫鞋。

  也許是因為她遲遲沒有脫鞋讓1942領導人開始不耐煩起來,他手直接落在綁在她小腿的絲帶上。

  拽住那個蝴蝶結,一拉,鞋就離開她的腳。

  「厲……厲列儂,你……幹什麼?」就這樣,連翹眼睜睜看著厲列儂把她那隻鞋交給了高雲雙。

  讓連翹覺得訝異的還在後面。

  「把它們丟掉,有多遠丟多遠。」理也沒理會她,厲列儂徑直對高雲雙說。

  目送著高雲雙開車離去,那位……那位該不會是開車去丟鞋吧?

  腦子一迴轉過來,臉向厲列儂:厲……厲列儂,那鞋子沒有得罪你啊。

  話說得傻氣,聲音也傻氣。

  很近的距離,她捕捉到他眼眸底下飛逝而過的火焰,那火焰在瞬間穿破結在眼眸之上薄薄的冰層。

  可那冰仿佛過度到她心上來了。

  連翹想,某年某月某日,許戈一定和厲列儂說過差不多的話。

  不,不,不能發脾氣,他好不容易來了,還有,他今天穿了西點軍校的軍裝,許戈曾經和她說過,穿著灰藍色軍裝的厲列儂是天空最亮的那顆星。

  今天,她終於看到了。

  穿著藍色軍裝的厲列儂,何等的英俊。

  黯然移開目光,呼出一口氣,現在她最需要解決的是,她要怎麼走回去。

  下一秒,厲列儂給出了最為讓她心花怒放的解決方案。

  這次,是公主抱了。

  手掛在他頸部上,抬起眼睛,悄悄的,安靜的瞅著他,目光游離著,從他那讓人流口水的下顎弧度,到他軍裝扣的第一顆紐扣,目光落在那顆紐扣上。

  數秒之後,臉紅耳赤。

  不自然的別開目光,看到站在一邊的金沅,金沅身邊站著是陳丹妮,之後是司機,還有另外幾名近衛隊衛兵。

  他們無一例外手垂在兩側,目不斜視的樣子。

  真不錯!起碼,她現在頭上這個厲太太的頭銜在那些人眼中是名正言順的,包括她的那位丹麥管家。

  給了迎面而來的丹麥女人一個挑釁眼神,這位完全沒有把她這個「女主人」放在眼裡,連翹不僅一次讓厲列儂解僱她,可都被他一一駁回。

  比起她這個女主人,丹麥女人對於男主人可是尊敬多了,這會兒,正在問他有什麼需要的。

  穿著褐色皮鞋的腳踩在環形樓梯上,一節一節往上,往著他們的臥室。

  鑲在他領口的是類似於軍銜那樣的印章,印章看著像銅製品,可比銅又要亮一些,在燈光的映襯下仿佛會流出光來。

  那光刺著她的眼睛,讓她有點眩暈,在那些眩暈中一些的畫面似是而非。

  臉深深埋在他懷裡。

  燈光很柔和,她坐在臥室沙發上,他正彎著腰給她擦藥,他已經換下西點軍校的軍裝,改成白色T恤,白色T恤配著他此時此刻認真的表情還真的有點像醫生。

  如果是醫生的話,那肯定是這個世界上最英俊的醫生吧?

  連翹心想,要是現在給厲列儂拍一張照片貼到網際網路上去,這張照片一定能在社交網上引起女孩子們尖叫連連。

  當然,那也僅僅是想想。

  握住自己手腕的手指白皙修長,依稀間有那麼一組影像。

  除了場景,人物一模一樣,她和他,初見,那隻握住自己腳腕的手曾經讓她在心裡猜想著手主人的身份,當時認定握筆的手,沒有想到握得最多的是槍。

  依稀間,連翹透過另外一張臉看到往昔的自己,那是林舒雅的臉。

  「厲列儂。」

  依然是看也沒看她一眼,一隻手握住她手腕,另外一隻手在手腕的塗藥出揉捏,力道不大不小。

  在心裡嘆了一口氣,低聲說著:「厲列儂,以後不要再去招惹像林舒雅那樣的姑娘了。」

  林舒雅一看就是那種沒有什麼感情經驗的人,不懂保護自己,也不懂偽裝,愛和恨都寫在臉上。

  「我沒有!」厲列儂式的回答。

  這個連翹知道,當初他也沒有招惹她,可這樣的男人出現了哪怕隨隨便便的一句「你需要幫助嗎?」對於女孩子都算是一種招惹吧。

  聲音更低了:有一個連翹已經夠了。

  手腕力道變小了,也不知道他給她塗的是什麼藥,最初是沒有味道的,但漸漸隨著他的力道藥的香氣散開,有點像是薄荷香氣。

  那香氣讓她眼皮變得沉重。

  緩緩閉上眼睛,思想在那道薄荷香氣中變得昏昏欲睡。

  昏昏欲睡中,似乎有什麼落在她眉骨那端,這種感覺並不陌生,那是連翹最討厭的感覺之一。

  不需要睜開眼睛,連翹就知道,厲先生又發病了。

  睜開眼睛的力道輕得宛如蝴蝶拍打翅膀,從半展開的眼縫裡,看到他眼神的落腳點。

  看,她的直覺有多准。

  厲先生果然發病了。

  許戈十五歲時也不知道發了什麼瘋,在埃及老街讓手藝人在她眉骨處打了一個孔,被打磨得褶褶發亮的埃及銀飾品穿過眉骨的小孔。

  甜美的面孔被烙上了叛逆的印記。

  許戈的眉釘整整伴隨了她三年,十八歲,許戈變成了代號「嵐」的影子間諜,那天,她脫下她的眉釘,來到皮膚整形科。

  從整形科離開之後,那個伴隨許戈整整三年烙印渺無蹤跡。

  問連翹許戈的事情她怎麼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那是因為許戈最喜歡在她面前嘮叨她和厲列儂之間的往事。

  喋喋不休,事無巨細。

  「在埃及老街打的,那位手藝人說打一個眉釘要五十埃及鎊,那時阿特給那個手藝人十歐元,那老傢伙甭提多高興了,十歐元可以兌換到一百多一埃及鎊,去皮膚整形科時,也是阿特給的錢,阿特說……」

  阿特說,阿特說,特屬於許戈的口頭禪總是讓她煩透了,一邊厭惡著一邊羨慕著。

  喜歡把目光長時間聚焦在她的眉骨上,這也是厲先生的病原之一,因為……

  被時光掩埋的紋理下,有著屬於她和他之間共同見證的印記。

  眼角緩緩的往下,蜜糖般的。

  蠕動著嘴唇:阿特。

  有什麼掉落在地上,悶悶的一聲,滴溜滴溜來到她的腳下。

  低頭,連翹看到剛剛還被厲列儂拿在手裡藥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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