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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布朗家小小姐死亡

2024-10-05 14:56:09 作者: 巒

  老城區那些自以為消息靈通的人、有著一定數量擁簇者的時局評論家、被送到西方學習的情報人員可能做夢都沒有想到,曾經在耶路撒冷城占據一定熱度的布朗外交官事件的始作俑者居然是那位每個周末會到他家為他修復絕版書的十五歲少年吧?

  

  甚至於那名外交部人員在稍微提起那位少年時,布朗先生想也沒有想的說出「不需要懷疑那個孩子。」

  處於這個環境的十五歲少年們都在幹些什麼呢?他們大多數的人都在為自己未來的出路尋找突破口。

  有著認真學習,有的很早就出來養家餬口,有的終日無所事事,小部分人在街道上參與鬥毆。

  更有的在夜裡給自己父母留下書信後不知所蹤,幾年後,這些父母對鄰居哭訴:昨晚在電視上看到的那個被當成極端分子成員打死的年輕人很像他們的孩子。

  一些局勢比較混亂的中東國家會針對本國十三歲到二十歲這個年齡段的公民列出一份名單,然後對被列進這份名單的人進行定期監控。

  一般進入這份名單的人都被認定是不安分守己的人。

  那個人即使是經過重重選拔,也不會有人把他歸結為不安分守己的人,因為沒有任何理由和動機。

  那是出生於中產階級,鄰居老師同學眼中的好孩子,他的前途一片光明,而膚色也為他提供了很好的保護傘。

  顯然布朗先生看到的不僅是這些,一名出色的外交官要擁有過人的閱人能力。

  在見布朗先生之前那個人做了大量的功課,那是他第一次接受的任務,他也出色完成了任務——把那位礙手礙腳的法國外交官趕出耶路撒冷,俗話說槍打出頭鳥。

  當然,這也是許戈後來才知道的事情,所以,知道真相的聖殿士會和她說:什麼也不要去管,做一名十二歲的女孩應該做的事情。

  許戈很後悔,她沒有聽聖殿士的話。

  布朗家發生的事情以布朗先生辭職、回國畫上句號。

  隨著這個消息被公布,一些巴勒斯坦民眾在接受街頭採訪時憤怒失望溢於言表,法國人在給了他們希望之後放棄了他們。

  布朗先生回國前一晚,那個人接到布朗先生親自打給他的電話。

  那一天,他很晚才回來,許戈透過窗縫看到那個人在門口站小段時間之後才推開門進來。

  那晚爸爸很晚的時候還在客廳看電視。

  次日,一家人在吃午飯,因為臨近新年耶路撒冷大多學校都會放新年假。

  三大教派在新年來臨前後活動總是特別多,那天也是許戈學校的新年假期的第一天,那個人就讀的學校今年也放新年假了。

  不過新年假期時間比許戈學校短了五天。

  嘴裡一邊嚼著讓許戈總是食不知味的阿拉伯食物,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回答梅姨的話。

  剛開始氣氛還不錯,但很快的隨著爸爸放下碗筷氣氛變得嚴肅起來,梅姨停止說話,爸爸和梅姨的目光雙雙落在那個人身上。

  不大的餐廳充斥著緊張的氣氛,緊張氣氛來源於擺放在櫥櫃的二十一英寸電視。

  電視畫面正播報發生在一處公路安檢點所發生的恐怖襲擊,一輛帶有自製炸藥的小型農用車毫無預兆沖向一輛正在接受安檢的白色豐田車。

  在撞上的那一剎那,爆炸帶出的震感把安檢中心的玻璃窗都炸得稀巴爛。

  第一時間趕到襲擊地點的一名路透社記者正在進行電視連線,該名記者也拿到從現場了解到的第一手資料。

  這場恐怖襲擊中有三人當場死亡,數十名受到重傷。

  再之後,許戈明白了爸爸和梅姨為什麼會用那樣的目光看著那個人了。

  因為,三名死者中的一位就是布朗家小小姐——蘿拉布朗。

  事發時這位前法國外交官正帶著他團隊在回國途中,當時由於其中一名助手身體不舒服,他讓那位助手坐在空間比較大的豐田房車上,自己坐了那輛較小的福特車。

  在這次襲擊事件中那位助手也是其中一名死者之一,緊隨其後的福特車也受到波及,布朗先生在爆炸的衝擊波中當場昏厥。

  製造這場爆炸的兇犯當場被抓獲,那是一名不久前面對著電視鏡頭表達強烈不滿的巴勒斯坦中年男人。

  這位最終把他的憤怒失望付諸實踐,這位巴勒斯坦男人在被帶上警車時頭部血流不止,大塊血跡沿著繃帶抖開,繃帶下是一張麻木的臉。

  該名巴勒斯坦男人在老城區開了一家燈具店。

  後來,他留下了這麼一份口供:已經沒有什麼可失去了。

  一旦在坊間傳得沸沸揚揚的以巴隔離牆修建,這就意味著這位巴勒斯坦男人的燈具店面臨關門大吉。

  因為他每次從家裡出發要繞過整個約旦河西岸一圈才能到達他的燈具店,還沒有到達他的燈具店天就已經黑了。

  巴勒斯坦男人經營的燈具店生意不算紅火,但勉強可以養活他們一家五口和償還部分銀行貸款。

  他朋友們也和他面臨著差不多的狀況,那個早上他抽完一根煙之後,忽然想起在他的地窖里還擱在著若干分量的自製炸藥。

  這樣的事情在阿拉伯電視台經常出現,這裡的人們也習慣這樣的場面,此時此刻,那個人是這一撥人之一,表情平淡。

  隨著那位路透社記者結束電視連線,那個人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他還沒有完成的午餐,咀嚼食物頻率、喝水頻率、完成午餐時間和平常一般無二。

  「爸爸,梅姨慢用。」他從座位上站起來,嘴裡說著千遍一律的話,腳步往著他房間方向。

  那個人從座位上站起來時許戈也跟著站起來,可沒有成功,梅姨扯住她的衣服。

  許戈沒有再動,一直目送到他消失在通往他房間的拐角處這才低下頭,繼續吃飯。

  吃完飯之後,許戈沒有和往常一樣要麼回房間,要麼去找附近孩子一起玩,而是一本正經坐下來看電視。

  一邊看著電視一邊看著停在門口的那輛機車,許戈知道下午那個人會給阿巴斯大叔修鎖。

  許戈認定,要是那個人在約定時間去阿巴斯家就是沒有受到布朗家小小姐的死這個消息的影響,如果那個人失約的話……

  許戈沒有繼續想下去。

  布朗外交官遭遇恐怖襲擊的新聞上了午間新聞頭條。

  這還是許戈第一次如此認真觀看新聞,出現在電視畫面上的依然是那位第一時間出現在現場的路透社記者,不過新聞背景已經從出事現場轉移到醫院。

  處於他身後的醫院是距離爆炸現場最近的醫院,十幾名傷者目前正在該所醫院接受治療。

  布朗先生也被送進這家醫院,那名路透社記者也從醫院的一名醫生口中打聽到布朗先生已經脫離危險期。

  這個消息讓許戈在心裡大大松下了一口氣。

  耶路撒冷很紅的時事評論員被請進新聞演播室,這位評論員透露他從一名不願意透露出姓名的耶路撒冷官員口中證實:

  數十天前,以色列情報局收到一份署名文件,這份文件記載著法國某外交官曾經多次私下和伊朗官員秘密會面。

  在最後一次會面,這位外交官和伊朗官員達成口頭協議,他們將繞過以色列和伊朗、巴勒斯坦共享部分情報。

  很快的,以色列情報局證實該份情報的真實性,隨之,以色列停止對法國購買三艘艦艇計劃轉向和英國合作,並且發表外交聲明譴責法方兩面三刀的做法。

  那份署名文件就是從布朗外交官辦公室流出,而那位多次和伊方接觸的外交官就是布朗先生本人。

  最後,那位時事評論員說,這次外交事件也許會隨著這次恐怖襲擊告一段落,畢竟,布朗先生是在以色列境內出的事情,他在這次事件中痛失愛女。

  新聞以一組布朗家小小姐在為小朋友們表演鋼琴黑白影像中結束,鏡頭多次切近表演者微笑的表情。

  面對著那位那位被自己一直討厭著的法蘭西少女,許戈第一次覺得良心不安,她想那時她不應該詛咒她摔個四腳朝天。

  在從布朗家小小姐指尖流淌出的朗朗鋼琴聲中,那個人的身影出現在客廳。

  第一時間許戈選擇關掉電視,她有點害怕他看到電視畫面上的布朗家小小姐,那樣的布朗家小小姐他看了會更加的喜歡吧。

  關掉電視之後,心虛讓許戈不敢像以前那樣厚著臉皮粘過去,假裝在研究電視遙控一邊用餘光去追尋他。

  看著他在鞋櫃那邊換鞋,換完鞋之後走向門口,牆上的鐘表顯示時間來到兩點,之前他答應過阿巴斯大叔兩點半左右會為去修鎖。

  從沙發轉移到窗前,透過窗繼續追尋他的身影,他並沒有如許戈意料中的那樣走向機車,而是徑直走向大門,慶幸的是他手裡拿著的是工具包。

  許戈想了想,也對,騎機車和走路到阿巴斯大叔家用的時間都差不多,他對那輛機車寶貝得很。

  站在窗前,目光無意識落在那個人消失的方向。

  小會時間過去,回過神來,許戈看到站在她身後面的梅姨。

  吶吶叫著梅姨,嘴裡小聲說著「我回房間去了」數十步之後,梅姨在她背後說出這樣的話「小戈,不要去管那些事情。」

  沒有應答,許戈關上房間門。

  關上房間門之後許戈換掉拖鞋,確信梅姨已經不在客廳之後飛快打開房間門。

  一出大門許戈腳步反而變慢了,慢了之後又加快,快了之後又變慢,腳步最終停在阿巴斯大叔家對面的小巷。

  看到那個人真的在幫阿巴斯大叔修鎖時許戈心裡大大鬆了一口氣,從中午出來那則新聞開始,她的心仿佛就被蓋上大井蓋,沉甸甸的。

  這個時候,許戈告訴自己「好了,現在看到了,可以回去了。」

  可事實是她找到更好的隱蔽點,一邊偷偷看著那個人修鎖一邊對自己說,反正現在回去也沒事幹。

  他修鎖的動作漂亮極了,不起眼的工具拿在他手上宛如各種花式雜耍,眨眼功夫,在一邊觀看的阿巴斯大叔眉開眼笑,很顯然那個人給他修好了鎖。

  站在褪色的大門口前,那個人接過阿巴斯大叔給的車馬費,朝著阿巴斯大叔揮手之後轉過身去。

  這一天,耶路撒冷的天空很難得出現了艷陽,他臉朝著日光,影子被投遞在泥土路上,在揚起的塵土中十分模糊,就像是老城區每次發生衝突之後漂浮在半空中由硫磺製造出來的霾。

  著魔般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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