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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布朗家出事

2024-10-05 14:56:06 作者: 巒

  「法駐以大使館辦公室忽然收到一份法外交部的緊急公文」「素有法外交官主力軍之一的布朗外交官辦公室被查封」「布朗外交官被勒令停止任何外交活動」「布朗外交官將回法國接受調查」這一系列的事情就發生在短短的三天裡。

  針對這一事件傳出各種各樣的訊息讓許戈聽得頭暈腦脹,在這次事件中許戈得出的結果是:布朗外交官被革除外交官的身份,很快的他就會離開耶路撒冷。

  布朗先生離開了,那麼布朗家小小姐也沒有留在耶路撒冷的必要了。

  這個消息還是讓許戈心裡暗自高興了一把,這樣一來那個人就沒有理由每個周末往布朗家跑了。

  這個想法一產生,許戈就猛拍自己的頭:不爭氣的蠢貨,牆頭草,說一套做一套的小人,真是……

  許戈,你真是沒救了。

  手緩緩的垂落。

  有些事情想起來簡單,但做起來卻很難,就像每次許戈想叫那個人「哥」時,可有些時候舌頭卻是不聽使喚出「許醇。」

  就這樣,在這段時間裡,剛剛喚完「哥」之後,轉眼間「許醇」就從她口中蹦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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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不管叫那個人「哥」還是管那個人叫「許醇」這些都沒有給那個人造成困擾。

  真正受到困擾的人卻是許戈自己。

  就像現在一樣,即使知道那樣不對,可還是一邊裝模作樣的譴責自己,一邊縱容小小的快樂就像奶酪般發酵著。

  布朗先生回法國是一件板凳頂釘子的事情了。

  是夜,許戈做了最近拼命壓制自己不要去做的事情:厚著臉皮混進那個人的書房。

  許戈想知道,那個人有沒有受到布朗先生離開耶路撒冷這件事情的影響。

  近階段,老城區的男孩女孩都在談論「五金店老闆的大兒子和布朗外交官的小女兒好上了。」

  在阿拉伯國家,特別是穆斯林群體,十五歲的孩子往往已經是應該操心婚姻大事的年齡了。

  那些男孩女孩們談論的也不是憑空捏造,許戈知道那個人和布朗家小小姐約會過。

  那天早上,她在洗衣服時從他外套口袋翻出了兩張已經用過的電影票。

  雖然許戈沒有看到他們去看電影時的情景,可許戈看過那個人和布朗家小小姐從寵物店離開時的情景。

  那是一個黃昏,毛茸茸的小傢伙被裝在漂亮的籃子裡,籃子就由著那個人提著,那兩個人肩並肩走著,布朗家小小姐不時側過身去逗弄沒什麼精神氣的小傢伙。

  一直偷偷跟在那兩個人身後的許戈不時能聽到布朗家小小姐咯咯的笑聲,笑聲很清脆。

  那個人雖然大部分時間都是安靜的,表現得和耶路撒冷大多數中產階級的人一樣,在面對級別比自己高的人禮貌而緘默。

  可在布朗家小小姐逗弄小傢伙時,他會把籃子提到很適合的方位,便於寵物的主人和她的寵物互動。

  比起這個讓許戈心裡更加難過的是在下下坡路段時,那個人腳步放慢了。

  有時候,許戈更加希望自己笨一點,不要生出那麼多的心眼。

  下個月她即將迎來自己十三歲的生日了,隨著生日一天天臨近,許戈發現自己的心眼越發多了起來。

  許戈覺得那個人之所以放慢腳步是因為穿在布朗家小小姐腳上的那雙中跟鞋,那樣的鞋在走下坡路時一看就很容易摔倒。

  很顯然,布朗家小小姐也不笨,小段時間之後,她就意識到少年的心思,停下腳步側臉,凝望著那個人。

  雖然,許戈無法看清楚那個人的表情,當從布朗家小小姐的側臉表情她猜想著:現在那個人一定在對有著金色捲髮的法蘭西姑娘展現出好看的笑容紋理。

  好看的笑容紋理勾動著少女的心思,帶出嘴角的甜蜜笑容。

  許戈躲在那顆橄欖樹下,就像是被人狠狠拽住受傷的傷口一樣,這時,她在心裡責怪起了自己的媽媽來。

  她的媽媽呵,就不應該那麼早早的離開她,讓她變成一位早熟的姑娘。

  沒媽疼愛的孩子像根草,雖然,有梅姨,但梅姨終究不是她媽媽啊。

  終於,那個人開口說話了。

  他說「走吧。」

  布朗家小小姐轉過身去,許戈從橄欖樹後面走了出來。

  跟著那兩個人來到那個小攤前,這是耶路撒冷土特產的集聚區,道路小人又多,許戈不擔心自己被發現。

  那個小攤販賣的是很受遊客歡迎的當地特色小吃,許戈聽到布朗家小小姐軟軟的聲音和那個人說她有點餓。

  在琳琅滿目的特色小吃中那個人挑了幾塊蜜餅,當看到那個人從皮夾里掏錢時許戈忽然眼淚就掉了下來。

  那個人還從來沒有掏錢給她買過東西呢,他雖然沒有他的同學那樣身上有很多零用錢,可許戈知道那個人的零用錢也不少。

  那位猶太老爺沒少花心思變相給那個人零用錢花,而且那個人每次幫忙客戶開鎖時都會得到一些小費,他把那些錢都存了起來,想來存到現在應該不少了吧。

  許戈也有存零用錢,可比起那個人來她的零用錢少得可憐。

  賣蜜餅也就幾個小錢,可那個人從來都沒有給她買過,現在倒好,給布朗家家小小姐買就一賣好幾個。

  還說是她哥哥呢。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爸爸那是重男輕女,他那是重色輕妹。

  許戈也很喜歡吃蜜餅來著,那是她為數不多吃習慣的阿拉伯食物。

  擦乾眼淚,許戈朝著那兩個人走去,走到跟前,伸手一下子就拿走最大盒的蜜餅,看也沒有看那個人一眼,從盒裡拿起一塊蜜餅就往嘴裡塞。

  就這樣,許戈成功讓那個人再次從皮夾里掏出錢來,而且,這次掏的錢比他給布朗家小小姐掏的多。

  對於她的舉動那個人微微斂起眉頭。

  踮起腳尖下巴昂得高高的,從盒子裡拿出第二塊蜜餅眼睛都不眨一下往嘴裡放,臉朝著他做出示威性的表情:你再擺出那張撲克臉的話擔心我把你吃得傾家蕩產。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這裡又不是你家的,就允許你在這裡我就不能在這裡嗎?」「難道我家不就是你家嗎?」

  溫柔的聲音打斷了他們「你妹妹真可愛。」

  不,不,她可一點都不可愛,剛剛在走那段下坡路時,許戈在心裡詛咒這位吸引住一條街男孩子們目光的法蘭西小姐能摔個四腳朝天。

  現在,布朗家遭遇困局,布朗家小小姐並沒有像大多數同齡人一樣,要麼整天愁容滿面,要麼就聽天由命。

  她一邊給外交部寫信和發郵箱,一邊在父親助手的幫助下拜訪那些和父親要好的朋友。

  在燈光下學習的那個人在她輕微的關門聲中側過臉來。

  垂下眼睛走過去,停在書桌前輕輕問了一聲「梅姨烤了火,你要不要……」

  耶路撒冷已經來到最為寒冷的時期,這樣的時期一般會延續差不多一個月時間,條件好的一些家庭都會在家裡儲存木材,等到夜裡把木材放在特製的烤爐里,這樣一來屋子就會暖和一些。

  「不用,我不冷。」乾脆利索截斷她的話。

  之後,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課本去。

  要是以前,許戈也許會找出另外的藉口磨蹭一番,直到被爸爸發現然後拎出去。

  可今晚她的腦子仿佛不大好使,一個藉口也想不出來,就那樣呆站著,目光一個勁兒盯著他的臉。

  那張在她緊緊盯著他的前幾分鐘裡都保持著同一個表情,宛如這個世界就只剩下他似得,安靜而淡漠。

  漸漸的,眉頭斂起,蓋上書本,側過臉來,從表情乃至目光都在清清楚楚的傳達著:還不走?!

  想了想,慢吞吞說著「Laura家出事了。」

  Laura是布朗家小小姐的名字,人長得漂亮名字也好聽。

  那個人沒有任何回應。

  語速加快一些:「Laura家出事了,你知道嗎?」

  怎麼可能不知道,老城區消息總是像風一下飛快的被傳播著,有時候甚至於比政府官方聲明還要來得快。

  他眉頭皺得更緊了。

  繼續裝傻:「我聽說有人看布朗先生不順眼,他們想把布朗先生趕出耶路撒冷,許醇,你覺得這些話是真的嗎?我就覺得是真的。」

  「所以呢?」他意簡言駭。

  「所以……」支支吾吾著,許戈其實也不大清楚。

  剛剛那些話她也就從街頭巷尾照搬回來的,因為涉及到布朗家許戈多花了些心思。

  修長的手指指向房間門:「你已經打擾到我的學習,現在,你要做到的是離開這裡。」

  說這話時他比平日裡淡淡的語氣多了一些不容置疑。

  那多出來的不容置疑在許戈心裡就變成了「也許他是因為布朗家小小姐的事情,對我撒氣了。」

  這個想法讓許戈心裡嫉妒得要死,狠狠隔開他的手:「我會走,許醇,不要裝了,這個時候你要做的不是和我撒氣,而且跑去安慰你的Laura小姐。」

  她的話成功的讓他的眉頭更加深刻的斂起。

  咧嘴一笑:「又裝?我想你現在心裡一定急得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吧?這裡的孩子們都說你和布朗家的小姐是一對,這些話我猜一定讓你樂開花了吧?畢竟,五金店老闆的兒子能和著名外交官家的小姐一起被提起可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你巴不得整天聽到這樣的話對吧?」

  一口氣把那些話說完,當然,這段話有一半也是來自於街頭巷尾,男孩子們說起那些話來總是酸溜溜的。

  許戈以為那個人聽完那些話肯定會和她翻臉,她聽到那些話時可是氣炸了,可那個人給予她的回應是「你說完了嗎?如果說完的話就快點走!」

  還裝?!

  「哥哥。」身體朝著他靠近一點,幸災樂禍著:「可怎麼辦?Laura要走了。」

  他似乎對她話題絲毫不感興趣的樣子,從椅子站了起來身體往著她的方向,微微往前壓,目光直直落在她臉上:「許戈。」

  心就那麼突的一下,那個人很少會這樣,她也很少從那個人口中聽到她的名字,這忽如其來的舉動讓許戈變得緊張兮兮了起來。

  為什麼他還在往著她靠近,那些電影中大多數的男孩想親女孩都會這樣的。

  此時此刻放在書包里的那張便箋加強了心裡頭忽然竄上來的那個模糊的想法,一位亞美尼亞男孩前幾天給許戈寫了求愛信。

  在信里,亞美尼亞男孩提到他已經發現了她的美麗,男孩還說他會等待她的嘴唇變得和玫瑰花瓣一樣美麗嬌嫩,然後吻她。

  美麗……難到他也和那個男孩一樣發現了她的美麗嗎?

  是不是她現在的嘴唇已經變成像玫瑰花瓣了?

  抖動著嘴唇,那一刻,許戈心裡飽受煎熬,她答應過爸爸要聽他的話的!在心裡拼命的催促著自己:許戈,快推開他!

  可她身體紋絲不動,甚至於眼皮一副想睡覺的樣子。

  然而……

  「許戈,我想,以後你肯定會變成另外一個阿伊莎大娘。」

  回過神來時,那個人的身體已經擦過她的肩膀。

  再反應過來那個人話里的意思時轉過頭去,那個人已經離開房間。

  那個人口中的阿伊莎大娘是老城區出名的長舌婦。

  看著那扇緊緊關閉的大門,喃喃說著:許醇,你這個混蛋,居然說我像阿伊莎……

  聲音越來越小。

  最終,手貼在臉頰上,從掌心透出來的溫度都要趕上客廳的烤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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