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煜北

  踩底捧高，從來都是大眾現象，也是從眾現象。

  上行下效。

  如果要改革，也應該從上向下執行，很多百姓獨立思考的能力其實沒那麼強。

  在他們眼中，那些被流放的人就是罪犯，就是壞人，因為是壞人，所以肯定是要被唾棄的。

  

  對於罪犯，對於壞人，怎麼懲罰都是沒錯的，死了也不值得同情。

  他們想不到太深層的東西。

  顧亦寧知道人力有限，她不可能一個一個都去改變每個百姓們的想法，只能從上開始。

  上行下效，也可以有正確的用法。

  「這裡走完，我們就要往煜北走了。」蕭煜軒看著她笑，「想不想去我的封地看看？」

  顧亦寧愣了一下：「就是那個你父皇不讓你去的封地？」

  蕭煜軒點點頭：「出生就封了，不過我一直也去不了，所以一直都是父皇的人在治理。」

  顧亦寧一聽就明白了。

  當今東離帝就是從封地發家的，他當然生怕自己的兒子學習他的這一操作。

  其中，最需要防備的就是背後有曹家軍當靠山的這個六兒子了。

  早早就派人先以治理的名義控制煜北封地，如果有一天他拖不住蕭煜軒，等蕭煜軒真的到了煜北，他手下一堆大臣，沒一個是他自己的人。

  作為皇上親派過去的官員，他也不好一過去就大洗牌，不然坐死了忤逆的罪名。

  在這個孝大於天的時代，他就算真的在封地壯大自己的勢力反攻京都，那在歷史上也是個人人唾罵的逆臣賊子。

  當然，最好的法子，就是讓蕭煜軒困死在京都——比如製造一場火災，讓他終身殘疾。

  可惜，沒困住他，但是其他刺殺是真的沒少過。

  那些人，生怕是裝瘸，三不五時派人過來試探一下，若是發現他有好轉的跡象，肯定是要在他腿上補幾刀的。

  他到現在還健康地活著，是因為身後有強大的母族，有曹皇后，還有他自己的強大，至少讓東離帝不敢表面上對他下手，還要努力營造他是整個東離最受寵皇子的假象。

  「去看看吧。」想明白這一層，其實顧亦寧沒有太大興趣，蕭煜軒其實是沒有退路的。

  他若是真的有一天只能到封地苟活，肯定會受到各種打壓。

  曹家可以保住他的命，但皇室要折磨一個人，有的是各種方法。

  曹家在這樣的情況下能屹立不倒，只能說後天的努力在天賦面前不值一提。

  皇家再怎麼打壓，可是無人能替代他們守衛南境。

  他們總不能冒著亡國的危險去打擊曹家。

  這麼一想，其實顧亦寧是不太想去的，畢竟那個地方肯定一堆東離帝的人，特別膈應人。

  不過蕭煜軒既然這樣問了，肯定是想去的，又或者，太子已經定好了行程，她也不好反對。

  也好，去一下也行，也許中間鬧騰起來，他們還能去煜北躲一段時間，先去實地考察一下，然後能肅清肅清，能利用利用，到時候許是能苟一下呢。

  雖然這是個不太合心意的後路，但多一條羊腸小道那畢竟也是路。

  要是真的用不了……

  毀了也行，省得變成有心人利用的武器，到時候回過來打他們。

  「不是很想去？」蕭煜軒看出她的抗拒。

  顧亦寧也不隱瞞，點點頭：「怕你不開心。」

  蕭煜軒笑道：「都二十多年了，知道這件事也已經有十幾年了，最開始不開心那一段時間其實早就過去了。」

  準確一點來說，宣德殿那一場大火，將他心中剩下的所有父子情，全部都消耗殆盡了。

  四年的輪椅生活，數次刺殺，試探，他的心一點點變冷變硬，現如今早就什麼感情都不剩了。

  顧亦寧拉住了他的手，她知道，不管心腸如何變硬，那也是他尊敬了一個童年的親生父親，現在傷疤雖然癒合了，但很多痕跡都容易讓他重新想起。

  去一趟煜北，看到那樣的場景，不亞於將傷疤重新揭開全部都讓他看一遍。

  那是從他出生開始，他的親生父親對他天然的防備，時時刻刻都在提醒他，其實他從出生開始就是一個被虛偽的愛意籠罩著的孩子，他周遭的一切都是假象。

  此時此刻的顧亦寧，甚至在想，如果蕭煜軒並沒有那麼聰明，一早就看出了其中的門道，也許當個傻乎乎的閒散王爺，指不定也能很快樂。

  至少，表面上他依然還是那個被寵著的皇子，不管是外人還是童年的他，都是這麼認為的。

  可是他太聰明了，太容易看穿人心，所以他看出來了。

  但是他什麼都沒說，他選擇了去打仗，去行走江湖，等十六歲了，就早早地就封地，遠離京都。

  他並不想去爭那個位置。

  但是他們依然不放心，去打仗覺得他要軍功，走江湖覺得他要糾結江湖勢力。

  回封地，是可能會蟄伏伺機打回京都。

  這就是別人看你有罪，你怎麼做都是有罪的，不管你是否真的想過要這麼做！

  那就做了吧！

  去他的孝比天大，去他的親情骨肉，他統統都不要算了，就要他們最看重的那個東西。

  既然他看重的東西他們給不了還想要毀掉他，那麼，他就奪了他們最看重的東西！

  顧亦寧此刻同理心了蕭煜軒，心中著實氣憤不已。

  蕭煜軒看著被握住的手，回握一下：「沒事的，從來就沒有的東西，其實不用去奢望，我現在有你了，還有兩個孩子，親情，愛情，我統統都有了，不再遺憾了。」

  放手去搏，哪怕是為了他們。

  他們是他的軟肋，但也可以變成堅硬的鎧甲，讓他無堅不摧。

  區區煜北，早已傷不到他了。

  「我們是代天巡狩的，咱們去煜北，就當是視察其他地方一樣，這樣就不會不舒服了。」蕭煜軒又提醒一句。

  顧亦寧點點頭，到底還是有些心疼，想了想：「明日把太子丟了，我們去附近走走吧，在北境多留些時日。」

  心情不好，不想看到太子那張噁心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