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2章 談崩了

  她把矛頭對準虞懷禮：「虞大人莫不是忘了開國之初，當今皇上那封告天下百姓書裡面寫了什麼內容？」

  虞懷禮瞬間冷汗涔涔，惶恐的彎腰朝皇宮的方向一拱手，慚愧的說：「自然沒有忘記。」

  前朝末年，世家大族和達官顯貴之間狼狽為奸，沆瀣一氣。欺凌百姓，強搶民女，霸占民田之事時有發生。人命在他們面前如同草芥，別說打罵，虐殺也時而有之。百姓到衙門求告，卻反倒被以故意生事的由頭打的半死不活。

  百姓怨聲載道，終致多地燃起戰火，要推翻朝廷。

  

  景順帝那些年見多了民間苦難，因此在登基後第一件事，便是發了一份告天下百姓書。

  其中有一條言明，世家大族若有欺凌百姓之事發生，當處以重刑，全家皆要受到連坐！

  前陣子安陽伯府的趙霖當街欺凌百姓，就被宮裡來人狠狠教訓了一頓。

  到現在快過了兩月，安陽伯還是賦閒在家，眼看仕途要就此完蛋。

  虞清遠這看似無心的一句解釋，若是被有心之人傳到皇上耳中，他們全家都要跟著一起遭罪。

  虞懷禮戰戰兢兢的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小心翼翼的陪著笑：「小孩子不懂事，回頭我一定重重處罰，還望嬤嬤幫忙在國丈面前多美言幾句。回頭我必親自帶逆子到國丈府賠罪。」

  說著，他往胖嬤嬤懷裡塞了一疊厚厚的銀票。

  誰知那嬤嬤看都不看一樣，當眾把銀票撒了一地，譏笑道：「虞大人這是想要羞辱我嗎？」

  「我們家小公子被千疼萬寵的長大，之前連油皮都未曾破過，這次被打的這麼嚴重，虞大人以為不輕不重的打他幾鞭，再輕飄飄的幾句道歉，就想平息此事？」

  她擺明了不想善了。

  虞懷禮幾乎吐出一口血。

  他剛剛用盡吃奶的力氣打了兒子幾十鞭，到了這個老虔婆嘴裡，就成了不輕不重的幾鞭子？

  他狠狠剜了兒子一眼，小心陪著笑：「那不知貴府想要如何補償？」

  「把他交給我們，任由我們處置，無論什麼結果，你們不得有任何怨言。」

  「這怎麼可以！」不等虞懷禮說話，趙氏張開雙臂把兒子護在身後：「讓你們把人帶回去，他還能有命嗎？」

  她又轉頭跪在虞懷禮跟前，抓著虞懷禮的衣擺苦苦哀求：「三爺，您不能把遠兒交出去。他是您的兒子，是您看著長大的。您教他寫字讀書，騎馬射箭，他的品性您比誰都要清楚，平時連殺雞都不敢看的，怎麼敢動手打人呢？這次一定是有人在背後慫恿他才釀成惡果，他是被人陷害的！！」

  趙氏哭的肝腸寸斷。

  虞清容也在邊上幫著一起求情。

  虞懷禮看著妻女哭的稀里嘩啦，頭疼不已。

  但這次他和趙氏的意見一致。

  「她說的沒錯，這件事興許還有什麼誤會呢？我看，不如我們先找到昨夜在春風樓的人，先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好不好？」

  「看來虞大人是執意要包庇令公子了。」似乎早就猜到了她們會是這樣的反應，那嬤嬤並無意外：「既然如此，未免你們虞家說國丈府仗勢欺人，那我們便到皇上跟前，請皇上定奪吧。」

  她似乎只是來知會虞家一聲，並不強求，說完就不顧虞懷禮的阻攔，昂首帶著人離開了。

  虞懷禮一聽國丈府打算鬧到皇上面前，嚇得一屁股跌坐回椅子上，臉上儘是茫然。

  他只覺得自己的仕途應該是走到頭了。

  趙氏沒想那麼多，她還在兀自高興保下了兒子，滿眼心疼的用錦帕擦去他身上的血污。

  「沒關係，我們先不管那些事情，先把眼下最要緊的事情辦完。皇上和你大伯父情同手足，等你過繼到他的名下，就算是國丈府也不敢真拿你怎麼樣的。」

  趙氏不停地碎碎念，她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認為只要虞清遠成了寧遠侯的嫡子，這件事就可以雲淡風輕的揭過了。

  坐在旁邊喝茶看熱鬧的虞非晚聞言將手中的茶盞重重放回桌上，面露不悅。

  清脆的響聲砸在所有人心上，令眾人打了一個激靈。

  多得是見不得三房好的人。

  無需她開口，邊上的老四虞懷智率先站出來，怒斥趙氏：「我大哥是多麼光風霽月的人，天下百姓誰人不知我大哥的仁善之名？三嫂休想利用他來給你兒子脫罪！沒得污了他的名聲，反讓他被天下人恥笑。」

  趙氏臉色一僵。

  她下意識看向夫君和婆母，只見兩人都面色沉痛的閉上眼，並不反駁虞懷智的話。

  虞非晚非常適時的站了出來，朝族裡的叔伯們福了福身，神色哀切的嘆息一聲：「此事已經鬧得滿城風雨，百姓們都在背後罵寧遠侯府仗勢欺人。我父親一生光明磊落，坦蕩灑脫，深受百姓愛戴。我身為他的女兒，不忍讓他死後還不得安生，背負這樣的罵名。」

  「只是，我畢竟只是一個孤女，在族中說不上話，若諸位叔伯用孝道強壓，要將大哥哥記到我父親名下，我也不敢阻攔。」

  有和虞懷禮交好的族人本來想幫虞清遠說兩句話的，但聽到虞非晚這番話後也識趣的閉了嘴。

  祠堂內一片靜默，眾人各懷鬼胎。

  趙氏不死心，往前跪行幾步，求到婆母跟前：「母親，就算遠兒不能過繼了，那我還有衡兒。也可以讓衡兒過繼……」

  她的話還沒說完，一直沉默的虞老夫人就不客氣的打斷她：「機會給你們了，是你們自己不中用，此事就此作罷！至於過繼之事，還需從長計議。」

  趙氏如遭雷劈。

  她還想求情，但虞老夫人壓根不搭理她，拂開她拽著衣擺的手，恨鐵不成鋼的看了虞清遠一眼，拂袖而去。

  虞非晚走在最後。

  到了虞清遠的跟前，她停下腳步，紅了眼眶啞聲說：「我原以為自己可以有一個嫡親的兄長了，沒想到……大哥哥，你為何要做這樣的傻事？」

  一直都很麻木的虞清遠神色微微一動，終於流露出痛苦來，啞聲道歉：「對不起，三妹妹……讓你失望了！」

  此刻，他只覺得羞愧無比。

  虞非晚哀戚的捂臉疾步走了出去。

  等到了三房的人看不見的地方，她的臉色已經恢復自然，哪裡還有半點難過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