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婚亂4

2024-10-04 21:58:06 作者: 山山來遲

  雙方人馬皆在激戰中,霎時看見漫天的箭雨,皆舉起手中的劍急急揮開落下的箭矢。

  冷菱抱著孩子,躬身躲入桌底下。

  無數箭釘入頭頂那塊木板里,好在這些桌子使用的都是貴重厚實的楠木,沒那麼容易被擊穿。

  她縮著脖子,看向不遠處的戰場。

  箭雨一波接一波,源源不斷。

  已經有許多人中箭倒下了。

  就是趙策,也是左肩中了一箭,血將那靛藍色的衣料染成了墨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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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碩還在奮力擋箭中,不時還能聽到他大喊,「快,找個地方躲。」

  這裡是一處院子,因為要辦婚禮,要接納許多賓客,原先的盆栽樹木,都被統統移走,能躲的地方,只有桌子底下,還有水塘那處的小橋底下。

  眾人暫時放下成見,秉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一原則,空前的和諧,皆往桌子底下藏身。

  華萊一邊拽著趙策,一邊揮劍喊,「陛下,先躲躲吧。」

  趙策卻似聾子般聽不到話,揮劍暴怒的行為,看在眾人眼裡,像個不要命的猛獸。

  「陛下!陛下......」眼看又一波箭雨襲來,華萊快要抵不住了。

  趙碩那邊又掙脫不開,因為已經沒有多餘的桌子可以擋箭了。

  冷菱這邊離那裡,又有五十步開外。

  她想了想,騰出一隻手舉起桌子往戰場中心地帶緩緩前進。

  到華萊能聽到的距離時,她大喊道,「華大人,陛下他瘋了,你劈暈他罷!」

  華萊扭頭看了冷菱一眼,知道她說得對,但他還是難以下手。

  這時趙碩也道,「華萊,聽王妃的。保陛下性命要緊。」

  華萊這才拿著劍柄的一端,敲暈了趙策。

  「你將陛下扶過來吧。」冷菱喊道,這張桌子,能容納下兩個成年人。

  話音剛落,上方的箭雨竟帶著火光襲來,沒一會兒,樹木,屋頂,草地,桌椅便跟著燃燒起來。

  不少原來躲在樹下,或是桌下的侍衛,也被火箭擊中,燒成了個火人。

  現場慘叫聲連連。

  在火箭要襲向護著冷菱的這張桌子時,趙碩及時趕來,揮開了帶著火的箭,他將冷菱一把拉起,急急道,「去水塘邊,那橋洞底下。」

  他扭頭又對華萊大喊,「去水塘邊躲一躲。」

  華萊點頭,艱難地扶著趙策,跟在他們身後。

  其他無事的侍衛,也一一跟了過來。

  接著眾人聽到,有許多人吶喊著什麼,往這院裡沖了進來。

  冷菱憤怒道,「到底是誰,要把我們斬盡殺絕!」

  此時天已經全黑了,火光卻將這院子照得如白日一樣,而外面喊殺聲震天。

  趙碩皺了皺眉,看著殘破的院子,很明顯之前安排的一切,有些脫離了他的掌控。

  這是生了變故。

  不知過了多久,上方不再落下帶著火的箭雨。

  有人沖了進來,大家頓起警戒之心,待到有人大呼,「妹妹,榮親王,陛下.......」

  「你們在哪?」

  「妹妹......」

  眾人懸著的心這才堪堪落下。

  僅剩的幾十人狼狽不堪的從橋洞鑽了出來,趙碩朝遠處一人招了招手,「冷將軍,這邊!」

  冷楓這才領著一眾人沖了過來,手中那柄劍,還滴著新鮮的血液,可以想像,剛才他們在外面經歷了怎樣一番殘酷搏鬥。

  「你們沒事吧?」冷楓關心道。

  「無事。」趙碩搖頭,問道,「外面是什麼情形?」

  「是惠太妃娘娘和襄王的人。」頓了頓,冷楓如實稟道,「外頭埋伏了將近兩千人,是一個叫鄭崇的人在指揮放箭。屬下已將他斬殺,其餘的人,一半死了,一半被我的人俘虜了。」

  這當兒,一個少年拉扯著一個壯年,踉踉蹌蹌地跑了進來。

  少年是奈奈,壯年是許智。

  奈奈費了好多天才將許智找到,回來路上,就見到王府火光沖天,他心下焦急,也顧不上許智早已被這馬顛的虛脫,使出全力抽著馬屁股,一路狂奔了回來。

  見到趙碩的剎那,他將許智一扔,撲了過去,一把鼻涕一把淚道,「王爺沒事,太好了,嗚嗚嗚......奈奈還以為要見不到王爺了........」

  趙碩嫌棄的推了推他,「一邊去,別弄髒本王的喜服!」

  許智從地上爬了起來,啞聲喊道,「王爺。」

  趙碩從懷裡掏出裝丹藥的小小錦盒,遞了過去,「這個是陛下近來幾個月用的藥物,你看看,可有什麼問題?」

  言罷,趙碩當即吩咐奈奈和華萊,「這邊燒成這樣,待不了人,你們將許郎中和陛下帶到南邊那間桃苑裡照顧吧。」

  冷菱將小孩順勢給到桂榮,「這是陛下和柳絮生的兒子,等陛下醒後,這個孩子由你們陛下自行處置吧?」

  桂榮看著這孩子和陛下八分相似的眉眼,想起了宏臚寺小竹林里柳絮產子那一場面,這確實是那個孩子無疑。

  但他記得,這孩子是被太后娘娘毒死了的,還記得陛下叫柳葉刀抱出去安葬來著。

  無數疑問縈繞,他想不通,甩了甩頭,將孩子接過。

  ......

  院裡安靜下來。

  趙碩道,「我得出去一趟,你......」

  冷菱搶話道,「我跟你一起,別丟下我。」

  聞言,趙碩莞爾一笑,眉眼處那幾星血跡,襯得他原本俊美的容顏妖孽萬分,「我就是想問問你,要不要同去?」

  冷菱紅了臉,低頭悶笑出聲。

  冷楓白眼一翻,一轉身,道,「再不走,那剩下幾千人,就該攻進上京城了。」

  冷菱扭頭問趙碩,「怎麼回事?」

  冷楓無語道,「還不是你救回來的那個好陛下,怎麼都不相信你還活著,一直在城門口叫囂,非要親眼見到你才肯離開。」

  她救回來的陛下?

  陳軹?

  「小陳,他怎麼來了?」冷菱奇道。

  「他不僅來上京城了,還派了幾千人在定州邊關騷擾呢!說是咱這陛下沒護好你,讓你死掉了,他是報仇來著。」

  冷菱被驚駭得說不出來話。

  幾人說著已經到王府外,那成堆的屍體,漫天的血腥,嗆得冷菱胃中不適,她強忍住這噁心感,跟在他們身後翻身上了馬。

  一行人,在夜色中呼嘯而過。

  上京城城門口。

  兩方人馬對立著。

  一方是冷楓的下屬尤剛和臻國的公主弦樂,並騎著馬立在前頭,後方人馬中,既有寧國的士兵,也有弦樂帶來的臻國士兵。

  另一方,做士兵打扮的陳軹,一馬當先,立在所有人最前頭。

  若只有尤剛和他的寧國士兵,他是可以無所顧忌地進攻的,可有弦樂護衛著,他便有很大顧忌了。

  尤剛常年跟著冷楓,自是認識這位小陳,如今的越國陛下。

  他仍然苦言勸道,「陛下,冷二小姐並未死,今日與榮親王成婚的女子,就是冷二小姐,先前的冷皇后。請你退兵!」

  「朕說了,朕要親眼見到她,就離開!」陳軹人高馬大,聲如洪鐘。

  尤剛嗓門比不得他大,氣勢上已然弱了好幾分。

  久不出聲的弦樂忍不住了,嗤道,「這段話,你們已經重複了五遍,就不能安心等等嘛?你們冷將軍不是說會把他妹子帶來嗎?」

  被一個公主呵斥,尤剛不得不訕訕閉了嘴。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眾人皆聽到有馬蹄聲傳來,尤剛興奮道,「將軍總算將人帶來了。」

  但見十幾人中,有兩人獵獵紅衣翻飛,好不恣意。

  待人近了,眾人下馬行禮,「見過王爺,王妃。」

  趙碩一抬手,「起來吧。」

  隔著幾丈距的陳軹,看清女子的容顏後,腳一踩馬鐙,緩緩行了過來,下馬道,「二小姐,你真的還活著。」

  「小陳?」冷菱看著他灰頭土臉,一身士兵裝扮,笑出聲來。

  緊接著,陳軹還沒高興幾秒,就見冷菱忽然揚起馬鞭出其不意地一下一下抽在自己屁股上,「我叫你助紂為虐!我叫你毀了我婚禮!」

  「我叫你攻擊寧國!」

  「我教你的仁愛,教你的正義,教你的責任,教你的擔當,你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啊!」

  冷菱打得累了,雙手叉腰喘著粗氣。

  陳軹雖然被抽得痛,卻是沒躲沒閃,還咧著嘴哈哈大笑。

  「你活著,我就放心了,我這就回去告訴琳琅。」

  在場眾人,對於一個王妃敢痛扁一國陛下的場面無不詫異。

  只見陳軹一臉滿足地翻身上馬,猛一踩馬鐙,絕塵而去。

  冷菱持著馬鞭跑了幾步,追喊道,「喂,你可不能就這麼算了!你壞了我的婚禮,還沒賠禮道歉啦!」

  陳軹回頭道,「放心,一定給你個滿意的賠禮。」

  不一會兒,幾千人馬跟著去了一大半,看來,這跟陳軹走的都是越國士兵了,這剩下來的,約莫就是趙衍的私兵了。

  私兵看著首領沒了,瞬間像無頭蒼蠅,不知道要怎麼辦。

  有幾人咿咿呀呀的說著話,冷菱聽出來了,這是江南一帶的方言。

  她問,「你們都是江南來的?」

  這些人不約而同點頭。

  「他們如何處置?」她扭頭問趙碩。

  這些人聽到這話,齊刷刷跪了一地,「王爺饒命啊!我們都是不得已才聽命那個鄭老爺的,是他,是他拿我們家人的性命做威脅........」

  「你知道你們犯的是什麼錯嗎?」

  這些人均點了點頭。

  趙碩並不打算放過他們,一字一句沉聲道,「你們犯的錯,足以九族盡滅!」

  人群里開始有人哭泣。

  不遠處有弦樂淡淡的聲音傳來,「誰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就看代價是死少數人,還是多數人罷了,你們愚蠢,竟然選了代價最大的那個。」

  她說得雲淡風輕,聽在這些人耳里,卻猶如凌遲刮骨。

  冷菱好奇地看了眼騎在馬上這個弦樂,藍衣飄飄,月光下是那麼的清麗脫塵。初時馬場相見,她便覺這女子不簡單,這時更覺她高深莫測,是她只能仰望的高度。

  感受到投過來的探究視線,弦樂大方地對上她雙眸,淡淡一笑。

  而後看向趙碩,淡定說道,「榮親王爺,您的委託,我已經做到了,還望您遵言守諾,否則,別怪我臻國與寧國為敵!」

  趙碩抱拳道,「一定。」

  「告辭!」弦樂一拉韁繩,瀟灑轉身。一行人跟在她身後,浩浩蕩蕩離開。

  城門口的危險終於解除。

  趙碩對冷楓一番囑咐後,冷楓便著人將俘虜全部帶走。

  只剩下,趙碩,冷菱,執夙,瑤光,以及王府十幾名親衛。

  「你跟哥哥說了什麼?要怎麼處置那些人?」

  「還有,你與弦樂,有什麼秘密,我不能知道?」

  在這初秋的夜風中,冷菱追問道。

  「若我處死他們,你會覺得我無情嗎?」趙碩看著她,不回答反拋出一個問題來。

  冷菱撇撇嘴,縱然看著這幾千條性命逝去,會有些心疼,但也知道弦樂那一番話說得對極了,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自作自受罷了。

  她搖了搖頭,「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錯誤選擇買單,你殺他們,是應該的。」

  趙碩笑了笑,攬過她,將她的頭埋進自己胸口,喃喃道,「我們的選擇,你後悔嗎?」

  「嗯?」冷菱怔了一下,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後,立刻回道,「我不後悔,就是替你覺得可惜,不知道天亮後,你堂堂榮親王,能不能承受住來自朝內朝外雪片一樣的唾罵與苛責;可惜你好不容易在百姓心裡樹立起來的戰神形象,就要這麼坍塌於無形。」

  趙碩朗聲大笑,胸腔處起起伏伏,靠在他胸口處的冷菱,被震得忽然一暈,她望著他側顏,她擔心的這些,他居然渾不在意,還笑得如此開心。

  當真是沒心沒肺!

  她正感嘆時,忽聽得他低頭在她耳邊道,「咱們該回去洞房了吧?天,快亮了。」

  冷菱猛地直起身,只覺得耳根燙得不行,這亂糟糟的事情,還沒理清呢,就淨想著這事。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趙碩一把將她抱到自己黑亮的駿馬之上,自己則足尖點地,飛了上來。

  冷菱就這樣被他摟在懷裡,心臟怦怦亂跳。

  趙碩一夾馬鐙,馬兒便帶著兩個紅衣如火的人,奔向這茫茫霧色里。

  初秋的冷風,不停往兩人脖子裡猛灌。

  冷菱想起從天都教人手裡逃脫的那一夜來,也是這樣,黑衣人抱著她騎馬狂奔。

  緊貼在她後背的那個心跳,如此一樣。

  「上次也是你嗎?」

  「嗯?哪次?」

  「你從天都教人手中救我那次。」

  「嗯,是我。」

  冷菱低低地笑了,「終於肯承認了。」她仰起頭,揶揄道,「那時的你,便心跳似這般擂鼓。」

  聞言,趙碩這才知道自己是哪裡出了紕漏,叫她認出那人是他。

  原來,是自己的心跳出賣了自己。

  他悶聲一笑,在這風裡,將她裹得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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