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變數3

  趙衍看著窗外滂沱的大雨，兀自愣神。

  酒瓶在身後橫七豎八地歪躺著，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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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瀅舉著傘，在屋外輕敲著門，她很擔心他。

  一個月了，他的夫君悶在這間房裡，一次都不曾出來。

  她不知道那位被他夫君視為偶像的榮親王離開時到底同他說了些什麼，竟至他沮喪失意至此。

  流星勸道，「娘娘，咱們回去吧，您現在月份大了，雨天又路滑，還是要小心為上啊！至於王爺，他有高盛看護著，不要緊的。」

  陳瀅收回手，嘆了聲氣，打算回去。

  趙衍卻開門喊住了她，聲音沙啞，「娘子。」

  陳瀅迴轉身，看到他一臉鬍子拉碴，身上的衣裳還是一個月前的，整個人萎靡不振，不免心裡傷懷，流出眼淚來，「夫君，我還以為，你要一輩子對妾身避而不見呢。」

  趙衍扯出一抹苦笑，「我想洗澡，想吃飯......」

  「好，」陳瀅破涕為笑，扭頭吩咐流星，「快去給王爺準備熱水，吃食，再叫些人把屋子裡打掃乾淨。」

  「是，奴婢這就去。」流星高興應道，微微欠身就離開了。

  雨勢迅猛，陳瀅繡著大朵蘭花的裙角早濺上了一灘污泥，額前幾縷髮絲被雨水打濕，不規則的貼垂著，可謂狼狽。

  趙衍心疼的將她拉進屋子裡，「小心著了涼。」

  她一進屋，滿屋的酒氣便熏得她直作嘔，趙衍見狀，面上帶了一絲愧色，說道，「這雨太大，等雨勢小一點，我送你回去。」

  她搖了搖頭，聲音輕柔，「沒事，丫鬟們一會兒來了打掃乾淨就好，我沒有那麼嬌氣。」

  看著她清麗的小臉上全是對自己真誠的關切，他的心神晃了晃。

  一個月前，趙碩劈頭蓋臉罵他——

  柳絮有什麼好？一個朝三暮四的女子也值得你動這塗炭生靈的齷齪心思！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世上沒有無因之果，無果之因，趙策早晚會為自己造的孽承擔他應有的果。

  那宏臚寺里，香火鼎盛，人人所求，不過是父母安康，夫妻和睦，兒女繞膝。

  你看，你還本末倒置了。

  人生不過三萬天而已，權勢也浮華如夢，何必為了這個虛無，丟掉你身邊的賢妻，你即將出世的孩子？

  只要你安分守己，這江南就是你的天地，你的妻子，你的孩子，就是你的無價之寶。

  ......

  「王爺，王爺，你怎麼了？」見他發愣，陳瀅輕輕喚了喚。

  趙衍回過神來，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問，「你想過什麼樣的日子？」

  陳瀅哂笑，微仰起頭，「妾身自小就沒得到父皇疼愛，又看著母妃受盡苦難，那時候妾身就一直幻想著，若能重來一世，一定要遠離皇宮，做一個尋常人家的孩子，那種日子雖清苦，卻父母疼愛，兄弟姐妹間和和睦睦歡聲笑語的。」

  趙衍摟住她，低低呢喃，「那我們哪裡也不去，就在屈居於這江南蘇州，養十個八個孩子？」

  陳瀅低眸，掩住內心的激動，嗔笑道，「妾身沒見過一個人能生十個八個的，可能要讓王爺失望了。」

  一個月前，菱姑娘的話，還猶在耳邊——

  你的人生是握在自己手中的，要是不想做和親的傀儡，不想做權斗下的犧牲品，不想做可有可無的替代者，就把他真正的當成自己的男人，自己的夫君去看待，而不是一個王爺，一個東家。

  你是可以過上尋常人家，夫妻恩愛，兒孫繞膝的生活的。

  只要你想。

  她覺得，趙衍能問出這話來，想必是想通了。

  她重新審視起兩人之間的這份感情，的的確確摻雜了許多因素，她欣賞他，喜歡他，卻也誠服於他。

  在這段感情里，她是卑微的奉承的姿態。

  她太害怕，若他討厭自己，自己會連這棲身的方寸之地都會丟失。

  自出生以來，父皇不疼，母親孱弱，懂點事時，疼愛自己的哥哥又失蹤了，她承認，對於家，她有很深的執念。

  而趙衍給她的這個家，很暖，暖到她很害怕失去。

  但菱姑娘話里話外，告訴她，在這段感情里，只要她想，她與趙衍就是平等的。

  正當她為鼓足勇氣說出的心裡話忐忑不安時，耳邊傳來他細柔的聲音，「傻瓜，只要是你生的，哪怕就只有肚子裡這一個，我也會很高興的，等天晴了，我們去街上給孩子置辦些衣物，可好？」

  「嗯。」陳瀅無比甜蜜的點了點頭。

  ......

  雨勢如洪，比往年任何時候都要大。

  趙碩並未騙自己。

  如此下了三日後，柳州來人稟報，「啟稟王爺，那堤壩果真攔截住了洪水，榮親王讓人分出的那一條支流，非常成功的緩解了下游的急流速度。總之，柳州目前很平安，沒有被淹的跡象。」

  趙衍因激動，朗聲笑了笑，「本王這就寫摺子呈上去。」

  陳瀅適時進來，聽到消息，心情很好，「王叔頂著壓力修建這座堤壩，是時候打臉那些反對他的大臣了。」

  「想必本王這份摺子一遞上去，樞密使一職便非王叔莫屬了。」

  陳瀅道，「王叔憂心家國天下，區區樞密使一職，他擔得起。」

  「你對王叔倒是很欽佩嘛？」趙衍忍不住揶揄。

  陳瀅笑，「那是因為夫君欽佩王叔，妾身就自然敬重王叔了。」

  趙衍心頭一暖，想起自己有起事的想法時，她縱然知道不妥，也願意無條件支持自己，同自己生死與共。

  這份信任，當真是無比貴重。

  心中對柳絮背叛自己殘留的一絲恨意，霎時間煙消雲散。

  情動之處，他深深吻上了她的額頭。

  腹中一陣踢動，陳瀅微笑著將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喜道，「王爺，你看，孩子在動呢。」

  掌心觸感下，是有節律的踢動，趙衍奇道，「看來這事，咱們孩子也很高興呢！」

  ......

  京郊別院。

  冷菱接連愁苦了幾日，自柳葉刀去探監後，不僅沒救出季婉蓉，慎刑司里里外外還加固了守衛。

  她看著花正嘆氣時，瑤光喜滋滋跑過來說道，「菱姑娘，柳州下了幾天幾夜的暴雨，安然無恙，咱們王爺今日正式接任了樞密使一職呢，還有冷將軍，也被賞賜了一箱子白銀呢。」

  說話間隙，有人來報，「左使大人，有人求見，他說你見到這個玉佩就知道他是誰。」

  瑤光拿過他手中玉珏，左右看了看，認了出來，這是季家世子季照尋的東西，也就是說季婉蓉的嫡親哥哥來了。

  她神情一凜，和冷菱連招呼都忘了打，便匆匆離開，邊走邊對跟著的這名手下吩咐，「帶他走密道進來，我去找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