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變數

  就在瑤光拿著冷菱給予的榮親王腰牌，在黎錦濤各個佯裝稱病的屬下家威逼鬧得雞飛狗跳時，她飛鴿傳的信到了瀅城執夙的手中。

  趙碩立在瀧河旁的峭壁上，聽執夙匯報完消息，視線落向了耷拉著腦袋站在不遠處的趙衍。

  冷楓隔的近，聽到了全部的話，一臉不可置信，小聲道，「怕不是二妹消息有誤吧？」

  趙碩斜睨過去，語氣極其不爽，「你自己的二妹，都不相信嗎！」

  冷楓撇撇嘴，心道，又不是我在送錢給敵國，沖我發什麼火。

  趙碩看著即將完工的堤壩，喚了池添上前，問，「這，什麼時候能完工？」

  池添答，「回稟王爺，這已經是最後一道工序了，按照目前的進度，兩日便可完工。」

  

  工部尚書房齡看著建造得堅固又完美的堤壩，眼中流露出無比自豪的神色，「待兩日後堤壩建成，扛過王爺您說的那洪水，我這徒弟和這堤壩就該名流青史了，哈哈哈……」

  房齡豎起大拇指，「王爺慧眼識珠啊！」

  看得出房齡對這池添是徹底的心服，趙碩微微一笑，沒有客氣，大方接下了他這句讚頌，「房大人，別忘了督促他的學業！能不能承接您的衣缽，就看您了！」

  房齡摸了摸頭，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這麼些日子以來，通過對池添文學方面的考校，實在是一言難盡，他心裡不知不覺打起了退堂鼓。

  趙碩看出他心中所想，彎唇一笑，「房大人，等著你這徒兒金榜題名後，本王親自設宴款待啊！」

  池添的頭都快低到石頭縫裡了，「王爺，我，我怕是不能......」

  房齡不著痕跡地拍了下他的背，截斷他的話，「王爺，下官替這徒兒謝謝您了。」

  然後拉著池添便離開了。

  山間多清風，驅走不少夏日的炎熱。

  趙碩看著即將完工的堤壩，心情很好。

  算算時間，過兩日便是六月十五，少了柳葉刀的暗殺搗鬼，這工程比他之前預計的時間早了大半個月。

  永州這塊大石頭，總算能平穩落地了。

  接下來，可以專門處理趙衍這事了，就因為這傢伙，冷菱又是在燕子山遭圍堵，又是不舍晝夜的疲於奔命。

  他不心疼嗎？

  心疼的很！

  趙碩幾步過去，擰著趙衍的衣領就往回走。

  「王叔，你幹嘛？放開我！」趙衍掙扎大喊。

  他萬想不到，王叔會在眾目睽睽之下讓自己這麼丟臉。

  親衛看到就罷了，那堤壩周邊還有那麼多民工呢！

  他氣得嚎叫幾聲，沒想，卻是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冷楓跟在身後，對趙碩勸道，「王爺，您別動怒，這裡好些人呢，有什麼話，回去好好說，慢慢說！」

  趙碩慍怒的目光攝過來，冷楓渾身打了個機靈，接下來就聽到一股足矣凍僵自己的低吼聲，「冷將軍！再多言一句，軍法伺候！」

  冷楓瑟瑟發抖，知他動了大怒，趕緊閉了嘴。

  趙碩緊了緊不安分的趙衍，將他大力往前一推搡，咬牙道，「好好想想，自己做了些什麼對不起寧國，對不起百姓，對不起你的良心的事！」

  趙衍依舊迷糊道，「王叔，我這每天跟你在一起，我能做什麼呀！」

  趙碩冷哼一聲，「別廢話，回去給我老實交代！」

  ......

  這兩人在定州軍隊裡時，關係好得人人稱羨，似兄弟更甚父子，回來不到半年，就心生齟齬。

  冷楓在心裡不免長嘆，果然皇家人只要對皇權起了貪戀，便沒有親情可言。

  想到可憐的妹妹，才從虎窩裡出來，又入這狼窩，心中莫名地燃起了一肚子火。

  ——尤其是前兩日報信的人說起妹妹在燕子山驚險的一幕。

  此刻，他有些恨上了前頭置氣的兩位王爺。

  想了想，等堤壩事了，他一定要接妹妹回家，哪怕是冒著被聖上查到的風險，他都要讓妹妹遠離皇家的人。

  冷菱繞到自己開的冷月書齋視察時，發現架子上的書所剩無幾，門可羅雀。

  她開這書齋，一開始是為了賣季婉蓉的畫書，但自從這畫書流行起來後，不少會畫畫的人競相模仿，她看到一些精彩的故事配畫，便也收錄進來，放在店中售賣，開始的兩個月生意可謂爆火。

  掌柜是她招的一名婦女，名叫洛婉妮，年約三十，模樣乾淨利落，有幾分書畫方面的才識。見到她來，熱情招呼道，「東家，霧茶我已為您泡好，請......」

  洛婉妮有江南女子的溫柔，她的聲音柔柔如春風，冷菱對她印象很好，便隨她進了內室。

  她品了盞茶，很是滿意，果然，江南的人，人人都泡得一手好茶，她不吝嗇地夸道，「不錯。」

  洛婉妮將帳本取來，攤開放在她面前，然後將這幾月的生意情況娓娓道來。

  說到最近四五天，她頓了頓，「東家，這半個月，去上京城收月娘子畫書的人回來說，月娘子沒有新畫出來，而且也不知道怎麼了，一連好些天都沒有這位月娘子的消息。」

  月娘子，是當初她還在宮裡時同季婉蓉商量的筆名。

  月娘子不作畫了，就是說季婉蓉不作畫了。

  洛婉妮繼續說著，「之前都是因為月娘子的畫又好，故事又好，生意才好，現在沒有月娘子的畫書，僅其他人的畫書售賣，生意已大不如從前。」

  冷菱粗略地翻了翻帳本，發現這半個月的生意，還沒有剛開始三天賺得多。

  她沉思了一會，起身對月娘道，「你就盡心做好你的掌柜之職，這書齋賺不賺錢，不重要。」

  洛婉妮看得出，她的東家似乎對這書齋有某種執念，不似外頭那種臉上只寫著利益的薰心東家，不由得生出一種敬畏之心，「東家放心，無論客人多少，我都不會懈怠，我一定將您的書齋打理得好好的。」

  冷菱發現此人不僅忠貞，人品更是清正，不由發自內腑地道了謝，又多發了一倍工錢。

  走出冷月書齋後，忙對瑤光道，「上京城可是出了什麼事？」

  瑤光納悶，「姑娘為何這樣問？」

  冷菱心下黯然，若平安無事，季婉蓉不會無緣無故就沒了消息，也不再畫畫。

  上眼皮此刻，很不合時宜地猛跳了跳，心裡也忽然生出些不安來，驀地，她抓住瑤光的手，「你們在上京城有消息渠道的，對吧？」

  她臉色突變，把瑤光嚇了一跳，瑤光支吾道，「......對。」

  「那你幫我查查？」

  「好。」

  第二天午時，冷菱正在查看蘇州城的輿圖，瑤光從外面進來。

  她眼也未掀，問道，「可是有什麼消息？」

  「姑娘，上京城的確出了事，大殿下和二殿下都中了毒，據說是宮裡的季淑妃娘娘所為，她已經被下了詔獄。」

  「什麼！」冷菱震驚下，一掌拍在輿圖上。

  見冷菱這樣子，瑤光更是納悶了，季婉蓉是定州刺史的女兒，與自家的王爺有點交情，王爺聽完後會這樣憤怒她能理解，可菱姑娘跟季婉蓉？

  她們又不認識？

  她這憤怒從何而來？

  冷菱抬眸，見她起疑，忙輕咳兩聲，說道，「我聽王爺說起過他在定州和這位季娘娘的事情，季娘娘被人冤枉，我替王爺感到憤怒。」

  瑤光這才神色正常，「我過來時，已將消息飛鴿傳書給王爺了。」

  「不知道王爺那邊，進展得如何了？」

  趕不趕得及去救季婉蓉？

  冷菱維持著表面的淡定，心裡已是急得不行。

  瑤光言道，「執夙早上來信告訴我，堤壩已經建好，現在就等著看七八月份能扛不扛得過洪災，若是能抗過，便是大功告成。」

  「那就是說他能回來了？」

  瑤光點了點了頭，「我想，明日，我們應該能見到王爺。」

  冷菱將輿圖收起，又拿了些從府衙拿到的戶籍資料，說道，「這些，我全部帶回去看，我們回襄王府等王爺。」

  看她思念王爺心切，瑤光含笑點頭，「好。」

  然後幫她拿起東西。

  月色如墨，樹上鳥雀都入眠時，馬蹄聲在府外一聲嘶鳴，驚飛起無數鳥雀。

  冷菱正望著窗欞外的樹木出神，乍然見鳥雀飛起，當下就意識到是他回來了。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起身，奔了出去。

  趙碩剛踏進客居的院子，就見一抹粉紅的身影，長發披在身後，在風裡獵獵舞動，朝自己越來越近......

  直至跌入自己懷裡。

  他一顆心頓時像填滿了滾燙的開水，不停地滾著炙熱的泡泡。

  他將她緊摟在懷裡，揉了揉她的發，溫柔笑了兩聲，「菱兒，可是想我了？」

  其實撲的那一剎那，冷菱意識到了自己的變化，她對他有惦記，更多的是思念。

  雖不及見趙策情竇初開時那般熱烈癲狂，但有一種年少時沒有的細密綿長，這種感覺是經歷世事沉澱過後，想要彼此牽著手，共沐陽光，共淋風雨，做對方的依靠，不疾不徐地走完這一生。

  他手上的溫度，讓她覺得安心，她點了點頭，「嗯。」

  此時，一道很不和諧的聲音，打破了她們短暫的甜蜜。

  是冷楓跟了進來，見此畫面，一臉不悅拉過她，「妹妹，妹妹，注意形象。」

  她此刻沒有戴面具，一張小臉板起，撒嬌的模樣，「哥，你太粗魯了！都拉疼我了！」

  冷楓以為真弄疼了她，連忙放開她的胳膊，「妹妹，我不是故意的。」

  「哼，」冷菱朝她扮鬼臉，吐舌頭後，挽起趙碩的胳膊，頭也不回地進了自己的臥房。

  「我跟你說，季婉蓉出事了，咱們得想辦法救她.......」

  冷菱跟趙碩說著話，正好踏進內室，要關門，冷楓大刺刺地沖了進來，嚷道，「男女授受不親，你們不能獨處一室！」

  「哥，我們有事要商量，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既然商量事，加我一個。」

  冷菱無奈，長舒幾口氣後，還是放他進來了。

  門被閂好後，冷菱取茶葉，那二人就在几案旁的蒲團上坐了下來。

  冷楓饒有興致地看著几案上一堆的冊子，心裡不知不覺對這個不學無術的妹妹豎起了大拇指，趙碩跟他說起她在蘇州城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又當了商會副會長時，他是很難相信的。

  現在親眼見到這一切，他心中陡升出一種自豪感。

  當看到左手邊，又是輿圖又是戶籍冊時，他納悶了，妹妹看這東西幹嘛？

  冷菱剛巧泡好茶端過來，就看見他正在亂翻她的東西，她氣不打一處來，「哥，你別亂動，你看你，都動亂了！」

  趙碩抿唇笑著接過冷菱手中托著的茶盤，在几案空出的地方，默默地擺好。

  聽他們兄妹鬥嘴，似乎也挺有意思。

  冷楓白了她一眼，嘴上卻是討著饒，「好好好，我放回原位，我不動......」

  冷菱就要挨著趙碩坐下時，對面的冷楓原地彈起，把她往自己的位置上拉，「妹妹，你坐我這邊，男女授受不親，這個你要聽哥的，不然我回去就告訴爹娘，你不自愛。」

  這次換冷菱白了他一眼。

  她心裡記掛著季婉蓉的事，懶得和他吵嘴，老實地坐在冷楓的位置上。

  冷楓則在對面和趙碩坐在了一起。

  她也不看冷楓，只看趙碩，「王爺，季婉蓉的事，你有什麼好法子，能救她出來嗎？」

  趙碩喝完一盞茶後，才緩緩言道，「季婉蓉這事不簡單，我總覺得宮裡是要出大事了！」

  「出大事？還能有什麼大事比兩個皇子中了毒都要大的？」

  「你還記得，雲嬋嗎？」

  「雲嬋？」冷菱仔細回憶了一下，「是先前馮詩嬌身邊的大丫鬟？後來被封了雲美人的那個？」

  趙碩點了點頭，「半個月前，三皇子平安出生，生母雲美人卻大出血而亡。」

  聽罷，冷菱忽然覺得自己沒有想像中那麼意外，她稍微想了想，現在的皇后，是馮詩雅，雲美人一死，馮詩嬌又在冷宮，這三皇子肯定是要被記在馮詩雅的名下了。

  「既然是馮詩雅要了三皇子，害死了雲嬋，這個跟季婉蓉，大皇子二皇子中毒又有什麼關係？」

  趙碩此時面色沉了沉，「那馮詩嬌氣不過自己的妹妹有了三皇子，就想毒害那兩個皇子來陷害馮詩雅，可沒想到，太后想力保馮家，便硬是將這罪扣在了沒有孩子的季婉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