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暗涌4

2024-10-04 21:54:08 作者: 山山來遲

  馮昕睿怒指著趙策喝道,「孽子,你說的這是什麼混帳話!」

  趙策的臉沉了沉,瞥了眼驪歌,心中惱火得很。

  如果他是蘇棠,也不會喜她。

  這妹妹自從嫁到蘇家,哪有一副為人妻為人兒媳婦的樣子,在蘇府不是處處刁難下人,就是處處刁難蘇府的婆姨們。弄得蘇府人人皆怨,也不怪蘇棠連家都不願意回。

  但馮昕睿卻不是趙策這般想法,她看著地上跪著的蘇棠,眼神猶如利劍,恨不能剖開他的心看看是個什麼玩意!

  她的女兒千金之軀,多少人傾慕,白白撿了便宜卻不知道珍惜,恩賞了禮部侍郎之職居然以身試法,毫無上進。

  明天的朝會上,對他的彈劾絕對會雪花似的飛來。

  他成為笑話,也害得自己女兒跟著顏面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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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昕睿咬著牙問,「你可知錯?」

  蘇棠磕頭道,「臣知錯的,還請太后,陛下,賜我與驪歌和離。」

  「和離?」馮昕睿倒吸一口涼氣,幽幽道,「和離......想也不要想!你這等卑劣行徑,浪子作為,哀家叫驪歌休了你,都是輕的!」

  休了?

  蘇棠心中一喜,休了也不錯,雖然難聽點,但總歸是能擺脫她了。

  他再次磕頭,「太后娘娘說得很有道理,被休一事,臣毫無怨言。」

  竟然回答得這麼爽快,馮昕睿眉頭皺了皺。

  很快,她感覺到面前的男子,對自己的女兒有一種來自骨子裡的鄙棄。

  這個發現加重了她的憤怒。

  她頹然的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靜了片刻,問道:「你是拼著名聲,拼著前途不要,也要離開驪歌嗎?」

  蘇棠咯噔一下,這話可不好回答。

  雖然心裡確實是這麼想的,但他蘇家有幾百口人呢,一個說不好,就真落定了藐視皇家的罪名,是要抄家滅族的。

  蘇棠組織了一下語言道,「啟稟太后娘娘,臣去醉香樓,從來都只是聽個小曲喝杯小酒,至於女人,臣是決計不會碰的,整個醉香樓的人以及去醉香樓的客人,都可以為臣作證。」頓了頓,蘇棠瞥了一眼趙策,嘟囔道:「陛下也能為臣作證。」

  「你買下她一個月,日日宿在那裡,連家都不歸,這,誰能信?」馮昕睿見他願意解釋,心下稍微好受一點。

  「臣有大哥可作證,但凡臣去,大哥都是如影隨形,有大哥監督,臣也做不出對不起驪歌殿下的事。這個驪歌是知道的。」

  站在一旁的驪歌點了點頭。

  自嫁給蘇棠到今天,所聽到的話加起來都沒有今天聽到的多。

  他願意為了爭取自己解釋這麼多,很難得了。

  驪歌漸漸地隱了脾氣,想著只要他道歉,只要他答應不再去那些亂七八糟的地方,她就原諒他,回家同他好好過日子。

  蘇棠繼續說著,「臣有過想要改掉這性子,可它畢竟十多年了,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改掉的,未來,臣也不敢保證能改得掉,臣實在是擔不起這耽誤殿下一生的罪名。」

  「臣沒有這個能力,也沒有這個福氣,能做好殿下的夫君。」

  「所以還請太后,陛下,能為殿下休了臣,另覓良婿。」

  除了蘇棠,御書房內眾人臉色皆變。

  說來說去,還是要同驪歌分開。

  只不過換成了打著為驪歌好的旗號。

  趙策看著蘇棠搖了搖頭,他們自年幼起就建立了深厚的友誼,曾經是那麼的親密無間,他最了解他的性子,也知道他說得對,他的確不是一個安心宅在家裡成天只對著一個女人的賢夫。

  他曾說過他最大的夢想,就是聽遍世間好曲,看遍世間美人,方不負來這世間一趟。

  這樣的人,怎麼會為驪歌永遠停留?

  良久,他開口道:「那就准......」

  驪歌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打斷他的話,咬唇道,「皇兄,是我太著急了,我願意等,我相信他能為了我改掉的。」

  這話說得連自己都不相信,但一想到再也看不見蘇棠,她就難受得像要死掉一般。

  福至心靈,突然有一個想法在腦海中萌出。

  他既然喜歡看美人跳舞,聽美人唱曲,那何不弄到府里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讓他看個夠聽個夠?

  她想了想,跪著說道:「皇兄,我願意成全他,將他喜歡的美人都弄到府里來。」

  眾人被這一說,驚得心底一陣唏噓,還不待大家說些什麼,就又聽到她說,「但這美人總要有個合適的身份待在府里,才能不引得外人閒話,我覺得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蘇世子將她們都納了,反正蘇世子都娶了十房美妾了,也不在乎再多娶幾個。」

  趙策只覺得這是天方夜譚!

  蘇府雖然有沒落的趨勢,但好歹是先帝親自敇封的侯府。

  納青樓女子為妾,是想把蘇侯爺的臉面放在腳底下踩嗎?他可做不出這種傷老臣心的事來。

  馮昕睿這邊卻是一拍大腿,「哀家聽著,驪歌的說法很可以,陛下,就這麼辦吧!」

  這些個女人給了蘇世子,蘇棠總不能去搶他大哥的女人吧?

  以後想聽什麼,看什麼,府里就能看了,再找藉口去花樓也不合適了吧?

  她雖不喜歡這個蘇棠,也想著他們分開了最好,但女兒這麼執著,她只能無條件站在女兒這邊了。

  趙策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替代,糾結不到幾息,還是應下了。

  蘇棠除了咬牙切齒地瞅著趙策,別無辦法。

  事情就這麼落定。

  馮昕睿留了驪歌過夜,只讓蘇棠一個人出宮。

  月色茫茫,枯樹枝上歸巢的倦鳥被他的腳步聲驚得飛起,厚厚的雪地上留下他一長串綿綿密密的腳印。

  因為心情很差,他走得很慢,還時不時用腳踢著積雪發泄。

  路過一處假山,有人縮著哈氣,東張西望,好像在等人。

  穿了冷菱給的大氅,戴了兜帽,香草還是覺得冷,她一炷香前就打聽到蘇侍郎已經離開了御書房,可這一等就等了半個時辰。

  差點將自己凍死在這裡。

  看見他來,她跺跺凍僵的腳,小跑幾步過去,欠身行了個禮,「未央宮香草見過侍郎大人。」

  「皇后讓你來的?」

  「嗯。」香草遞過捲成小棒的宣紙,說道:「娘娘讓奴婢傳幾句話,大人是有才之士,埋沒在情愛里太過可惜,希望大人能為寧國,為寧國百姓多做些有意義的事。娘娘還說,大丈夫當胸中有溝壑,目光存山河。」

  香草說完,躬了躬身,「奴婢告退。」

  天地又重歸寂靜。

  蘇棠只聽得到自己咚咚的心跳聲。

  想起從前調皮只知玩鬧的冷二,今天居然能說出這麼一番哲理的話來規勸自己。

  又想起小小的琳琅,為了大義,不怪罪任何人,毅然決然赴越和親。

  他唇邊不禁扯出一抹苦笑,自己竟然目光短淺到連個女子都不如。

  他顫抖著打開宣紙。

  眼眸里透出那兩行字:

  人生海海,不止眼前的苟且。

  君當作大鵬,不懼風暴行萬里。

  蘇棠此刻心中大受衝擊,是啊,人生那麼長,情愛不過一浮塵,何必在這件事上同驪歌不休不止,浪費如此寶貴的生命?

  這樣的自己,琳琅怕也是瞧不上吧?

  他將紙條重新卷好,小心翼翼珍而重之的放入袖兜中。

  腳下的步伐也加快許多。

  翌日,朝會上熱鬧得很。

  香草來匯報時,冷菱驚訝得下巴都差點掉了。

  蘇棠以一己之力,干翻了彈劾他的全部大臣。

  誰說他行為不檢點,他就反懟回去:你那第十一個小老婆就是個賣唱的瘦馬,有本事你清高你別納回去當妾啊!

  誰說他藐視殿下,以下犯上,他就反問道:你這是在攛唆我不把公主當妻子看,要當個主子看嗎?

  誰說他以身試法,蔑視律法,他就反駁道:我一沒嫖二沒賭三沒殺人,怎麼就藐視律法了?要不要說說,您前幾日那剛剛賭博輸了幾萬兩的小兒子,啊,又是當街耍賴皮又是打罵對方,被抓進牢里,現在還吃著牢飯呢!您這麼懂法,怎麼教出這樣一個兒子啊?

  ......

  每一次懟人,朝堂里都鬨笑聲一片。

  總之,蘇棠一張嘴,一戰成名。

  再無人敢正面參奏他。

  於是瞧不起他的大臣們,好些個都對他的看法都產生了質的蛻變,連御史大人都起了想把他拉到自個陣營里的意思。

  直嘆道:這一張名嘴,這不畏權貴的氣度,不做御史,太可惜了!

  香草說完,季婉蓉早笑得滿地打滾了。

  冷菱托腮,一臉敬佩,「哇哦,原來這才是蘇棠的本來面目啊!」

  傍晚,蘇府門口圍了滿滿一堆人,眾人吃瓜一般笑盈盈。

  蘇炳被迫穿著大紅喜服,站在門口,苦瓜臉一個,迎了一個又一個醉春樓的女子。

  吃瓜群眾還饒有興致地數了起來:一,二......七,八!

  「八個!」人群里有人叫。

  女子們都被蒙著頭紗,看不清長相。

  否則,這群人得瘋了不可。

  最後一個是金玉露,也就是柳絮,面紗下的她側耳聆聽著外面的動靜。

  能脫離那地獄般的花樓,能脫離那一群群讓人噁心作嘔的男人,她心情很好。

  蘇炳和蘇棠雖然常常點她作陪,但俱是君子風度,能嫁給蘇炳這樣好看的侯府世子,比起做醉春樓的頭牌,簡直不要舒服太多!

  醉春樓的媽媽雖然得了許多銀子做補償,但心裡是極不高興的。

  送走這些女子後,她就將醉春樓關了,坐在屋內借酒澆愁。

  要知道培養這些女子,花費了她很多心血,她是指著醉春樓能長長久久傳到後代甚至後代的後代手裡的。

  若真要算收益,驪歌公主送來的這點銀子連個零頭都不夠。

  為此,她暗暗恨上了蘇棠。

  其他的花樓,但凡想做得長久一點的,也暗暗將蘇棠劃入了黑名單。

  就怕自己好不容易養熟的搖錢樹被人看上被人撬走。

  普通人,她們還能拼了力氣去守住。

  對於皇家,她們誰也沒這個膽子。

  蘇炳的十個婆娘們也不開心,一個個打扮得威嚴亮麗坐在兩端,就準備給這些個不入流的狐狸精們臉色看。

  至於蘇侯爺,早在驪歌公主鬧出事來時,就氣病了,被他數不清的婆娘們圍著,又是藥湯又是補湯又是發膩的甜湯,躺在床上叫苦不迭。

  蘇棠則睜著無辜的大眼,龜縮在角落裡,翹著個二郎腿,一邊吃瓜子一邊吐瓜子殼,觀戲一般接受大哥蘇炳投過來的噴著火的視線。

  冷菱和季婉蓉,就在未央宮聽著蘇家的新聞,愉快地度過了一天又一天。

  很快,來到元宵。

  本來是該除夕團年的,但趙策考慮到那些為他生孩子的女人還沒做滿月子,就詔令大家順延到元宵這天。

  冷菱原以為她和季婉蓉就在未央宮簡單過了。

  沒想到趙策叫人解了她們的禁足,一同去晏華殿聚餐團年。晏華殿裡,坐著馮昕睿,趙策,並趙策的九個女人,加她和季婉蓉,總共十一個女人。

  事後她讓香草從桂榮那裡打聽,才知道是蘇棠替她說了情。

  她也不知道蘇棠是怎麼說的,但腦子裡想的是,蘇棠這人還真是上道,不枉她那麼規勸一番。

  因為一下子多了七個孩子,今年的團年宴格外熱鬧。

  冷菱看著吃奶的孩子們,露出了慈母般的笑容,孩子的母親們很是給力,卯足了勁教自己的孩子喊她母后。

  儘管這些孩子還不到會講話的年紀。

  冷菱呵呵笑著,發給每人一封早準備好的紅包。

  飯畢,趙策問她,「你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嗎?」

  要是上一世的她,她一定滿眼含春,樂呵呵地回答他,「想啊,做夢都想。」

  可現在,她只是眼眸淡淡掃過那些孩子天使般的面容,「陛下,你看那些小小嬰孩,日後都是要喚我母后的,他們就是我自己的孩子。」

  冷菱的雲淡風輕,讓趙策心中一痛,這是連孩子都不願意同自己生了嗎?

  而後他想起馮昕睿背著他做的事來,轉頭對桂榮小聲道,「去弄一個樣式和皇后那玉枕一模一樣的來,偷偷換掉。」

  桂榮立時心下瞭然,應了聲:「是」。

  此時,原本吃了奶安安靜靜的嬰孩突然全部放聲大哭起來,嘴裡還吐著白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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