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和親
2024-10-04 21:53:26
作者: 山山來遲
柳葉刀很滿意趙衍的表現,翹著腿坐在王府的屋檐頂上,直到人都進了屋子。
才對跟班王二虎道,「走吧!」
王二虎自從他從虎頭山將自己找來做天都教的副教主,就打心眼底膜拜他。
他是從沒想到,一個小時候的玩伴發達了,竟然願意帶著做了土匪頭的自己一起發家致富。也許是得意過了頭,腦子發昏頭一次不聽遵囑,私自擄了冷菱到山頭,想著也嘗嘗皇帝老子的女人是個什麼滋味。
還碰都沒碰呢,就被這人趕來,當著眾弟兄的面扇了幾個大耳光。
也是那一次他覺得這位兄弟威嚴不可侵犯,心中算是徹底誠服了他,再不敢亂來。
王二虎長得不虎,身材如只瘦猴子,一臉舔狗樣的問,「教主,咱去哪?」
「柳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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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虎「哦」了一聲,跟著他縱身一躍,消失在月影里。
一個轉角處,兩人上了馬,馬蹄聲得得,往柳府而去。
晚秋的冷風吹過面頰,柳葉刀想起了母親的悲慘遭遇,眸中恨意漸深。
以上京城為軸心,一條滄浪江橫貫東西,隔開了南北,上京城往南是江南,江南共十二個州,最繁華的地方當屬州府蘇州;上京城往北是陝北,共十一個州,州府濱州,而定州就處在陝北與越國的交界地帶。
巍峨險峻的青巒山似龍的脊背一樣從南部綿延至北部,隔開了東西,上京城往東是粵東,也是十多個州,州府是喆州;上京城往西是滇西,同樣十多個州,州府蜀州。
而最富盛名的花樓,不是上京城裡的花樓。
是蘇州的花樓,雁月樓。
取自「沉魚落雁鳥驚喧,羞花閉月花愁顫」。
柳葉刀的母親花愁,年輕時就是這個雁月樓的花魁,歌舞詩詞樣樣精通,高傲的性子如不染淤泥的蓮花在雁月樓是獨一份,引來眾多豪客一擲千金,哪怕是陪著喝個小酒聽個小曲都是心滿意足。
花愁很清醒,想著自己總有一天會人老珠黃,來雁月樓的客人又不靠譜,想著攢夠銀子贖了身隱姓埋名的尋個踏實人家過普通人的生活。
在雁月樓,花愁有個好友,叫金芙蓉。
兩人常常暢談夢想,暢想贖身之後的生活。
花愁在當上花魁之前,金芙蓉是花魁,後來碰到她認為的真愛「朱九華」,朱九華給她贖了身後,她頭也不回跟著他走了。
朱九華是江南首富的兒子,花愁還好生羨慕了一把。
好姐妹去了朱府,後半生有花不完的錢,算是無憂無慮了。
金芙蓉離開後,花魁落到了花愁身上。
當了兩年花魁後,她遇上了當時還是翰林學士家的少爺柳茂行來江南遊玩,柳茂行頭一回雁回樓,就豪擲重金點了她唱曲陪酒。
她以為他和以往的客人一樣會調戲羞辱她,可他沒有。一身書卷儒生氣,加上風姿翩翩,言談舉止間規矩得體,沒有一絲的僭越。她在他這裡得到了作為人的尊重。
而她孤傲清冷的氣質也得到了他的欣賞,就這麼一來二去,兩人從知己到定情,三個月轉瞬即逝,她懷孕了,他高興地替她贖了身,把她安置在外面的一個小客棧,並付下了一年的房錢,他要回上京城說服父母娶她為妻。
可一年,兩年過去,他都沒有再回來蘇州,花愁生下兒子後,用先前在雁回樓攢的錢生活著,日子悽苦卻也很安逸。
直到有一天,九歲的兒子被同伴揍得皮青臉腫,罵他是個有爹生沒爹養的野種。
他哭著對花愁道,「我想爹爹,我們去找爹爹,好不好?」
花愁愁了一夜,第二天抱起兒子,帶著包袱就開始上京城尋兒子爹。一千多里的路,走得母子倆又黑又瘦,還病了,中途還遇到劫匪搶去了包袱里最後的盤纏。好不容易撐著病體找到柳府,兩人才得知,柳茂行娶了妻子也生下了兩個女兒。他始終不出面來見她,見她的是柳府明媒正娶的夫人,這個夫人二話不說就讓下人拿棍子趕她,看她的眼神像在看個噁心的乞丐一樣。
花愁的自尊一下被掃得片片都不剩。
男人最是薄情,花愁其實早就知道的,她只是抱著一絲希望,希望自己看中的這個男人不是那一種。事實擺在眼前時,她再也騙不了自己,希望像泡沫一樣破滅了,她也病倒了。九歲的柳葉刀拼命地砸門,希望父親能救母親一命。
柳茂行出來,什麼話也沒說,直接叫下人將人攆走。
柳葉刀望著母親進氣比出氣少,心急得淚都流幹了,身上一分錢都沒有了,他請不了郎中買不了藥,只想求父親給點銀子救好母親的命兩人就回蘇州去,不認他都沒有關係,可直到天黑透了,柳府緊閉的大門都未出來一個人。正當自己熬不住也要暈過去時,一個小女孩清脆的聲音喚醒了他,遞給他一包碎銀子,說道,「你是我哥哥吧?我偷偷出來的哦,哥哥你拿著這些錢去買些吃的,再給你娘買點藥喝,病好了就不要在這裡了啊,我娘她很生氣,跟爹爹吵得可厲害了,她叫嚷著若是明天還看見你們在這裡,就派人把你們發賣到很遠的地方去,你們趕緊走吧,離得越遠越好。」
她的話如清泉激石,柳葉刀看著這個好看的妹妹出了一會兒神。
直到她進了那個大門,再看不到那個身影,他才回過神來背起母親去找郎中。
母親吃了藥,好些了,卻再也沒有體力走一千里路回蘇州,兩人就這樣在上京城貧民窟住了下來。
後來他才知道送錢的那個妹妹叫柳倩茹,柳倩茹見他們可憐,明里暗裡又接濟過好幾次,他把這個妹妹放在了心尖尖上。十五歲時,母親積勞成疾病故了,他去求柳茂行來看一眼母親,卻和第一次一樣,被無情趕了出來。
他的眼中蓄了滿滿恨意。葬完花愁後,準備離開時,柳倩茹帶著他認識了宮中禁衛首領,而後他通過自己的努力,在趙策登基後得到了他的青睞,成了近身暗侍。
若不是上一世助她當上了皇后,她要除掉他,還告訴他許多年的關心都是假的,從頭到尾她都瞧不上他,只是因為無人可用,才起了利用他的心思,他也不會帶著滿腔恨意重生一世這樣羞辱她,報復她。
望著柳府門匾上掛上的白綢,柳葉刀冷笑一聲,將馬繩丟給了王二虎,「牽好馬,等我回來。」
說罷,足尖輕點,像燕子一樣飛上了房檐。
這個時間,家家戶戶都已歇息了,柳府連失兩個寶貝女兒,徹夜難眠,院子裡柳夫人無力地靠在柳老爺的身上,望著月亮目光呆滯。
柳葉刀躍下屋檐,兩個年過半百的老人乍見黑衣人出現,嚇得往後跌坐在地,「來.....」
人還沒喊出聲,柳葉刀解下面罩,挑眉譏諷,「柳茂行,還認得我嗎?」
與花愁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他如何能不認得,眼前男子眼裡殺氣騰騰,他不由得顫抖著手指到,「孽子,你還來做什麼?」
柳葉刀促狹地乾笑了兩聲,「來看你死了兩個寶貝女兒,是個什麼心情啊?」
「孽子,孽子!」
柳葉刀:「怎麼樣?要不要認下我?後繼有人啊?」
「呸!」柳夫人瞪著眼,一口老痰猝不及防的吐在他臉上,「千人騎萬人枕的娼婦,誰知道生的兒子是不是柳家的!還想我柳家認下你!做夢!」
秋風如刀般割在臉上,也割在他心裡。
想起兒時沒有父親被同伴奚落的窘境,想起母親跋涉千里到死也沒見上他一面,憤怒如火山的岩漿止不住翻騰,他用衣袖擦去臉上那口痰,揚手一巴掌扇在了柳夫人臉上,「還禮部尚書夫人,再敢滿口污言穢語,我就讓你立刻去見你女兒!我告訴你,你女兒有今天這下場,都是你害的!」
想起母親高潔的品行,被辜負成那樣,他就不甘,他磨著牙道,「我再告訴你,我娘比你乾淨得多!」
而後又指著柳茂行「呸」道,「我也告訴你,就算你想認我,我也不屑,也不稀罕!」
「這輩子,我只是我娘的兒子,總有一天,我會為我娘掙得誥命住進高門,讓你們跪在她牌匾前道歉!」
柳葉刀放下這幾句話,輕功一展飛過屋檐。
柳夫人看著那矯健如鷹的背影,大膽地懷疑起一件事,「女兒實在是死的太蹊蹺了,不會,不會就是他幹的吧?」
柳茂行心頭一沉,之前柳絮告訴過他,他是皇帝身邊信任的人在為皇帝做事,他這麼恨柳家,害她們有動機,也有條件。
想到這個後,柳茂行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頹喪如泥,一下子老了十歲。
柳夫人確定心中所想後,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使勁地拍打著身邊的老頭,指責道,「都是你惹出來的風流事,女兒都是你害死的!」
一想到自己的兒子殺了自己的女兒,心中攢積的怨氣在這刻爆發了,柳茂行憤怒將她一推,平生第一次抗拒起妻子,低吼道,「還不是你這婦人眼裡容不得人!誰家不是三妻四妾,孩子一大堆,我外頭只有那麼一個女人,只有那麼一個兒子,你也不讓我安置在家裡,好啦,報應全來了!全來了!」
說道最後,柳茂行兩眼一翻,暈過去之前,嘴裡還念叨著,「你這妒婦讓我柳家絕了後啊,我要休了你,休了你!」
柳夫人聽到此話,也顧不上喊人來救,對著暈了柳茂行就是一頓錘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真是眼瞎啊!怎麼會嫁給你這樣的負心人!造孽啊,蒼天啊,你讓我死吧,讓我見見女兒吧!......」
悲愴的哭喊聲傳出老遠,驚動了前院歇息的下人。
頓時柳府亂作一團。
有許多人起了離開柳府的心思,柳府只剩下兩個老的,說不定哪天一過世,柳家就徹底沒了,何不趁著自己大好年華再去別家謀一份好的差事。
奈奈輕推開門時,趙碩正在斫琴。
他手中拿著銼刀在細心雕琢紋路,見到奈奈進來,眼也未抬,問,「什麼事?」
「八王爺,哦,不,是襄王......襄王知道『柳絮』的真相了,」奈奈喊趙衍八王爺喊習慣了,一時改不過口,「高盛說,他也不知道傳信息的神秘人是誰?」
「不是我們的人吧?」趙碩吹了吹挫出的木屑,輕輕問道。
奈奈搖頭,「絕不是我們的人。」
「那字歪歪扭扭,和上次王爺您在草叢中撿到的那些碎紙條上的字一模一樣。」
趙碩停了手中活,有些不悅地站起身。
「查出這字是誰寫的嗎?」
奈奈苦著一張臉搖頭,對方的輕功出奇得好,他派出去的手下沒有一個近過他三丈之內。
趙碩的眸子暗了暗,他是萬萬沒想到京中還藏著一個很厲害的人物。
月亮落下,太陽又起,時間悄無聲息地從指縫中流過。
上京城別館,一個容貌俏麗的異國姑娘陳瀅,正倚窗望月,她的眼神里有淡淡憂傷。
她是越國不受寵的公主,先前一直和母妃被關在冷宮,這次因著和親一事,那皇帝哥哥才將她母妃放了出來好生安置。
可惜母妃也享不了多久的福了,自從哥哥八年前被皇帝哥哥派人追殺跌落山下後,母妃就鬱鬱寡歡,關在冷宮這許多年,條件不好飲食又極差,母妃早已疾病纏身。
她答應和親,也只是為了母妃最後能享享福,體面地離開。
可一個月了,寧國的陛下也沒召見過她。
再這樣沒有任何進展,皇帝哥哥又該為難母妃了。
她嘆了口氣。
這時背後響起腳步聲,她好奇轉過身,看到了那個路上護送她的其中一個男子——趙衍,穿著一身滾邊繡了纏枝的白色束腰錦袍在門口長身玉立。
她手心朝上,雙手交疊,行了個越國禮,「陳瀅見過襄王。」
趙衍打量了她一會,說不上漂亮,只能說清麗溫婉,良久他開口道,「我想娶你為妻,你願意嗎?」
無論是被趙策娶,還是被皇族其他人娶,對於陳瀅都是一樣的,只是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娶她?
他不是街頭巷尾里傳唱的痴情男子嗎?
她揚了揚眉微笑道,「寧國不是有個習俗,妻子亡故,當丈夫的需要守孝一年嗎?」
「您,如何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