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懲治

  趙策沉默良久，才對棺柩里的女人喃喃道，「朕知道你是無辜枉死，下輩子希望你不要再碰到朕了吧。」

  「是不該再碰到陛下您了！」冷菱一身鵝黃披紗，出現在門口，臉上帶著一抹譏誚。

  「你來怎麼沒有聲音？」趙策被冷菱的譏諷目光刺痛，別過頭去背對著她。

  「怎麼會沒有聲音呢？剛才桂榮還同我行禮呢，是陛下思念梁美人太過悲痛沒有聽見說話聲和臣妾的腳步聲吧？」

  冷菱一步步走近，走到棺柩前，看著和蘭花同眠的女子，悠悠說道，「若臣妾查出今日事情和梁美人無關，屆時還請陛下務必懲治打死梁美人的驪歌殿下。」

  這女人就是要這麼咄咄逼人嗎？

  明知驪歌是自己心愛的妹妹。

  趙策心口一窒，想要甩袖出門，身子剛一動卻被冷菱拉住胳臂，「陛下，還沒回答我呢？」

  「朕，已經懲治過驪歌了。」

  「陛下是怎麼懲治的？禁足？罰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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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菱，你！怎麼同朕說話呢？」

  「呵呵，我只是說了句陛下不愛聽的話，陛下這就動怒了？您別忘了，驪歌可是殺了人，一屍兩命。」

  趙策心中一凜，沉聲道，「那你要如何？」

  冷菱把玩起手指，勾唇一笑，「我要.......她打了我們多少下，她就得被同等力量打回去多少下，至於承不承受得住，就看她自己造化。」

  「瘋子！」趙策丟下這句話，氣沖沖地走了。

  待趙策和桂榮都離去後，冷菱對著暗處喚了聲，「許卿，進來吧。」

  先前兩人走到倚蘭殿前，就發現了桂榮守在門口，二人便知，聖上肯定在裡面。

  冷菱便叫許智躲了起來，等她喚時，再進來。

  許智躲在一叢蘭花身後，看到趙策帶著桂榮遠去，聽到冷菱喚他，便現出身影進了大廳。

  外頭的蘭花已叫他情難自抑，乍然看見人就在面前，思念與悲痛瞬間讓眼淚決堤。

  「蘭有秀兮菊有芳，懷佳人兮不能忘。」

  許智撲通一下跪在棺柩前，念出了她們定情時互相許諾的話。

  看著蘭花覆蓋下的容顏，許智淚眼朦朧地笑了，「娘娘，你知道嗎？她其實並不喜歡蘭花的，她同所有的女子一樣，喜歡桃花，喜歡梅花，喜歡小巧可愛的事物，是因為我喜歡蘭花，她入宮時，我同她講，若是想我了，便和蘭花說說話，我會聽到的。」

  冷菱接過話頭，「沒想到因為蘭花，她遇到了陛下。」

  「可惜陛下，以為她愛蘭花，賞了滿院子的花，卻不知，她從始至終，心裡只有你一人。」

  「真是天意弄人。」

  冷菱算著時間，香草應該會帶著人在御花園等著了。

  於是道，「許智，你想為梁美人報仇嗎？」

  「若是願意，便同本宮一起去捉拿兇手，如何？」

  許智聽到這話，朝冷菱磕頭道，「微臣願意。」

  「那我們便走吧。」冷菱道。

  來到御花園處，香草和春綿共幾個婆子侍衛早早等在那裡。

  這個時間，宮裡的貴人奴才大多都睡了，冷菱要的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一到永輝宮，春綿並幾個嬤嬤便抓住了幾名侍女，拿棉布塞住了她們嘴巴。

  侍女住的偏房離柳倩茹的主寢還是有點遠的。

  冷菱要在柳倩茹知道消息趕來時，收集到罪證。

  侍衛們開始進屋裡搜尋，香草同她說過，柳倩茹的大丫鬟彩蝶有一個箱子，裡面有許多瓶瓶罐罐，上午還見她翻了箱子取走了一個白瓷小瓶，還沒等和冷菱匯報，御花園就出事了。

  而這個彩蝶平時就住在這裡。

  今日恰巧當值，在柳倩茹主寢伺候。

  片刻後，香草帶著一名侍衛闖入不遠處的柴房，將很早前冷菱安插在柳倩茹身邊的一名侍女茉莉解救了出來。

  這邊搜尋的侍衛，也將裝著許多瓶罐的箱子找了出來。

  冷菱看到茉莉時，茉莉已近瘋癲狀態，眼神渙散口齒不清。

  跟來的許智見狀，當即便上去給茉莉把脈，幾息功夫後，許智蹙著眉道，「娘娘，這名女子與上午那狸奴所中的瘋藥是一樣的。時間不久，微臣推斷應該是昨日餵食的，待臣施針片刻，或許還有救。」

  冷菱道，「許卿，你且等一下，先看看瘋藥和你們所說的清心丸是否在這些瓶瓶罐罐里？」

  許智聽了這話，開始檢查。

  很快，許智便檢查完了，可沒有瘋藥和清心丸，卻是有使人昏迷的藥物。

  許智如實說完後，冷菱有些失望，「罷了，許卿就先治療茉莉吧。」

  「是。」許智道。

  香草不可置信地搖頭，「不可能，奴婢親眼看到她從裡頭取了白瓷瓶，回來後有放回來的。」

  冷菱拍了拍香草的肩，皺眉道，「冷靜，冷靜。」

  香草急得要掉出眼淚來，這番動作，若是什麼也沒查出，就是打草驚蛇，再想找到證據就難了。

  這可是她暗地裡盯了十來天的成果啊。

  柳倩茹聽到動靜興沖沖趕來質問。

  趙策也跟隨而至。

  冷菱沒想到，趙策今夜竟然宿在永輝宮柳倩茹這裡，今兒上午，他親自罰了柳倩茹失職，梁美人一死，轉頭就來和柳倩茹鸞鳳顛倒。

  真是再找不出比他更涼薄的人了。

  「就算你是皇后，也沒權對我宮裡做這般偷襲吧！」柳倩茹就連質問，也顯得弱柳扶風般脆弱，眼淚說掉就掉。

  趙策一來，她就順勢靠在他身上，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半個時辰前在倚蘭殿，趙策就被冷菱咄咄逼人氣得發悶，如今不過來柳倩茹這裡尋個安慰，又見她氣勢逼人，又是捆人，又是搜宮。

  再見懷裡的人都被氣得掉出了眼淚，心下更是著惱，卻又捨不得對冷菱說重話，這畢竟是曾經救了他的人，被他珍之愛之放在心上好多年的人。

  於是抬起的手又放了下來，沒有好臉色道，「你背上的傷未好，這時間不好好休息養傷，到處跑什麼，你這又要幹什麼？」

  柳倩茹心思細密，很快聽出了趙策語氣里對冷菱的處處關懷，手中的帕子緊了緊，心中很是不快。

  冷菱沒聽出什麼關懷，只聽到滿滿的責備，但為了今日能將柳倩茹的罪定下，她忍。

  柳倩茹會做戲，她不會，但可以學嘛，冷菱由之前的冷漠，無縫切換成討好的笑臉，對趙策柔聲道，「陛下，你不會看嘛？」

  她指著許智為茉莉施針的場面，「陛下，有人看見這侍女被關在柴房，快要活不成了，臣妾不忍心，便帶了人來救，沒成想，這名侍女是被人餵了瘋藥，發瘋了呢，許大人現在正在盡力搶救中，許大人還說，這侍女吃的瘋藥和上午的狸奴是一樣的。」

  「臣妾真不是來鬧事的，臣妾是來救人的。」

  冷菱突然好好說話，趙策覺得渾身不對勁，他咳了咳，想明白了事情的關鍵，也不再摟著柳倩茹，一張臉肅著問道，「愛妃，這是怎麼回事？」

  柳倩茹委屈的又貼上趙策，邊用帕子揩淚邊說道，「這事臣妾不知情啊，這侍女，是不是臣妾宮裡的，臣妾都不知道呢，也不知皇后娘娘是從哪裡弄來了這個瘋女人？」

  冷菱鼻子冷哼一聲，無數遍告訴自己，得鎮定，鎮定！

  此時有個熟悉的影在遠處一晃而過，冷菱認出，那是被她提拔成尚食局的女使——頌芝。

  冷菱給了香草一記眼神，示意她去跟上。

  香草悄悄退出人群。

  冷菱則繼續對趙策道，「陛下，臣妾嫁給您快兩年了，是什麼人，您能不知道嗎？您要是不信，可以等許大人治療完茉莉，茉莉醒來後，您親自問。」

  「或者，您不想等，你問問在場的這些侍女們也是可以的。」

  「還有，許大人查過這些瓶瓶罐罐，發現裡頭有害人的迷藥。」

  ......

  香草跟上頌芝，低聲問道，「你是什麼發現嗎？」

  頌芝拿出一張紙條，說道，「這張紙條是我正要入睡時，有人從窗戶口扔進來的，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誰，我看了上面的內容，覺得要馬上告訴皇后，我去了未央宮，發現未央宮沒人，路上聽人說皇后來了這裡，我就找來了。」

  香草拿過紙條，借著昏暗的光線看了看。

  紙是陽江紙，輕輕觸摸有層沙粒感，是王公貴族家所用，上面淺淺洇了層桃花紋路，許多貴人把這當做風雅之事，有人會在紙上洇上梅花，有人會在紙上洇上牡丹等等。

  香草看到，極具風雅美感的紙上，字跡卻是潦草不堪，勉強能認出寫的是：瘋藥和清心丸藏在主寢的牡丹花盆中。

  頌芝小聲問，「這是真的嗎？」

  香草將紙條藏進袖裡，「不知道，我去找娘娘拿主意。」

  冷菱這邊和趙策柳倩茹說得口乾舌燥，香草回來了，附在她耳邊給了她一個好消息。

  冷菱當下便對趙策道，「陛下，看樣子這許大人施針還有一會兒呢，咱們去柳妹妹房裡轉轉，如何？」

  冷菱也不待他拒絕，拉著他便往柳倩茹的主寢而去。

  一邊拉扯一邊道，「陛下，臣妾聽聞柳妹妹愛牡丹，房裡有株很漂亮的牡丹，臣妾想去一飽眼福。」

  聽到牡丹，柳倩茹下意識緊張起來，忙緊緊跟上拒道，「皇后姐姐，妹妹房裡的牡丹實在是入不了眼，姐姐要真是喜歡，妹妹的東院裡種了好幾株好看的牡丹呢。」

  冷菱腳步不停，趙策被拉扯得踉踉蹌蹌。

  他還沒從冷菱的變化里回過神來。

  冷菱道，「不，我就想看看妹妹房裡的那株牡丹，到底是什麼樣的魅力，總引得咱們聖上往妹妹這裡來。」

  很快，冷菱推開主寢的門，假作賞花來到一盆牡丹花前，輕手觸了觸了花骨朵，然後非常地「不小心」將花盆推了一下。

  「哐當」一聲巨響，花盆碎裂在地。

  滾出兩個小白瓷瓶。

  柳倩茹嚇得花容失色，想去搶過來。

  冷菱卻眼疾手快，彎腰撿起，拿在手裡左看看又看看，唇角彎彎地問柳倩茹道，「這又是妹妹的什麼寶貝啊，竟然藏在這裡頭呢？」

  因著趙策在，柳倩茹不敢上前搶，只委屈地伸出手道，「你給我。」

  冷菱搖了搖頭，調皮一笑，「不給，我要去給許大人看看，這是個什麼好東西？」

  說完，冷菱便拉著趙策跑了出去。

  她必須得死死攥住趙策這個證人。

  等一下這兩個白瓷瓶若是查出有什麼問題，也不會叫柳倩茹再有機會一張嘴黑白顛倒，說是她暗中偷換什麼的。

  她拉著趙策跑到許智面前時，許智剛好收完所有的針，那眼神渙散的茉莉，眼睛慢慢聚焦起來有了神采。

  冷菱將兩個小白瓷瓶遞了過去，「許大人，您查查。」

  許智接過，檢查起來。

  趙策被忽悠著跑了這麼一圈，早就清醒過來冷菱是在幹嘛？

  此刻他有些氣惱地甩開冷菱圈在他胳膊上的手。

  冷菱也不惱，眯著眼對趙策笑了笑，「陛下，您別生氣，臣妾覺得很好玩啊，像不像以前你下學後來找我玩，牽著我在街上跑的樣子啊？」

  「夠了，冷菱，」趙策瞪向她，一臉不滿道，「你什麼時候也變成這樣一副假惺惺的樣子了？」

  「假惺惺嗎？」冷菱勾唇苦澀一笑，「可陛下不就喜歡這樣的嗎？柳妹妹那麼假，你可愛得死去活來呢？」

  趙策以為她說的是柳倩茹，殊不知冷菱咬牙切齒說出的這人是柳絮。

  趙策一噎，說不出話來。

  這女人實在讓他難懂，辦起來事來，嬉笑怒罵還不忘吃醋。

  柳倩茹喘著氣終於趕到，想再奪回小白瓷瓶，卻是不能了。

  她一狠心，給了彩蝶一記眼神。

  彩蝶明白，這是要她頂罪，她害怕地搖了搖頭，而後又想到自己親人的性命全捏在柳家人手裡。

  便驚懼地跪了下去。

  柳倩茹上前就對她一巴掌，「你這是藏些什麼玩意兒在我房裡呢？」

  這巴掌聲響亮刺耳，冷菱知道她又要找人頂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