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饒她一命
2024-10-04 21:51:51
作者: 山山來遲
再過半個月,哥嫂的孩兒該出生了。
上一世,冷菱只是著人送了些金銀過去。
她忘不了這個好看的孩子,早早就沒了父親,不僅能文能武,且性子堅韌不屈,只長到十四歲就上了斷頭台。
她依稀記得,臨別那日大雪紛飛,這孩子對她說:姑姑,你別哭,我不怕......
回憶總是催淚,冷菱忍住傷心,在庫房裡翻了翻,終於尋得一匹滿意的蠶絲布。
提著宮燈的香草,將宮燈挪了挪,儘量讓冷菱看得更仔細點。
香草看著那紅艷艷的布匹,不解地問,「娘娘,你找這樣鮮艷的花色是要做什麼嗎?」
「給我即將出生的侄兒做個小肚兜。」
香草悶笑,「娘娘,冷家大娘子都還未生呢?萬一是個女娃娃呢?」
冷家大娘子名薛睿芬,是冷菱的嫂子,也是冷菱的遠房表姐。
冷菱嘴角上翹,「我知道,一定是個男娃,而且將來的樣貌不會比聖上差,文治武功也堪稱上品,若是可以,他長大後,一定是棟樑之才。」
後面的話,聲音小了下去,香草並未聽清,只笑著打趣,「娘娘這麼說,也不怕聖上生氣啊!」
短短几日,香草發現冷菱變了,沒有從前在潛邸時的嬌蠻跋扈,只有平易近人。
當兩個人的相處達到一個極為舒適的程度時,說話也會變得越發大膽起來。
冷菱只捏了捏她的肉嘟嘟的圓臉,「只要香草兒管住自己這張嘴,不到處亂說出賣你主子我,我就沒什麼好怕的啦......」
上一世她只把香草當侍女看,性命攸關時,香草卻對自己不離不棄,一直衷心到無端送了自己的命。
她對自己那份情誼,超越了一般的主僕之情。
如今,冷菱看向香草,眼裡滿是感激與憐惜。
她深以為自己欠香草一世命和情......
兩人說著就出了庫房走在抄手遊廊上。
外面的天已經很黑了,廊檐下的風燈在夜風中輕微擺動,連著那透出的稀薄微光也搖曳不定。
四周靜謐,香草提著宮燈走在前頭,冷菱跟在後頭,走得閒庭信步。
快到寢臥門口時,掌事姑姑春綿一臉焦急的奔過來,壓著聲音道,「娘娘,聖上快到未央宮了。」
「哦,是嗎?」
今日不去那些新封的美人宮裡,倒來了她這裡。
真是奇了怪了。
冷菱抿唇道,「香草,春綿,將這宮裡的燈都熄了吧,聖上問起,就說本宮已經歇下了。」
「是。」
侍寢在這宮裡是一件無上的榮耀,也是眼前這主子自成婚以來就有的執念。聖上都主動上門了,她卻要拒之門外。
春綿和香草面面相覷,雖心中納悶,卻也不敢反駁。
趙策即將踏入未央宮門時,忽見明亮的宮燈挨個兒熄滅,霎時變得一片漆黑。
他的腳原地頓住,臉色在這漆黑的夜空里,寒涼如冰。
「罷了,皇后既不願見朕,朕也不討這個沒趣。」
「桂榮,擺駕長樂宮。」
貴妃沈詩嬌住進了長樂宮,長樂宮是除了未央宮之外最大且豪華的宮殿。
她早早洗漱了,安靜坐在床前等著。
今日和她一起被冊封住進新宮殿的女人們,都在自己宮裡這樣等著。
不知今晚誰會被第一個選上侍寢?
等收到趙策進了長樂宮的消息後,她們放棄了等待,吹熄燭火準備入睡。
冷菱聽到消息後,卻是撥動燈芯,讓燭火又重新燃起。
她穿著白色裡衣,頭髮隨意披散。
影子投在牆壁上,慵懶又迷人。
香草將針線布料都準備好了,端過來給她,香草一張嘴藏不住話,冷菱笑了笑,「有什麼,你就問吧?」
「娘娘,以往您不都是想盡辦法留住聖上在屋裡歇息嗎?如今他主動來了,您為什麼要拒了他?」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既然無愛,又何必再爭?」
「娘娘.....」香草還想勸,卻被冷菱阻止,「好了,莫要再說這類話題了,你還是好好想想,這肚兜繡什麼花樣吧?」
......
翌日一早,冷菱頂著黑眼圈被叫醒。
春綿道,「娘娘,您該領著她們去慈安宮給太后請安了。」
春綿捧著綴滿珍珠的淺黃衣衫,就要給她穿。
她驀地想起,這件珍珠衫,是她之前聽到選妃消息時,心中忿忿不平,為了在一眾妃子面前顯得出色爭那麼一口氣,吩咐尚衣局三天三夜趕製出來的。
可今日,她沒了顯擺的心思。
但笑了笑,還是穿上了。
不為討男人喜歡,只為討自己喜歡。
穿上後,春綿和香草不由自主的誇讚起來。
她本就生的美,這件衣裙更將她稱得如花中蝴蝶。
冷菱淡淡吩咐,「春綿,尚衣局做的這件衣裳,本宮甚是滿意,你去庫房取一百兩銀子來,送去尚衣局。」
春綿高興應下。
冷菱甫一出門,就見十名妃嬪垂首立在未央宮的院子裡,見到她來,忙跪下行禮,整齊劃一的喊著,「皇后千歲吉祥。」
冷菱抬了抬手,示意她們起身。
掃過有如隔世的臉,她心裡羞愧之心又冒了出來。
這十名女子,有一大半被她害死過。
尤其為首的貴妃馮詩驕愣是跟她鬥了十幾年。
她徹底別過視線,繞過她們前頭帶路。
卻不想裙角被人踩著,她起步太急,踉蹌摔倒在地。
裙子也被扯破了個大洞。
眾妃嬪駭然的張大嘴愣在原地,面面相覷,準備承受眼前這位皇后的雷霆怒火。
香草將她扶起,問:「娘娘,您沒事吧?」
「香草我沒事。」冷菱極為溫柔的說道。
沒有等來想像中的震怒,身後那些女人更是瞪大了眼,還在閨閣時,她們就聽聞皇后娘娘性子潑辣暴躁又無理。
可,竟這樣溫柔的麼?
久遠的記憶陡然重疊,冷菱零星記起來,上一世也是如此情形。
她將視線落在了馮詩嬌身邊的侍女身上。
這侍女被嚇得忙跪伏在地,頻頻磕頭,「皇后娘娘,奴婢不是故意的,皇后娘娘,請您饒恕奴婢!」
她說話間,眼神一直在馮詩嬌身上,似是求救。
看馮詩嬌一副傲然得志的神色,冷菱就知道,這侍婢是被她推的,故意陷害的。
果不其然,沒等她開口,她就看到馮詩嬌一耳光賞在小侍婢身上,「你摔壞了皇后娘娘,又破壞了皇后娘娘如此珍貴的衣衫,該當何罪!」
一巴掌,又一巴掌。
聽得冷菱耳膜發顫。
馮詩嬌句句不離她,旁人看著是覺得馮詩嬌在替冷菱出氣,可冷菱知道,這事傳出去,別人只會說她這個皇后殘忍惡毒,只為一件衣裳就要如此懲罰一個無心之失的侍婢。
冷菱勾唇,伸手攔住馮詩嬌再次落下的巴掌。
「一件衣裳而已,她也不是故意的,本宮也不是個錙銖必較的。若真是要說對不起,她對不起的只有不辭辛勞趕製出這件衣裳的尚衣局宮女們,本宮就罰她去尚衣局當牛做馬,以示賠罪。」
冷菱視線落在扯壞自己衣裳的侍婢腫的很高的臉上,唇角微揚,「你覺得如何?」
馮詩嬌懷疑自己聽錯了,有一瞬間怔愣。
入宮前柳絮曾告訴她,這冷菱是個衝動的性子,只要稍加刺激,她的殘暴德行必然暴露。
可,好像根本就不是柳絮說的這樣......
侍女見冷菱饒了她一命,一連串磕頭致謝,「奴婢謝皇后娘娘,奴婢願意去尚衣局給她們道歉,願意去尚衣局做事,奴婢謝娘娘,謝娘娘......」
冷菱甚至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就招來內侍將她帶了下去。
腦海中熟悉的滴滴聲響起,「小咘恭喜主人,收穫愛心值十分。」
冷菱心中驚喜,「這麼簡單就加十分?」。
「上一世這名女子可是被主人直接一丈紅打死了,這一世你沒殺她,對她犯下的罪孽,消除……」
叮叮聲響起,又很快消失。
冷菱這才後知後覺想起,上一世因為對馮詩嬌侍寢這事滿腦子嫉妒,她就將邪火全發泄在這名壞了她珍珠衫的女子身上,力度沒把握好,直接打死了這名女子。
好像就因為打死這名女子後,她被御史言官彈劾了好幾天,也間接害得自己的父親教女無方在家閉門思過。接著她被趙策禁足一月,又被馮太后罰抄心經一百遍。
她冷眼瞧著馮詩嬌眼中閃過的一抹算計未得逞的失落,怎能還不明白,這事就是馮詩嬌故意激怒她,想讓她在人前失行失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