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5 章 『蟬』

  跨過濃霧中的門扉後，忽地由一個地獄進入到另一個地獄。

  若說濃霧中的世界荒誕古怪，那門扉後的世界，便是徹頭徹尾的瘋狂。

  

  融化的血肉澆灌在白骨樹幹上，哀嚎與悲鳴自樹身中傳出。一具具屍體堆疊在一起，如階梯般盤旋上升，一眼望不到頂。悶熱的溫度加速了屍體腐爛的過程。

  在腳步踏上地面的瞬間，身後門扉消失，延伸出無限未知的遠處。

  江步示意嬰蟲將他放下，做完這一切後，後者後退消失不見。

  柔軟的地面如氣囊般，每一步下去足面會陷進去。

  「噗~」腐臭味凝成的煙霧肉眼可見，從密密麻麻的孔洞中冒出後，驚起數不清的蛆蟲蠕動四散。

  惡臭足以摧毀任何正常人的神經，入目屍橫遍野的世界又會將他們拉入瘋狂。

  「惡——」F無法忍受氣味與視覺衝擊，彎身欲嘔時，惡臭迫不及待地鑽入口腔，攻陷他的肺葉與食道。

  就算常年行走在生死邊界線上的林默，此刻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去。

  就在剛剛，他下意識右移一步腳踝陷入血肉中。那群食腐的肥碩蟲子迅速鑽入褲腿下。

  「這、惡～這是什麼地方，地獄也不過如此吧？」

  F擦著嘴角，依舊無法適應這份噁心。望著樹冠上墜下的一顆顆五官被剜下的頭顱，他莫名感到一股懼意。

  屬於人類的屍體撕扯成一段一段，攤放在各個角落。像是集市上肉鋪販賣的肉食一般，分出五花裡脊肋骨…

  「是什麼？一條走狗為了取悅主子所做的準備罷了。」

  周遭的景象對江步並不起任何作用，他大風大浪見多了，眼前的這一幕甚至有些乏味。

  他緩緩向前走去，於血肉上烙印下一道道足跡，在接近『屍骸階梯』時，從上空傳來一陣鼓掌聲。

  「我之前還在想那群猴子是怎麼存活下來這麼多呢，本以為是有個聰明人。呵，現在看來不過如此。」

  「嗚哇啊～啊～」

  嬰啼聲響起，F眼睛瞬間赤紅一片，若不是江步之前的指示，他必定會衝上去。

  「哦，我記得你。是你親手把這孩子遞到我懷中的。可惜，計劃出現一絲小小的錯誤，這孩子現在沒什麼用了。」

  一道人影邊說邊走下屍骸階梯，懷中抱著的孩子哭鬧不停。

  有了之前F的教學，他迅速掌握了抱孩子的技巧，甚至能單手推著眼鏡。

  瘦削的面容書生氣十足，任誰看來都覺得是個除了體育成績差點外、學業上遙遙領先的好學生、父母的乖巧兒子。

  然而，眼前的煉獄卻是他一手所創。

  四眼仔陶然朝嬰兒溫潤一笑，抱起咯吱逗弄著：「真是個沒用的小廢物呢，對不對？對不對？那，沒用的廢物是不該——丟掉呢？」

  他此時距離地面還有數米，竟單手提著嬰兒的小腿，站在『樓梯旁』晃動著。

  「哇啊，哇啊～！」

  「畜生！有種你沖我來啊！」F像頭被獵人圍捕到絕境時，卻依舊一心保護幼崽的野獸般。

  但他腳下仿佛生根，一動也不動。低頭看去，腳面不知何時陷入地面，肉蟲沿著大腿已經爬上了腰部。

  「真是野蠻的蠢貨，我哪裡會那麼冷血。」

  陶然抱回孩子，動作輕柔地搖晃兩下，蔑視地掃過三人後嘆息一聲，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驀地，他抬頭咧起一個五官變形的獰笑：「哈哈，我騙你的～」

  「嗚哇啊～嗚哇啊～」

  「不——」

  太遲了，嬰兒就在幾人眼終從高空墜下，尚且柔軟的腦袋在一瞬間變形。一聲『咔吧』脆響後，哭鬧聲熄滅。

  「啊——畜生、畜生！你、你…」F怒上心頭，恨不得生吃了那人。可許是疲憊積累到現在一同爆發，他眼前一黑暈死過去。

  肥碩的肉蟲趁機鑽入口中耳道。

  「哈哈哈~真是低等的生物，還在被感情這種無用的東西束縛~」

  隨手虐殺一名嬰兒，對如今心智扭曲的他而言同摘掉一朵花沒什麼兩樣。

  陶然走到半身被禁錮起來的江步身前，挑起他的下巴左右端詳，咋舌道：「真是不錯的表情，冷漠無情，又充滿理性。嘿，你和我是一類人。」

  江步隨手打開他的手掌，掏出一塊手帕在被碰到的部位擦拭幾遍丟開，看向陶然的眼神如看向一隻蟲子。

  「一類人？呵，誰會同一坨垃圾相比。」江步挑了挑眉頭，看向這個自詡是『聰明人』的傢伙，緩緩吐出評價：「你所謂的布局在我看來，著實是個笑話。」

  「哈哈哈～那你現在不是已經入局了？」

  陶然不氣也不鬧，饒有興趣地望著他：「猜猜，誰一會兒會被拆成三段？哦，是你啊小朋友。」

  手掌揮落，地面劇烈震動後鑽出一條巨大甲蟲，無數縮小版的蟲子在它甲殼上爬來爬去，鑽入孔洞中。

  是那條巨魔沙蟲，向江步伸出觸角，滴落的黏液腐蝕著地面。

  「時間。」

  「什麼？」

  「我是說你在玩的小把戲，是時間。」江步古井無波的眼眸，已經看透了真相：「你以為設置的幾個時間區間，就足以欺詐所有人了？

  九十分鐘理論，又稱為黃金睡眠理論。分為入睡期，淺睡期，熟睡期以及快速眼動期。

  足以解釋你劃分出的四道區間。怎麼，你還以為自己很聰明？」

  陶然臉色忽然變得難看，反覆變換後，他揮手制止迫近而來的蟲子，大步走到江步面前，居高臨下道：「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的。」

  「嗤～白痴，你只是玩了一個時間上的把戲。」

  江步淡淡說道：「不巧的是，這批你瞧不上的笨蛋，偏偏記錄了時間。更不巧的是，你遇到了我。

  你的黃金九十分鐘，有三重含義。

  第一層，最直觀的區域時間差異，只需要記錄時間，便很容易摸索出來。

  第二層，獻祭儀式，只有到達正確的時間，你才能做出行動。

  第三層，對應那隻『蠕動的代行者』，它的行為模式分為四部分。入睡期撲殺，淺睡期進食，熟睡期跟隨，以及快速眼動期的休止。

  而這個世界，正是快速眼動期時『蠕動的代行者』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