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3 章 接生

  安警官守在最內圈，倒不是他膽怯不敢在最外。

  而是擔心會有怪物來襲，他好及時反應。

  他目視身側，警惕著風吹草動。

  身旁失血過多的大哥杜舒已經脫力的坐在地上，狀態極差，不時露出痛苦神情，但翻開的眼皮下，視線依然凌冽。

  孕婦，以及失血嚴重的大哥。

  就算是他也束手無策，只能在心底為兩人默默獻上祝福。

  

  人為拉起的帘子後人影匆匆，最開始還有驚呼與手忙腳亂的雜音。

  但越往後，雜音越少。

  仿佛裡面的每個人都投入了他們扮演的角色，默契地配合著。

  驀地，驚喜的高呼聲傳來。

  「F醫生，胎兒出來了！」

  「快，結紮嬰兒肚臍以上一紮距離，約十二至十五厘米左右。對，就是這樣綁，接下來把臍帶截斷。」

  「太好了醫生，我們成功了！」

  成功了？

  安警官振著雙手，他猛然意識到這個好消息可以激奮人心，正準備宣傳時。

  圍帳後幾人的交談卻並未停止。

  「你們快看，這孩子怎麼不哭？而且...也不動啊。」

  ......

  圍帳內，F滿手鮮血地捧過嬰兒，側耳貼在小小的胸腔，表情逐漸崩潰。

  沒有呼吸心跳...是死嬰。

  嬰兒臉上沾著幹掉的奶白色污漬，小臉小手都皺巴巴的，長得又丑又難看。

  偏偏一雙眼睛極大。

  都說女大十八變。

  等娃娃長大了，一定能變成個大美人。

  撩人的眼睛一眨，不知道多少傻小子會排隊追求。

  但是。

  一切卻就此斷絕了。

  糟糕的消息還不止這一個。

  COS裝扮的女孩啜泣著，顫音道：「F醫生...姐姐...孕婦她，沒呼吸了。不管我再怎麼做，她都是沒有。

  我該怎麼辦？」

  「醫生，該怎麼辦？」

  「嗚嗚，嗚嗚嗚...明明、明明大家那麼努力，為什麼還是沒能救下來？」

  該怎麼做？

  該怎麼做！

  F身體僵硬的抱著孩子，從腳底冷上發梢。耳鳴聲越來越響，視線中眾人焦急的面容，虛影重疊。

  他踉蹌一步，揮手拍開女孩的攙扶，他緊緊抱著孩子，眼睛呆滯無神。

  每走一步，仿佛都在抽乾壓榨他的神經與體力。F就這麼顫顫巍巍地走到孕婦身前。

  輕輕地扶著嬰兒小手，放在女人留有餘溫的掌心。

  但是汗水，已經開始變涼。

  只是相見，便是永別。至少在離去前，感受下彼此的溫度。

  ...

  「對不起...我無用，是我無用。

  呵，傅哲啊傅哲，你誰都救不了。你學藝不精，草芥人命。

  不僅害死了恩師...

  更是...奪走了兩條人命。」

  F的腦袋垂落，雙眼空洞死灰。

  他思緒空蕩蕩，自我怨恨與悔意就要將他淹沒。

  別忘了，這是屬於詭異的世界。

  詭異們的來歷難以追溯，但唯一能確定的，是祂們受人類這些負面情緒所吸引。

  就在帷帳中幾人情緒低沉時，沒人發現，鋪滿地面的衣物中抽絲出一道道細線，像是植物須蔓，或寄生類的觸鬚。

  它們沿著膝蓋爬上大腿，在衣物上留下道道紋路。

  最終，鑽入到F緊緊懷抱的嬰兒身體內，消失不見。

  COS裝女孩擦掉眼淚，她最先堅強起來，明白這件事打擊有多大，想要安撫F：「醫生您已經——」

  「嗚嚶，哇啊——」

  一聲嬰啼，將所有人的視線吸引向F。

  不僅是圍帳內，包括安警官與大哥，也包括更外圍的眾人。

  這聲嬰啼，即是希望的光輝，也是眾人共同努力下的成果。

  他們激動高呼著、大喊大叫乃至手舞足蹈。

  真奇怪，明明是堪稱噪音的哭聲，此刻在他們聽來是那麼的悅耳。

  「厲害啊F醫生！」

  「真棒！大家也真棒！我們一定能像那個孩子一樣，成功活下去！」

  「嗚嗚啊～！我要去看看小寶貝。TA一定超級漂亮好看。」

  守在圍帳外的安警官也是笑得合不攏嘴，但他還是竭力維持秩序。

  「好了大家，不要簇擁到一起。給小寶寶和TA的媽媽留下些相處時間。

  都安靜些，可別嚇到小寶寶啊。」

  大哥強撐著站起，猶如一面厚實的壁壘般守在一旁，呲牙笑道：「對...呼...大家不要聚、聚在一起，要小心...」

  這時，負責撐起系在一起充當帷幕的幾人，撤掉了手中的動作。

  在眾人的視線下，F懷抱著嬰兒走了出來。

  小拳頭與小腳丫不時彈起。

  看樣子是個相當活潑好動的寶貝呢。

  有些淚點低，或心腸軟的最見不得這一幕。捂著嘴抿著眼角淚水。

  在短暫的沉默後，人群中響起了掌聲。

  一開始還僅是淅淅瀝瀝。

  但緊接著，掌聲如雷。

  每個人都不吝讚美，誇讚著F。

  「嘿！大醫生，咱們可要好好認識認識，以後我認準你了。」

  「有了F醫生，咱們大傢伙都安全多了，對不對？」

  「哈哈，像F醫生這樣的，才真是年輕有為。不像我家那幾個不爭氣的，害！」

  .....

  口哨與掌聲久久不衰，直到安警官出來維持秩序才停下：「好了大傢伙，都節省些體力。」

  又轉身輕聲問向F：「那個孕婦，如何？」

  「.......」F微微搖了搖頭，始終茫然地盯著懷中嬰兒。

  他能確定這孩子已經死了。

  可怎麼會？

  難道，是聽錯了？

  F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時，安警官目露悲傷地嘆了口氣。

  只保住小的，卻沒能保住大的。終究還是留有遺憾。

  但是，結果已經相當不錯了。

  「我能抱抱孩子嗎？」

  F眼球轉動了幾圈，遲鈍的大腦才反應過來。他小心地將哭鬧不停的嬰兒送過去，囑咐道：「小心點，懷抱的姿勢注意點。」

  那雙手掌的主人開始生疏，但很快便熟練起來。

  「對，就是這樣。」F點了點頭，沒想到五大三粗的安警官還有這麼細膩的一幕，學起來這麼快。

  然而，身後驀地傳來一聲警惕而沙啞的嗓音。

  「F！你在做什麼。」

  恩？是安警官的聲音，他不解地轉過頭去。

  如果在身後的安警官。

  那抱過孩子的，又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