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小丫鬟與小少爺

  小丫鬟一直都知道，真正的少爺早在那天便已經死了。

  .......

  她已經忘了，自己的父母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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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有記憶以來，她便一直在姬府分家做工。

  小小年紀長相乖巧可愛，少不了被人看上。若非她性子倔，恐怕早遭了毒手。

  後來她被送去主家做下人，又經常被其他人欺負。

  少吃少穿，就連牛棚都輪不到她睡。

  管人的阿嫲可憐她小，給她安排了餵牲畜的活，才得以生存下來。

  日復一日，她漸漸活得麻木，卻還是沒能逃開長大。

  在姬府，下人沒有絲毫人權，只要少爺們喜歡，便可以隨意帶走。

  所以，她聰明地把自己打扮得髒兮兮的，一身牲畜身上的臭味。

  心想，這樣子總不會有人能看上了吧。

  但是，她還是低估了人性的卑劣。

  「哈哈哈，這還是本少爺見過最下賤的奴婢。秀表哥養的美人犬本少爺可饞的很。

  去，給她套根繩子，帶回去好好調教調教。」

  很難想像，說這話的會是一個僅十一二歲的小胖子。

  小胖子年少早禿，一臉淫邪油膩，看著便令人心生不適。

  狗腿子們自然應聲稱好，小丫頭終究年紀小，再加上多年不吃飽，就算再掙扎也反抗不了一群成年男性。

  於是，她被強壓著趴下，臉頰陷入泥濘中。

  她只想活著，甚至已經到了與牲畜搶食的地步。

  可就算放棄做人的尊嚴，這群人卻仍要連她的生命也給剝奪。

  明明都是人，為什麼差距會這麼大？

  那她出生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聽到這可笑的問題，少爺和狗腿子們大笑起來：「你父母是姬家的賤奴，生下的小崽子自然也是我姬家的奴僕。

  人？你們算不上。」

  姬家人的話將她心底最後一份倔強打碎。

  是啊，這是個扭曲畸形的世界。

  她生下來的身份，已經決定了為未來的命運。

  算了...

  這是世間制定的規則，也是她被強行賦予的職責。

  她，只能接受。

  然而就在她萬念俱灰之際，命運的蝴蝶悄悄扇動了翅膀。

  「洪哥哥，可以把她讓給我嗎？我還沒有貼身丫鬟呢。」

  是誰？

  她從泥地中掙扎的抬起頭來，看向平生第一次為她說話的人。

  那是一個孩子，看上去比她還要小上不少。

  皮膚白皙粉嫩，臉頰紅潤可愛，像個精緻的瓷娃娃。

  他向那個小胖子商求著，從懷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樣東西遞了過去。

  接過看了看，那小胖子爽快道：「行，既然表弟也好這口，那身為兄長的，自然不會讓你失望。不過...」

  他捏了捏瓷娃娃的臉蛋，淫笑著：「表弟倒是長得倒是越來越像你娘親了，以後有事儘管找你表哥哦，哈哈哈～！」

  「嗯，洪哥哥再見。」

  天真的小孩子還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意思，還以為對方是真心實意要幫他，連連道謝。

  待目送對方遠去後，瓷娃娃蹲下身子，親切地為她擦了擦臉，歉意道：「對不起，我只能這樣才能暫時留下你。」

  那天，她第一次從人的眼眸中見到了星河。

  她暗暗發誓，要隨他一輩子。

  時間流逝，過了三年。

  瓷娃娃身體拔高了些，小丫鬟也快要到將頭髮盤起，用簪子綰住的年紀。

  她一點都不喜歡那樣，還是她自己的丸子頭可愛。

  不過最近她有些心憂，少爺已經長大了許多，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可廚房卻降低了伙食標準。

  小少爺卻只是笑笑說：「沒事沒事，正好近日胃口淡些。」

  小丫鬟知道，這一切都是她的緣故。

  其他姬家少爺這個年紀，已經有了子嗣。

  可自家少爺體貼她，近乎將她當做姐姐，不忍傷害她。甚至寧願自己睡地上，將床讓給她。

  這麼一個『尊重女性』的異類，自然不為姬家所容。沒有子嗣，便是違背姬家子弟的職責，因此待遇才降低不少。

  於是，小丫鬟加倍努力。

  當小少爺早課或讀書時，她就去幫其他下人打下手，運氣好些能換些零嘴或加個餐。

  每當晚上，她就悄悄把小少爺抱回床上，自己蜷縮到角落的小板凳上。

  一到早晨，便再換回來。

  多虧了這樣，少爺臉上的笑意也多了不少。

  ......

  那一日分外的忙。

  也是那一日，少爺落入了井中，再也沒爬出來。

  沒了少爺，她也沒了活下去的意義。

  她看著床上借屍還魂的惡鬼，抱著與其同歸於盡的念頭。

  那天未點燃火燭，違反了『夜間明燈』的家規，或許她也會一同被處死。

  但這樣也不錯。

  小丫鬟蜷縮在角落中睡去。

  裝痴賣蠢太久，累了。

  可在次日，她卻察覺到身軀異常舒服。

  當那個占據了姬江月的惡鬼下床時，她下意識忙前忙後為其服侍。

  小丫鬟看著垂髫孩童，一時有些茫然。

  她的少爺...好像又回來了。

  之後，她帶著新少爺去領食，卻遇到了那個討厭的姬江川。

  鬼使神差般，她將小少爺護在身後。

  在被欺辱時，她見到了世上最美的光芒。

  「爪子不想要的話，就剁掉。」

  那個惡鬼說著如此可怕的話，她的心卻在砰砰直跳。

  小丫鬟從來不笨，只因為他喜歡，便情願在他面前乖巧。

  每天早晨身體那麼舒服，她當然知道是惡鬼將她放在了床上。

  就像她曾經對小少爺那樣。

  可就在第二天，書院失火，她又一次失去了小少爺。

  接連打擊下，她近乎失去了求生的意志，被壓著送到姬江川住宅中。

  那個討厭的傢伙推來一碟點心，讓她墊墊肚子。

  早存死意的小丫鬟忘卻尊卑貴賤，打著做個飽死鬼的念頭。

  不出所料地被嗆住了。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那人無奈地遞來一杯水，冷漠而溫柔。

  少爺...

  那是她的少爺！

  復生！

  這個念頭忽然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對啊，或許她的少爺一直在復生！

  第一次泡澡，出了府遊玩，擁有獨屬於自己的小桌子，還換上了新衣服...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活著是可以開心的。

  原來，笑容可以是輕鬆的。

  原來，有人能縱容她笨笨的。

  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該多好啊。

  ......

  「終究，美夢還是碎了啊。無論是少爺還是...他，我誰都留不住。

  我一直，都只是在欺騙自己。」

  小丫鬟眼睛空洞至極，看不到一絲光彩。

  往日那麼活潑靈動的少女，此刻卻像是枯死的花朵。

  她仰望著陰翳的天空。

  但陰霾，卻沉積在心底。

  經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