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 現身

  烏雲散去時，彌散滿內宅的血霧似被一雙手，憑空抹去。

  但是，血霧散去後視覺並未因此變得清晰。

  周圍仿佛仍被一層無形的布匹覆蓋。

  一聲聲沉悶的鐘聲迴蕩在這處空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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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鐘聲洗滌了一切，只剩下一小片血霧還在掙扎著，竭力嘗試凝聚出人形。

  可每當凝聚出面容時，便驀地碎裂。

  隨著鐘聲越來越響，籠罩內宅的布匹也跟著清晰起來。

  材質如皮革，但要細膩上許多，似乎是取自最嬌嫩的部位縫合而成。上面記載著數種文字與圖案，從開篇到結尾，從象形文字開始，一步步根據時代演化。

  就算看不懂這些文字，腦海中也能理解其含義，眼前更是浮現出一幕幕畫卷。

  人祭、三牲、求雨...

  當注視著布匹上記載的文字與圖案時，依稀能聽到無數先賢在耳側嘆息。

  好像這是記載人道秩序與波瀾壯闊歷史的繪卷。而那鐘聲，則是時代的宣告。

  血霧最終凝實，走出的卻不是江步。

  而是個皮膚白皙幾近透明的美麗女子。

  一身貼身修女服緊裹嬌軀，將誘人的曲線勾勒的淋漓盡致。

  眼眸闔起，眉宇間的哀愁引人心傷，讓人忍不住想要為她獻上一切。

  然而，這一切的美感與誘惑在她眼眸睜開的瞬間蕩然無存。

  她緩緩轉過頭，似乎被什麼所吸引。空洞的眼眶深處，似乎通往另一個世界。

  「當，當，當~」

  每一步都伴著沉重的鐘聲，步伐越來越慢，似乎被鐘聲牽制。

  隨後，她作祈禱狀雙手捧在豐挺的胸前。

  一步，兩步，三步...步伐越來越快，而鐘聲卻逐漸拉扯變形。

  不過，對她的阻礙並未因此消失。

  籠罩內宅的布匹凝實縮小，將她緊緊束縛，纏作繭蛹。布匹上上的文字與圖案活了過來，變得扭曲而猙獰，布匹間滲出血液。

  然而，沒什麼能阻攔『褻瀆修女』前進，她邁動赤足，將縛身的布匹撐到幾近透明。

  「刺啦~！」

  細微的布帛斷裂聲響起，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怪異起來。

  迴蕩在耳邊的聲音，呆滯且機械。像是耗盡電量的電動玩具，

  宏偉與歷史滄桑感化為烏有。

  當懷揣著疑惑在看向布匹時，上面記載的分明是瘋人囈語。文字模糊不清，隨時會隨風飄散。

  她沿著道路繼續走去，已經能辨認出目的地所在——神廟。

  『褻瀆修女』是具極其特殊的詭異。祂沒有無解的規則，也不具備強邏輯理性與固定的行為模式。

  就像現在，祂明明可以利用『界』瞬移，卻偏要一步一步走去。

  或許因為這是她唯一的執念——神靈。

  進入神廟後，祂的眼眶中再次燃起黑色業火，將四周燃燒殆盡。

  可在穿過分割廟宇的白布，進入室內後，卻發現高台上的泥塑神像消失不見。

  祂歪了歪頭，有些疑惑。

  明明感受到了氣息，卻找不到目標，祂茫然的待在原處。

  就在這時，身後響起劇烈的咳湊聲。

  「咳咳咳咳...」

  如果是江步在主導意志，一定能很快反應過來，聽出這是在石塔內聽到的咳聲。

  但是，現在掌管主體意志的是『苦難者集合體』。她們除了具備詭異本能外，自我意識並不強。

  就算老者接近，也只是驅使著血霧將對方侵蝕吞噬。

  咳聲越來越近了，直至近乎貼在祂的背後。

  當褻瀆修女轉過身時，一雙樹皮般的手掌顫抖著伸出。

  並沒有接觸祂，而是高高舉起後，老人匍匐跪下，恭敬至極。

  一股無法反抗的巨大引力從高台上傳來，『褻瀆修女』身形閃爍後突然出現在高台上，雙腿盤坐，雙手捧在胸前，眼眶中業火熄滅，流出兩道血淚。

  「嘿，還是尊洋菩薩，咳咳...」

  老人走到供桌前，點燃兩隻蠟燭。又不知從哪裡，端上腐爛的瓜果與畸形三牲祭品。

  他舉著供香向褻瀆修女拜上一拜：「咳咳...可惜啊，到現在也不知道你叫什麼。

  放心，等以後我的子孫會年年來祭拜你，保准你出不來，呵呵...」

  姬家老祖捋著鬍鬚，心情頗為暢快。

  他雖然已經忘記自己活過多少年，但還沒活夠。

  這些年來，江步的存在對他來說，就是懸在頭頂的達摩克里斯之刃。擾的他天天擔驚受怕。

  不過現在，他終於把這個一直以來的威脅給除掉了。

  就算是疾病纏身，他也忍不住大笑起來。雖然姬家被滅門了，但只要他還在，就會有成百上千個姬家。

  「哦，看樣子你很開心啊。」

  「咔啦。」

  四周的空間如鏡面般一片片碎裂。

  一名月白長袍的少年，正坐在供桌上。當著老人的面，拋玩著一顆還算完整的果子。他眼眸深邃冷漠，見老人看去，還擺手示意了下。

  江步冷笑道：「怎麼，看到我很驚訝？」

  「你...你，咳咳！」

  老人預感不妙後，一掌拍向自己的胸膛。

  「嗡~！」

  「嗡~！」

  「嗡~！」

  古樸雄渾的鐘聲，竟來自他的胸腔。

  可站在他面前的少年人，確依舊是一幅看戲的模樣，笑道：「繼續啊，怎麼，好奇我為什麼不會出事了？」

  老人雙手背後，沉默不言。一幅要殺要刮悉聽尊便的樣子。

  但江步隨手拋開果子，淡淡道：「我不會殺你的。畢竟也殺不死。之前我也說過，你的本質是姬家命運。

  這可不僅僅包括建築與族規。自然還包括姬家血脈。

  就算我殺掉你，你也能藉助姬家血脈重生。

  哈，我倒是好奇，未來的『我』是怎樣三番五次將你逼到重生的。」

  老人面容慈祥鬢角皆白，衣衫古樸，就算不笑面容上也帶著三份笑意。

  他捋著鬍子說道：「這麼多次，就不能放過我？又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何必趕盡殺絕呢。

  我比你還要了解你，你同樣不是什麼好人。

  見到現在弱小的你，我能確定你的未來已斷。

  我們只是那群鬼東西的玩具，沒可能反抗祂們...

  放棄吧，與其走一條已經斷絕的路。

  不如留在這裡，隨我一同圈養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