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廟
2024-10-04 19:54:03
作者: 黃衣觸手怪
自塔座至塔剎,石塔通身宛若一體,連條縫隙也沒有留下。
已經見過前兩座建築的江步並不意外,但來都來了,空手而歸不是他的風格。
「先全都檢查一遍,實在不行,到最後用些強制手段。
另外還需要注意。姬江川的記憶中,內宅以及祭祖拜神還算正常。
是他的記憶被篡改了?還是說這些姬家子弟去的不是內宅?
以及...空氣中瀰漫的氣味,總給我一種熟悉感。或許,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聞到了。」
他眼眸一凝,操縱著手臂上皮膚形成一行文字——『氣味,記憶有誤』。
只要江步不刻意恢復,這行文字就會一直存在,當他找到氣味來源或再次嗅到氣味時,便能精準定位這段記憶。
無法從外表上判斷石塔的作用,自然也無法確認最後一座建築是什麼。
內宅東側,能一眼看出是座廟宇。
這是最小的一座建築,卻也是最為華貴的。
屋檐上挑弧度有些大,異於經典的飛檐結構。
這不屬於時代的建築,一看就知道是姬家老祖的手筆。
門前朱漆柱子上,各用金墨寫著一行文字。
雖然看不懂上面寫了什麼,但僅從字形便能判斷出,絕對是書法大家懷揣著極為恭敬之心所作。
大門半開,露出一片昏黃的燭光。隱隱有哭腔與低吟聲從中飄出。
「有人?」
但在江步外放的感知中,並沒有發現生命存在的跡象。
不過難得找到一方可以進入的建築,不可錯過。
隱去身形,散作血霧飄忽淡去,沿著半開的門縫入內。
室內,最先入目的是兩排整齊的柱子,共六根,每一根上都寫滿未知文字。
聯想起前世某些旅遊景點,初步猜測這些文字是記載所用。
可惜沒有圖案壁畫,不能推測出完整內容。
每一根柱子上還鑲嵌有青銅蠟台。
與姬家子弟所用的濁色蠟燭不同,廟宇所用的為純度極高的白色蠟燭,並且僅剩的蠟身上還有圖案。
湊近仔細觀察,蠟燭上的圖案像是一個...人?
只是人頭的部位已經燃盡,融化滴落。
費這麼大的功夫,是為了什麼?
禮儀還是姬家家規?
「審美真醜。」
江步驅使著血霧繼續向內,所經之處,火光搖曳。
......
廟宇被白布隔作兩半。
前一半便是剛剛所見,燭台與木柱。
後一半則被黑暗吞沒。
明明僅一面白布相隔,後半部分卻連一絲光線也照射不進。
但隨著江步入內後,忽然響起一陣風聲。
眼前,兩盞香燭憑空燃起,燭光範圍內照出一張供桌。
桌上擺著瓜果糕點,以及三牲祭品。自左而右依次為牛、豬、羊。
只是,這些祭品非常古怪。
瓜果糕點已經腐爛生蟲,像是許久無人更換。
三牲祭品僅取用獸首,用巨大的托盤盛放,至於軀體不知所蹤。
三牲頭顱僅剩皮包骨,托盤上溢出的黑血已經乾涸粘在邊沿與桌面,散發著腐爛的惡臭。
祭品的選用也很有問題。
從大小上判斷,牛隻是小牛犢子,鼻子上卻套了一個巨大的牛鼻圈。
祭品用的是家豬,但獠牙卻長得快要鑽入眼眶。
最後的羊生有三隻角,也是三牲中唯一有眼睛的。
只是它的眼珠脫水後乾癟,被人將方形瞳孔轉過,只露出布滿血絲的眼白。
不合理。
不管從哪方面看,祭品的選用與擺放位置都極有問題。
江步對祭神之事不算了解,畢竟各個時代人們對祭品都有屬於自己的理解,很難統一。
但不管放在哪個時代,選用的這些祭品,完全是褻瀆的寓意。
牛本該象徵勤奮、勞作。
可這裡卻用的是小牛犢子,還套著牛鼻圈。
象徵富足的豬,獠牙卻長得能夠致自己於死地。
至於代表和平、溫順的羊,不僅畸形,眼珠更是被挖了下來,露出已泛死灰的眼白。
這一切,與其說是在祭拜,倒不如說是一種諷刺。
「辛勤勞作者的子嗣,依舊要被套上奴役的枷鎖。
富足痴肥之人,終將殞命於自身的貪婪。
太平寧和,溫順善良更是被譏諷為扭曲且盲目的妖孽。」
他幾乎能想像到,做下這一切的人該有多怨恨眼前這座蒙著紅布的泥塑。
在供桌前看不清全貌,只能看見泥塑底座。
江步略作思索,操縱著一片紅霧緩緩凝實,從中走出一具全身腐爛、長滿爛瘡的人形。
人形渾身赤裸鮮紅、雙眼呆滯。
長臂過膝,殘缺的雙手只剩下拇指與無名指。
渾身散發著一股宛若實質的惡臭。
是已經成為江步污染衍生物的黃管家。
無需開口下達命令,黃管家搖搖晃晃地走到供桌後,想要爬上神台將紅布取下。
可就在他長臂伸出的下一剎,黃管家整個人像抽幀的圖像般消失。
再出現時已經跪倒在供桌前。
「這是!?」
江步非常肯定他的眼睛從始至終未眨過一次。
完完全全目睹了黃管家位置變化的全過程。
但在他眼中,這一系列變化近乎是同一瞬發生的。
這還只是開始。
在沒有得到江步命令下的黃管家,竟自主將雙手高高舉起,身軀向下一伏。
一拜。
供桌上憑空出現一座青銅香爐,燃起一隻供香。
低語聲越來越響,江步繃直神經警惕四周,卻沒有發現任何變化。
除了...供桌前的黃管家,起身後身軀再度伏低。
二拜,香爐中又燃起了第二支香。
這次,傳入江步耳中的是哭聲與咒罵聲。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因疾病貧窮,飢餓乾渴而哭。
因不滿世道,不得解惑而哭。
聽到這哭聲,讓人心生煩躁,恨不得一把將供桌上的祭品掃落在地,將高高在上的泥塑一把摔碎。
三拜,三香燃起,室內憑空颳起一陣風,將紅布幾次險些吹起。
可每次,都僅僅是差一絲得窺全貌。
供桌前,早已失去神智淪為污染衍生物的黃管家,趴伏在地上渾身顫抖。
江步愕然發現,他同黃管家的聯繫,竟在三香全數點燃時斷絕。
這次傳入他耳中的。
是笑聲。